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直到找到自己的考場座位坐下, 和悅腦中還回蕩着這句話，他的聲音太淺太輕, 有種和悅出現了幻聽的錯覺。

可她又無比清晰的知道, 這是真的。

幾人的考場都在一個學校, 上午結束, 和悅跟周蜜幾人還一起吃了飯, 聊着考試的題目, 心态都很輕松。

休息後，繼續準備下午的考試。

兩天時間就這樣轉眼即逝。

最後一門英語結束, 鈴聲響起，出來的學生步伐都是抑制不住的輕快, 還有些甚至已經迫不及待沖向了校門。

門被緩緩打開，屬于他們的世界才剛剛開始。

和悅在家睡了一天, 上午十點, 才懶洋洋地睜開眼，摸起旁邊手機一看，群裏的消息已經塞滿了。

她後知後覺想起來, 今天下午有畢業聚餐。

地點是班長選的，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飯店, 旁邊還有ktv, 早早已經預定好房間。

和悅在路上時，已經收到了周蜜無數消息。她下車, 正值傍晚, 紅霞滿天, 微風徐徐拂過。

飯店招牌醒目而碩大，和悅對着群裏包廂號詢問服務員，推開門，發現班裏人已經來齊大半。

“悅悅！這裏——”周蜜同她招手，拍了拍身旁空椅子，和悅笑了下，朝她走過去。

所有人都格外興奮，氣氛吵吵鬧鬧，禁锢了大半年或者更久的東西終于可以釋放。

男生們大聲讨論着游戲，動漫，女生互相點評彼此的衣服，或者調侃化了妝的朋友，唯獨無人再提起學習。

就連夏日的空氣都是自由而蓬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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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打游戲到淩晨，媽媽再也不用管我的學習了！”江浩傑得意叫道，癱在椅子上抖腿。

“我也是。”周蜜難得沒和他唱反調，壓低聲音偷笑：“我昨晚看小說到三點。”

“我睡了一天。”和悅老老實實說，秋清安在旁邊附和點頭。

“我也是。”看到三人投過來詢問的視線，他又補充。

“睡了一天。”

“你失眠好了嗎？”和悅小聲問，秋清安點點頭。

“最近好很多了。”

氣氛在劉安到來時達到了頂峰，一群人起哄齊聲叫——

“歡迎老劉大駕光臨！”

“好，收收收。”他雙手往下一壓，班主任架勢絲毫不減。

落座，聊天間，菜被一盤盤上了上來，餍足過後，不少人開始露出本性。

“好啊！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會喝酒！”劉安指着一男同學罵，其他人哄笑。

“老劉，他何止會喝酒——”

“哎，不要污蔑我啊，今天不是大家難得聚齊喝兩杯，以後各奔前程，這樣的機會可能就沒有了！”

這句話一出，場面莫名就變得了傷感起來，劉安點頭贊同，還是不忘教育。

“喝兩杯沒事，不能喝多。”

“那當然了。”男生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互相擠眼。

喝是要到下一攤去喝的，現在嘛，還是吃飯為大。

這頓飯吃得格外久，從夕陽餘晖到天色完全漆黑一片，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一直到桌上的菜都涼了，劉安才頓了頓，從椅子上站起來。

“哎，也不早了，我再不回去你們師娘要說了。”

略帶了些滄桑和傷感的語氣，明明很輕，卻讓吵鬧的房間一瞬間變得安靜。

有女生先忍不住站起來，叫了一聲：“劉老師”

她先紅了眼眶。

“謝謝你。”她走到劉安身邊，輕輕擁抱了一下他，劉安拍了拍她肩膀。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走到他身旁去擁抱他，無聲而有秩序的，轉身的同學裏，不少眼帶淚光。

不僅僅是對老師的不舍，還在在座的所有同過窗的同學們，以及，再也回不去的三年。

他們揮灑過汗水，流過淚，笑過的青春。

“幹什麽呢這是”劉安一邊和走上前來的學生擁抱，一邊笑罵：“這是搞什麽離別儀式嗎，好了好了，以後有空多來學校看看我就行了。”

他望着面前的這些人，仿佛無數次站在講臺上一樣，鏡框後面的眼睛閃爍着亮光，嘴唇微微動了動。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祝大家，前程似錦——”

最終，他嗓音顫抖，鄭重無比的落下這句話。

轉頭的瞬間，摘下眼鏡伸手去抹眼角。

這樣離別的傷感氣氛，一直持續到ktv，不少人情緒依舊低落，直到江浩傑他們幾個點了幾首搞怪歡快的歌，才漸漸緩和過來。

畢竟，任誰看到一群男生站在房間正中，歡快的跳着小青蛙時，會忍住不笑出來。

大概是真的掙脫了高考和學校這個束縛，服務員搬着酒一箱箱往裏送，就連平時滴酒不沾的好學生都忍不住嘗兩口。

包括像和悅這般的女同學。

她咽下嘴裏苦澀的液體，端着杯子皺起一張臉。

“喝不慣就不要喝了。”秋清安給她倒了杯水，和悅連忙漱口。

“好苦。”她想不明白。

“這麽難喝的東西你們男生為什麽會喜歡喝？”

“大概是因為酷？”他微側了下頭，稍作思考後回答。

“你也是嗎？”和悅好奇問他。

“我不是。”秋清安低眸，扯開唇，聲音很輕。

“酒精可以讓人忘記很多煩惱。”

“而有時候，也是氣氛使然，酒可以助興。”

和悅看了眼不遠處碰杯仰頭喝得熱火朝天的那群男生，颔首，懂了。

秋清安沒能待太久，就被江浩傑蔣方他們扯過去了，後面他們都在猜拳聊天喝酒玩骰子，起哄笑聲不斷。

女生則終于占據了點歌臺，一首首溫婉或輕快的歌曲回蕩在房間每個角落裏。

夜漸漸深了，開始有人告別，和悅又想起了那句話。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可莫名的，她就是想晚點，再晚點。

到後面，坐在沙發上的已經沒多少人了，之前擠滿人的地方空出來大片，諾大的房間顯得有些空蕩。

最終，不知是誰先站出來，說了句，“不早了，我們也都回去吧。”

“好。”剩下的所有人，開始收拾陸陸續續自己物品離開，屏幕上還在播放着MV，女歌手纏綿地唱着。

“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得那麽近”

漸漸的，歌聲被關在了背後，他們這群人，也将要分別。

“走呗。”路邊，江浩傑雙手插在褲兜，歪着身子，沒個正行。

其他同學都已經各自說完話打車離開。

周蜜遲疑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那個我家有點遠，江浩傑你送我回去吧。”

“？？？”江浩傑滿頭霧水，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頭。

“你也會怕？”他上下打量了周蜜一番。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像你這樣的，一般都會很安全。”

周蜜：“”

她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情緒。

“你走不走？”周蜜咬牙，擠出一抹笑意，江浩傑立刻認慫。

“走走走，我送你，我叫輛車。”他說着，準備低頭翻手機打車軟件，周蜜神色自若回他。

“哦，不用，我家走過去也就二十分鐘，我們步行吧。”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瞪着眼，周蜜又補充。

“哎呀，我剛才喝多了，再坐車就要吐了。”

“行吧。”江浩傑覺得這個理由挺正常，随即收起手機，推了把周蜜肩膀。

“那我們先走了，和悅你呢？”他一揚下巴，看向旁邊兩人。

秋清安從出來到現在就一直沉默的靠在牆上，低着頭不說話，和悅擔憂看着他。

“我覺得他可能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去吧。”和悅不放心，江浩傑心中湧起幾絲錯亂，望着她這麽一個柔柔弱弱孤孤單單的女孩子，不可置信。

“那你到時候回去豈不是很危險！不行不行。”

他的大嗓門一嚷嚷，原本半夢半醒的秋清安驟然擡起了頭，神色懵懂的看着他們。

“和悅說要送你回家，她一個女孩子再回去太危險了。”江浩傑痛心疾首看向秋清安。

“安哥，講句實話，你是那種需要女生送回家的男人嗎？”

秋清安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遲鈍的反應過來周遭情況。

他皺了下眉，又很快松開。

“我是。”

他果斷地回答。

江浩傑：“”

和悅也有些突然，不過她想秋清安既然這樣講了，肯定是有哪裏不舒服需要她幫助的，于是，她轉頭看向他們。

“你們先走吧，我送他回家。”

“行吧。”江浩傑覺得今晚真是個玄幻之夜。

待兩人走後，黑夜驟然變得安靜，接近午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風裏帶了涼意。

和悅望着秋清安，“需要我扶你嗎？”

“可以嗎？”頓了頓，秋清安朝她伸出手。

和悅垂眼看着被遞到面前的那只手，又擡頭，略帶疑惑地打量着秋清安。

他依舊靠在那裏，姿态懶散，眸中漆黑又似乎多了層她看不懂的東西，晦暗深沉。面容在路燈下清俊得不可思議，陰影深深淺淺，神态莫名帶了點不羁恣意。

和悅眨眼，然後伸手，攙扶住了他的手臂。

像是扶着老奶奶過馬路的姿勢。

秋清安輕笑了一下，接着抽出手，掌心順着她手肘一路下滑，擦過腕骨，直至扣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溫熱，就這樣随意的牽着她，步調散漫地往前走去。

和悅表情微僵，卻還是步伐慌亂地跟着他，走過那家小超市，水果攤，接着，拐進了那條熟悉的巷子裏。

路燈變得無比黯淡，光線微弱，眼前事物在昏暗中朦胧而模糊。

和悅盯着秋清安在前頭的身影，目光再次下滑，落在兩人交握着的雙手上。

黑暗中，她可以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屬于他的力道和溫度，透過相連的肌膚，慢慢滲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