50 chapter50舊俗

蘇瓊等到離開王三錢的視線，眼睛裏面的腼腆單純一下子消失了，她低下頭微微勾起唇角，一連串的尖刺笑意從口而出。

村子中大路上人來人往的，諸多婆子媳婦熙熙攘攘各自聚在一塊不知道在吵嚷着什麽，這場景好像是鬧事買賣商品的小販在和人發生争執。

蘇瓊可不相信王三錢正如外表所言那樣溫文爾雅，他不在家的時候周小花都長年嘀咕王三錢花費了家中巨財，私底下還挑撥他和王大富之間的兄弟情義。

周小花為王家生下兩個孩子是功臣，王李氏和王老頭一般也不責怪她這些毛病，但是長時間聽了這些碎言碎嘴，王李氏心中難免嘀咕這些年在王三錢身上的花費是否值得。

王三錢能夠在這些低谷和懷疑中一如既往的安穩念書，蘇瓊可不相信他是個爽朗的性子。之前王三錢的黑臉蘇瓊可沒有錯過，加上她剛才趁着王三錢在心裏惱怒的時候，用話急催王三錢兩人之間的矛盾，相信在她不在的時候，家中一定會有好戲發生。

蘇瓊心情愉悅，抱着衣服朝着水井邊走去，張嬸子已經在那邊等着蘇瓊，她采摘了不少新鮮的皂角葉子，真葉子雖然不如制好的皂角好用，但是勝在清香異常，洗衣服的效果是一樣的。

蘇瓊收拾好臉上的表情，腳步歡快的朝着那邊走去，靠近水井旁邊專門用來洗衣服的長寬木，一縷縷幹淨的水流從井邊的竹管裏面緩慢流淌下來。這裏最多可以用來洗衣服，要是将衣服上面的皂角葉子清洗幹淨，還要到後頭的小河裏面涮洗兩三遍。

寬木這裏很多女人聚在一塊洗衣服，蘇瓊走過去把衣服放入籃子中，撿起一件衣服浸入幹淨的水中，蘇瓊轉過頭去看向一直唉聲嘆息的張嬸子。

“嬸子怎麽無精打采的，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張嬸子一邊搓洗着手上的衣服，一邊說話。

“我你還不是替你家小叔擔心。要知道雖然都傳言王李氏最愛你家三錢小叔，但是村子裏面的老人誰不知道王家最愛的還是你那個肥胖呆滞的大伯王大富呀！”

“哦，這其中有什麽說法嗎？”蘇瓊好奇的詢問，手上搓着衣服的動作卻緩慢了幾分。

張嬸子剛要說話，旁邊突然蹲下來一個人，住在王家旁邊的李嬸子似乎理清楚了家中租調的事情，籃子裏面裝着髒衣服就蹲在了蘇瓊的旁邊。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王家行事不端又不是一件兩件事情的緣故，不只是你相公之前被狠心賣入軍籍，就連你家小叔現在看起來風光，卻也只是表面文章。”

李嬸子爽利地開口，和蘇瓊一樣吧衣服放入寬木中。慶平村後頭的小河水流清澈，但是裏面石瘢碎石太多，加上水流清淺根本沒有多少用處，久而久之慶平村的婦人就把清洗過後的衣服拿到後頭去漂洗。但後頭的小河太短，村子中婦孺太多不好說話，所以大家就在村口的水井旁邊聊夠了，再過去。

“要不礙事的話，嬸子能給我說說嘛？”蘇瓊相信，村子裏面對待王三錢如此古怪親切的源頭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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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子沉思一小會兒，就低着頭微微将十幾年前的事情說出來。

“說到這裏就要說一說普通百姓家裏頭一直堅持的事情了。”時人較為重視長子，尤其是農民貧困戶中，大家寧願不要後頭的幾個兒子也要把長子保住。大雍朝建國未久，老一輩人眼中還秉持着上一個朝代的傳統。長子是上天賜予百姓的福氣，地府只認長子送葬的父母會有好福音。若是長子去世，哪怕是有其他的兒子也不能代替長子埋葬爹娘。

時人害怕無人送葬摔棚，因此只要有點條件就會溺愛長子，哪怕長子不學無術沒有其他兒子出息，這種風俗卻依舊沒有得到更好的改善。在前朝，貧戶農門中缺衣少食，爹娘若是想要安度晚年又不被其餘兒子記恨，便會象征性地給與其餘兒子幾點口糧就趕出家門去。

但與此同時，那些苛責其餘兒子的爹娘為了多一口吃的，又會強制性地用孝道逼迫，讓其餘兒子每月交撫養爹娘的錢財或者口糧，這種苛責其餘兒子的律法讓大多數的男兒無路可走，最終竟然揭帆而起，讓人找到機會使前朝滅亡。

大雍朝吸取前朝教訓，剛剛立國便廢除了這一條律例，可即便将近百年過來，大雍朝漸漸穩住，在偏遠南地區這種習俗竟然還會半殘不缺地流傳着。

例如在慶平村這樣偏僻貧困的山區，即便礙于律法孝道爹娘未曾想前朝那樣苛責，卻依然偏愛長子，潛意識裏還以為長子才是為自己送葬摔棚的唯一人選。

有句諺語曾經唱說，大兒都是手中寶，而其餘兒子卻是腳邊草。

“可誰家還這樣想自己的孩子，都是自己的骨肉，難道大兒讓人心疼重視，其餘兒子就不心疼了，說到底都是王家當初太窮，加上王老頭那個男人太過固執，這才讓你相公和小叔小時候受盡了委屈。”

“難道我相公被賣入軍籍中也有在這方面原因？”

“自然是有的。”李嬸子敷衍說到，他們在說王三錢，哪裏想要說王二貴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三錢呀，就是命不好，出生的時候恰逢荒年，大家都沒有吃的，王家那時候窮成那個鬼樣子，自然更沒有辦法！”

王三錢自小聰慧，又長的清秀好看，可惜卻在王家最貧窮的時候出生，敷一出生王李氏就差點因為家中糧食不足的緣故想要将王三錢賣掉。

不過要到縣城找人牙子和官府還要五個銅板的車費，王家那時候連粗米糠都沒有，又哪裏來的五個銅板，因此王三錢險險的被留在了家中。

王家又想要将王三錢賣給村子裏面沒有子嗣的人家，可惜都是幾輩子的鄰居一來不好意思，怕王家繼續住在村子裏面着養大的兒子心裏還想着生父生母，白白花費錢財和心血。二來大家都窮，雖然比上王家好上許多，卻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所以王三錢那麽剛出生的小兒竟然沒有被賣出去，反而靠着被王二貴抱着這家讨一口糙米，哪家讨一口清水的給養活住了。因此王三錢六歲之前絕對是被王家人嫌棄着養活的，他們更看重未來為他們養老的王大富，對于這小兒子根本沒有一點關愛，若不是比他大上幾歲的王二貴時常照顧着，王三錢早就在王家人的疏忽下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