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惜自殘為見卿
小包子猶疑了一下,“公主姐姐,咱們玩在臉上作畫的游戲罷~”
我挑眉笑道:“長景是想讓我在你的臉上作畫嗎?”
小包子羞澀一笑“可以的~”
白白嫩嫩的小臉兒上黑黑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一雙狐貍眼閃的亮光更勝。
我被閃地一愣,原本接下來想說的話被及時腰斬。誠然,我是不想玩什麽勞什子在臉上作畫的游戲的,也沒想到小包子竟然甘願奉獻出那一張白嫩嫩的小臉兒。
我沉默,暗下裏琢磨着怎麽用話将這個游戲帶過去,就見前邊兒的席長慕忽地轉了過來,一雙鳳眼帶笑,向着席長景一本正經道:“長景,莫要胡鬧。先生快要來了,昨個兒先生教的溫習了麽?”
小包子有些不服氣,臉一瞬間皺了起來,聲音清脆幹淨“孟姐姐與你們都玩過的!”
有人給解圍我自是十分樂得,省心不用說話了,在旁邊兒靜靜看他們一對兒兄弟交鋒。
席長慕眼睛眯起來,伸出手撫了撫小包子的頭。他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勻稱,襯着小包子漆黑的頭發格外好看。
“長景,公主之尊不适合玩這個。待回家了哥哥與你玩。”
“是呀,長景,公主姐姐身子不好,也不願與你玩這個,還是孟姐姐與你哥哥陪你玩吧~”
孟易水也把身子扭過來,輕輕地捏了捏小包子的臉頰,模樣十分親切可人。
小包子猶豫了,望了望我,我含笑不語。
小包子又望了望孟易水與席長慕,成功被征服了,喜笑顏開地拉住席長慕的手“那哥哥可得說話算數!”
席長慕露出一個清俊雅致的笑“自然算數”
一會兒,老先生慢慢悠悠進來了,将眼晃了一圈兒,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今日老夫就不授課了,講中庸講了這些時日,你們各自寫一篇關于中庸的策論,交上來這堂課就算上完了。孩子們好好寫,最好的和最壞的可都是要拿給皇上過目的。”
說完就走到前面的一把藤椅上安安然地坐下了,樂呵呵地瞅着我們。
其他人全都聞令開始埋頭苦想,另一邊兒的二皇子最先動筆,看他寫得似行雲流水,一點兒都不帶打停兒的,我心裏很蒼茫。
關于中庸,策論。
我全部能夠寫出來的記憶和想法只有一個詞,不偏不倚。
想到懷遠帝不怒自威笑裏帶刀的可怖模樣,我将眼晃了晃一旁的席長景。
實在不行……
“公主!你這幾天缺了課,稍稍寫一寫就可。老夫會酌情放寬的。”
我被驀然出來的聲音唬了一跳,悻悻然趴回了桌子上。
每當我試探着想要籌謀些什麽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蒼老而充滿活力的聲音和藹地喚我“公主!”
“公主!可是有什麽事情?”
“公主!還不動筆麽?”
“公主!……”
我飽含熱淚“多謝先生關心。”
老頭兒笑呵呵地搖了搖頭,“無事,都是老夫應該做的。”
沉默着望着第一個交了策論的席長慕緩緩離去,沉默着思索了一會兒,我在慘白的宣紙上居于正中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中”跟着慘淡離去。
下界又不是來學什麽中庸的,被訓被訓罷,還是席長慕這事兒比較重要。
我出去時,席長慕正端端正正等在不遠處的回廊下,一雙鳳眼望着這邊,青白的袍子穩穩伫立,如松如竹,十分沉靜溫和。
我想問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兒又咽回去,走過去,委婉道:“長慕今日怎得與易水妹妹十分親近?”
忘記怎樣允諾我的了麽?!
席長慕亦委婉道:“概是長慕從前不知曉自己真正想要什麽,如今知曉了。”
我望着他和潤的眸子有些不忍,想想不忍之後可悲的未來,又狠狠心意味深長道:“有的東西,不是想求就能求得的。凡事都講個緣分,你求的東西與你無緣,強求只會招來災禍。”
席長慕的臉色蒼白了些,在細碎的陽光下白得幾近透明“沒到最後,公主怎知”
我截了席長慕的話斬釘截鐵道:“因為沒緣分!況且我瞧着她也并非非你不可,心中也有我皇弟,你又何苦執着?再者說長慕你不是此前兒也應了我,不會再與孟易水糾纏麽?!”
席長慕抿了抿唇,一雙鳳眼複雜望我“恐怕不能教公主如願了。”
他說這話時,明明立在陽光下,瞅着卻十分蕭索。
我沒由得心中一突。
“長慕哥哥!你怎麽了?”
孟易水匆匆跑過來,有意無意地将本仙與席長慕隔開,後面還跟着一起出來的月風城,一身兒玄袍面無表情。
“無事,在這兒等你們呢。”
孟易水彎着眉眼笑了,又伸手戳了戳席長慕的臉頰“臉色怎得這樣難看?之前與公主姐姐說什麽了呀?”
說着又轉過來,一雙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瞅着我。
月風城走過來,拉了拉孟易水,“易水的策論寫得如何?”
孟易水笑着打他一下,“易水與公主姐姐說話呢,風城哥哥這樣插話一點兒也沒有皇子風範了~”
月風城向她揚了楊眉。
孟易水咯咯咯地笑,向月風城吐了吐舌頭,端的是俏皮可愛。
笑完了又轉過來,勾着我的胳膊“告訴易水嘛~公主姐姐~”
“我方才問了問席長慕策論的事兒。他也沒怎麽寫好,與我一起哀悼來着。”
我頗具威脅地給了席長慕一個淩厲的眼神兒,席長慕垂下眸子,配合道:“這次策論實在難着筆。”
孟易水聞言連忙安慰道:“其實大家都一樣,長慕哥哥公主姐姐你們出來的那麽快,肯定不會差的。”
我笑笑“希望如此罷。”
轉眼就見浮曉順着回廊領着兩個人朝着這一堆人徐徐走來。
我越過面前的三人迎上去,浮曉勾了勾唇“公主今日怎麽放得這般早?”
我苦了一張臉“先生今日讓寫策論,寫完了就可以放了”
浮曉點點頭“那公主定是文思泉湧,下筆有神了?”
我沒接話,繼續苦着臉望她。
浮曉噗嗤一聲笑出來,軟聲安慰道:“公主卻了這麽多課,沒事兒的。”
“浮曉你笑我!”
浮曉行了一個禮“嗯,浮曉錯了,在這裏給公主賠罪了。”
“哼!”
下午是孟将軍的武課,我忒不想去,那武場離我這聽溪院實在是遠。然而想想現下可悲的任務進程在院子裏掙紮了良久,我還是帶着青儀去了。
我倆進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練起來了,孟将軍正給一群半大少年們演示劍法,我駕輕就熟地上了看臺,尋摸着等一會兒練到半道兒席長慕上來了再找他好好談談。
恩威并施,再不好使……我也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一會兒,果然被送上來一個小少年,卻不是練到了一半兒的席長慕,而是不小心扭傷了腳的席長景。
小包子是被孟将軍抱着送上來的,小臉兒疼的刷白,皺成一團。
“公主,長景的腳不小心扭傷了,本将已經将骨頭正過來了,但怕是還會有些疼,你幫着照看一下。”
我湊過去,“孟将軍放心罷”
孟将軍點點頭,下去了。
席長景突然嘿嘿嘿地笑了“公主姐姐,不用擔心長景,長景是故意的,想上來找你聊天兒的。公主姐姐,長景可喜歡可喜歡你了~”
我揚揚眉,“長景為什麽喜歡姐姐?”
小包子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因為姐姐長得好看。”
“嗯?”
小包子又突然露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癟了癟嘴,斷斷續續道“因為,公主姐姐,是,是第一個,第一個與長景,一起坐的人。”
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卻又使勁兒憋着。
我“憋住!”
小包子默默平複了一會兒,好了。
我瞅着他腫得跟個發面兒饅頭的小腳嘆口氣“那以後也不能靠自殘的方式來找姐姐玩兒,知道麽?”
小包子乖乖的點點頭。
“唉~”
“公主姐姐,你為什麽嘆氣?”
“因為公主姐姐在思考一件事兒,而不得其解。”
小包子眼巴巴地瞅着我“那長景可以幫上什麽忙麽?”
“再想想你兄長這幾日到底有沒有遇到什麽特殊的事兒。”
小包子堅定地捍衛自己之前給出的答案“沒有呀!公主姐姐在思考的事兒與長慕哥哥有關麽?”
左右不過是個小包子,我大方地點點頭,“是呀。”
就聽後面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臣榮幸之至。”
我僵硬地轉過身,席長慕正溫溫柔柔地瞅着我。
“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剛剛。”
我算了算時辰又有些懷疑“今日這麽快就到了中場了麽?”
席長慕一瘸一拐地走到席長景身邊坐下了,微微帶笑嘆道:“臣方才練劍的時候想到臣弟的傷十分憂心,一不小心便将小腿劃了一道兒,孟将軍見了,便讓臣上來了。”
邊說,席長慕還将長袍的下擺往上拉了一下,我這才注意到長袍的下擺應是有一個破口的,白色的褲子也被劃開,露出一個不長不短的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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