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2)
見!”
門裏響起拉布拉多導盲犬的吠聲,我輕輕嘆息一聲出來,吩咐兩個保镖準備一輛車,每天24小時秘密蹲點,全力保護秋波安全。
月光,又躲進寒冷的雲中。
兩周以後,負責秘密保衛秋波的保镖,向我報告了一個特別事件。
日夜蹲點的過程中,偶然發現對面公寓樓二曾,有人藏在窗簾後面用望遠鏡偷窺——瞄準秋波底樓的院子,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戶裏的一切,尤其晚上沒拉窗簾的話。
鑒于秋波的眼睛看不見,所以這個偷窺的望遠鏡,可能已存在了好久。
特種兵出身的保镖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實現到小區物業打探,發現那時半年前出租的房子,承擔人是個單身中年男子,鄰居很少見到這個人出門,也搞不請他的職業和收入來源。華裔他是電臺的變态聽衆,因為癡迷于《面具人生》裏秋波的聲音,跟蹤她乃至長期偷窺。這種人說不定哪天會幹出可怕的事,我的保镖們決定迅速行動,又調派來幾個人手幫忙。
在變态家夥門口潛伏了一整夜,等到他終于開門出來,大家一擁而上将他制服。沒想到這家夥很有力氣,奮力與保镖們搏鬥,具有很強的格鬥技能,就在他要被抓朱德剎那,竟掙脫了四個人的手臂,從窗口縱身一躍而下!
幸好是而樓沒有摔死,他一瘸一拐地往外逃去,我的保镖們跑下樓追趕。這個變态跑出小區,慌不擇路的橫穿街道,結果當場被一個飙車的富家子撞死!
警方的交通事故調查結果:一方亂穿馬路,另一方違法飙車,各占一半的責任。死者姓名叫南弓,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卻在半年前辭職不幹,到這個小區租了一套房子。
我很快拿到死者資料,看到哪個變态的照片就明白了——我認識這個男人!
南弓=南宮。
永遠不會忘記這張龌龊的臉!
親愛的讀者們,是否還記得上卷的開頭,當我還是天空集團小職員,有個神秘男子經常跟蹤我,甚至一路追蹤到杭州龍井——後來他和端木良與華金山一同出現,原來也是藍衣社成員,他的名字叫南宮,表面職業是健身教練。
他為什麽要偷窺秋波?但秋波一直渾然不知,證明南弓沒做過傷害她的事,那就是為了秋波身邊某個秘密?既然如此威吓不破門而入,徹底搜查一番豈不省事?幹嗎要辛苦蹲點守侯半年?鬼才相信他是電臺聽衆!既然南弓也是藍衣社成員,曾是秋波的哥哥端木良的同夥——對了!當初常青被意外被殺以後,藍衣社內部肯定發生過巨變,因此端木良才會恐懼,乃至于在一年前神秘失蹤。
端木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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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關鍵人物,南弓不惜性命代價偷窺秋波,也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或許覺得端木良很可能還會回來,抑或秘密與妹妹聯系,甚至在家裏留下了重要物件。南弓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只能肯定那個信息非常重要,值得自己辛苦守侯——端木良為什麽不出現?為什麽有家不能回?為什麽不敢與妹妹聯系?原因大概也在于南弓?也許,就是南弓這個亡命之徒,在常青死後嚴重威脅到了端木良,才迫使他采取失蹤逃亡的下策吧!
既然南弓每夜都在偷窺,那麽我的出現也必然被他看到——他不會不認識我的臉,這以為着我也可能在危險之中?聯想到保镖們抓住他的時候,他那種喪心病狂的反抗态度,顯然他知道那些是我的人。他明白絕不能落入我的首長,否則很可能被挖出的某些驚人的秘密,他才會冒險從二樓窗戶跳下,又瘋狂地橫穿馬路,結果死在欺世馬的鐵蹄之下。
慢!
我又想起一個重要人物,端木良和秋波唯一可能在世的親人——他們的爺爺。
如果端木胸沒的爺爺還活着的話,那他就是藍衣社幸存還活着的話,那他就是藍衣社幸存的最老任務,甚至還比我(古英雄)的父親高整整一個輩分。
南弓,或者說南弓背後的那個人,也是取代常青統治藍衣社的那個人——他們之所以對端木良窮追不舍,逼得他自我消失人間蒸發,其目的正是端木老爺子(姑且讓我這樣稱呼他吧),老爺子才是真正的關鍵人物!
從事關全球經濟的天空集團保衛戰,到三兩個人之間的籃衣社鬥争,這場隐藏于黑暗下的世界大戰,剛剛狼煙萬裏,方興未艾。
那頭被大家共同追逐之“鹿”——正是蘭陵王的秘密。
艾略特說:四月是殘忍的。
回到中國一個半月,終于迎來上海的穿天。我每天住在媽媽家裏,工人新村開滿有毒的夾竹桃花,許多下崗工人與老頭、老太中間,偶爾會突兀着一個黑衣人,那就是在我樓下蹲點的保镖。
早上,車隊會準時來接我——低調地停在小區外面,等我上車開往19層的豪華辦公室。大多數時間與亞太區高管開會,從天空銀行抽調有限資金,加大對亞洲地區投資,這是環球金融風暴之下,集團唯一有發展前途的地區。
每逢周五,紐約總部會有高管飛過來朝拜。除了與我對着幹的財務總監外,所有人都到過我的上海辦公室。我們還在香港與北京,召開過兩次全球董事會,幾乎替代了曼哈頓的天空中心大廈。
至于以前的老同事們,自然一番與當年截然不同的衆生相。田露千方百計要接近我,故意徘徊在我的辦公室外,裝作與我偶遇的情形。而我每次都會禮貌地打招呼,在她性感地倒在我身上之前,迅速抽身離開免惹麻煩。她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我的手機號碼,每夜給我發一些暧昧短信,說她是我的第一個女人,那麽多年來一直思念着我,随時随地等待我的召喚。就差跑到我的辦公室來寬衣解帶了。
最後,我給他還了一條短信:“田露,在我還沒有瞧不起你之前,請你先瞧得起你自己,不要再侮辱自己的人格,也不重要再侮辱我的人格。”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給我發短信了。
對于我的歸來,最高興的莫過于老錢,每天上班興高采烈,面對其他同事甚至領導都飛揚跋扈。他自诩為大老板當年最好的同事兼朋友,大肆吹噓早就看出我有真龍天子之相,一直對我細心栽培,似乎我成為CEO完全是他的功勞。他認定我必然要提拔熟人做親信,他将抱着我的大腿飛黃騰達,每次見到都極盡溜須拍馬只能事:“我對董事長的景仰之情,有如長江之水綿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然而,無論怎樣肉麻地吹捧,都只會讓我惡心,只是念及同事情誼才給他留幾分面子,這種老油條只能做一輩子銷售員。
若要頒發公司最恐懼獎,非銷售七部的候總莫屬。當年,他對我的惡劣态度衆所周知,更是他決定将我裁員解雇。公司內部鬥争極其殘酷,如今是我成為集團的大老板,自然該拿他第一個開刀。但我并未知大家所料那樣,将候總掃地出門,而是繼續留用他在原來位置上。
他和田露确實深深傷害過我脆弱的心,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何必再與他們計較呢?對傷害過自己的人寬恕,就是為自己打開更大的世界。
然而,我的寬宏大量并未使他領情,讀心術從他的眼裏看到,他對自己的前途更害怕,擔心這只是陷阱,讓他留在公司遭受更大的羞辱。既然如此,就讓他永遠惶惶不可終日去吧。如果他完成不了銷售業績,銷售總監也會讓他走人,如果勤勤懇懇努力工作,說不定還會提拔他呢。
沒錯,我确實會提拔一個親信,作為我在中國區的心腹耳目。經過對管理層包括基層員工的考察,最終的幸運兒卻是銷售六部的白展龍——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對我的忠誠度毋庸置疑。何況他在銷售方面能力出色,又有過與我一樣的失業經理,卻能“重整河山待後生”再殺回公司,說明他對天空集團的深厚感情。這樣的人才難得可貴,在自殺未遂被我醍醐灌頂之後,他已具備強大的意志與心理素質。白展龍也沒有什麽背景,與集團傳統利益層毫無瓜葛,年紀三十出頭,正符合我心目中集團未來的高管結構。
于是,白展龍榮升集團董事長常駐亞太區特別主力,年薪一百萬人民幣。
昨天,我去看了我的媽媽——不是高能的媽媽,是古英雄的媽媽。
她比兩年前更老了,仍住在老式小區的房子裏,保留兒子以前的房間,看着古英雄的照片發呆。她想不到我會再度出現,也不知道以前收到匿名彙款是我打出的。我激動地要哭出來,但又強迫自己僞裝成古英雄的同學。我說這兩年在國外賺了些錢,想報答我的救命恩人,既然古英雄已不在人世,那就報答他的媽媽。以前我沒有能力幫助她,但當我擁有萬億美元富可敵國,有怎能再讓我親生母親受苦?我請了最高級的鐘點工來打掃衛生。又雇用私人醫生為她治療老毛病,通過天空集團給她買了一份頂級養老保險,每月可以支取幾萬元的養老金,秘密派遣保镖确保安全。
但是,我不敢告訴她真相,不敢說她的兒子沒有死,就站在她面前,已成為一個值得驕傲的人物。
自從上次去廣播大廈接秋波下班,她的同事就永遠有事無法送她了——他慌稱老婆住院開刀需要長期護理,為此我的秘書給了他兩萬塊錢。
秋波每次去廣播電臺,我都會派專車送她,再也不能讓她擠地鐵。每晚我都會親自接她下班,但她總是極力推辭,說這不是答案,而是真心不希望麻煩我。但我管她怎麽說,怎麽想,每次都是強勢地請她上車,讓她的表情很尴尬。以這種反應來判斷,若她是個健全人,一定會遠遠地逃走,到馬路上叫輛車出租車揚長而去。
不過,若不是秋波這個盲姑娘,99%的上海女孩都不會拒絕我的請求——半夜裏有加長版凱迪拉克來接,又是身家無限的超級富豪王老五,早就主動投懷送抱了吧。即便矜持一些也會靠在我的肩頭,享受這份許多人羨慕的虛榮。
秋波可真算是一個異類!
我的秘書都看不懂,明明有錢有勢,又是正常健康的男人,為何不去找個女朋友——這年頭別說找一個,就算同時找一百個都不稀奇,哪個有錢人沒有三妻四妾,五六七八奶的?何況我又無婚姻的束縛,不必考慮道德問題。
有一次秘書說某位大導演,但着幾個漂亮的女明星過來,想陪我飛去三亞吃頓飯——他很暧昧地說:這幾位女明星都可以陪我過夜,要是滿意還長期包養,若不滿意也可換人,如果我指定自己喜歡的明星,人家可以馬上飛過來,都是一線正當紅的名角,算是大導演要我投資的敲門磚。
我當即把這個秘書解雇了,讓白展龍給我物色了一個新秘書。
最初一個星期,秋波還是非常拘謹,畢竟看不到視覺形象,盲人有一種天生的戒備心。尤其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高能”,越獄歸來搖身一變為大老板,更讓她産生疏離感感,好像以前的高能還屬于這個人間,而現在的我是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
如果不解釋清楚,恐怕她将永遠對我充滿警惕,甚至以她的性格而論,很可能某一天會突然小時,以躲避我不厭其煩的“騷擾”。
于是,我把越獄的過程告訴了秋波,這段奇跡般的經歷讓她很驚訝,若非盲人必定目瞪口呆。她終于相信其中也有她的功勞,她的書信是繼“掘慕人”童建國、老馬科斯,還有莫妮卡之後的第四種力量,促使我有勇氣逃出生天。之前的三個人都已死去,秋波是唯一還活在這個世上的,我發誓要好好保護她。
還說了我如何成為天空集團大了凹版,其中少不了要提到莫妮卡,她是我不能繞過的人——我坦言自己深愛過的這個混血女子,而它的生命為代價,鋪救了我通往權力寶座的道路。
秋波再度為我感動,第一次看到她悲傷的樣子,當聽到莫妮卡最後留言的故事,她嘴角顫抖着說:“你真幸福!能有一個真心愛你,又被你真心所愛的人。”
“但幸福的時光太短暫了,幾乎轉眼就一去不複返,也許我再也找不到這種感覺了。”
“不,你會找到的。”
從此,她不再處處提防我,也漸漸進入無話不談的境地。她告訴我在節目裏聽到過的各種悲傷故事,也說了自己少女時代的種種不愉快——雙目失明的痛苦,被周圍人看不起和欺負,無法正常就讀大學,父母離異後雙雙亡故……
許多是從未講過的,甚至連她的哥哥也沒聽到過。而我卻說不出自己少年時代,因為記憶已被徹底埋葬。
然而,無論如何向她敞開心扉,卻有一個秘書沒有說出口——我不是高能,而是那個在水中救起她的古英雄。
她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居然從一個被她救命的人變成了另一個救她命的人。
但這個世界就如此荒謬。
當然,還得解釋我和莫妮卡的關系,既然必須說自己是高能,那只是說莫妮卡并非我的親堂妹,只是被叔叔收養的一個混血孤兒,所以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
可因為我的這種謊言,每次與秋波分別以後,都會感到隐隐不安。
莫妮卡——她離開人世已經半年,那雙絲綢之路上的混血雙眼,仍時常在淩晨夢中出現,翩然穿越陰陽來與情人相會,當我醒來又是滿眼淚水。
不,我怎能忘記她?
過了幾個星期,秋波已習慣我的存在,習慣每晚淩晨我來節她,一直送到她到家門口,禮貌地道別離去。我保持良好的紳士風度,從未對她有過任何輕浮,更不敢加以暧昧言語,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好朋友,曾經的救命恩人,電波裏的“聲優”偶像。
不過——今晚,我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淩晨一點,車隊開到廣播大廈樓下,接上穿着連衣裙的秋波,駛入茫茫的上海夜色。
進天她顯得特別漂亮,雖然看不見衣服的顏色,但僅憑雙手就能挑出最合适的,她聳了聳眉毛似乎有什麽要說,卻汗在嘴裏沒說出來,我直截了當地問:“發生什麽了?”
“上午,我見到了爺爺。”
“什麽。”
端木秋波的爺爺,也是端木良的爺爺,我想象中的端木老爺子,果然還在這個人間?
其實,中午我就得到報告,暗中保護秋波的保镖說——有個老人敲了秋波的房門,但布道一分鐘就走了。
“我猜她是爺爺,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就算看到也認不出,但我有種感覺,他就是我的爺爺!”
秋波差點要把眼睛睜開了,仿佛爺爺就坐在我的車裏。
“他沒有說話嗎?”
“大約十點,有人敲我的門。我已養成了警惕的習慣,躲在門後問來人是誰,對方是個老爺爺的聲音,說是來找秋波的。于是,我牽着導盲犬貝貝打開房門,我問他是誰,他也不回答,只是說:‘秋波,你長大了,長得真漂亮!’”
“啊。”
“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的聲音,話語還有些激動。我是盲人所以聲音很敏感。”她仰起頭靠在車窗上,“他沒有進門,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匆匆離去。90%的可能是爺爺,除了他沒有其他人會這樣對我說話。”
不知該怎麽安慰她,至少對我來說是尖好事——端木老爺子終于出現,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想必是因為監視秋波的暗哨已被拔除,否則會引來南弓的跟蹤,甚至更可怕的事。
老爺子一定還會出現的。
車字在夜色飛馳酗酒,秋波的面色微微有變,果然是敏感的女人,疑惑的問:“怎麽開了那麽久還沒到家?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只能向她坦白:“對不起,事先沒有告訴你,我想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秋波恐懼地向後縮去,雙手下意識護在胸前,像夜路裏遇到流氓:“你……你……想要幹什麽?”
“帶你去聽海。”
“聽海?”
“去聽還哭的聲音。”
(請允許我直接引用《聽海》的歌詞。)
“海邊?我這輩子還沒去過海邊呢!”是的,正因為上周她說了這句話,才使我決心要帶她去聽海。
車隊在通往的大海的路上,一個多小時後才抵達盡頭,機場附近一片荒涼海灘。灘塗廣大漫無邊際,白天從來沒有游人,晚上卻能欣賞機場浩瀚的燈光,聽到緩緩起落的潮聲。
沒有月亮。
車子停在黑暗的大堤上,我已提前吩咐保镖們分散,不要靠近我超過一百米。我扶着秋波走下堤壩,舉起手電走下平坦的灘塗,除了遠處機場的燈光,眼前什麽都看不到。耳朵充滿了海的聲音,從遙遠的太平洋洶湧而來,穿越第一島鏈接近長江口,與渾濁的江水融為一體,卻逐年被人類擊敗向後退去,只剩下海天一色的荒涼景象,不知何年何月會一鼓作氣報複人類?
我和秋波閉上眼睛,在這裏雙目已是擺設,唯有耳朵與鼻子游泳,她比我更加靈敏,能清楚分辨海的氣味。還有遠方還浪發出的完整音階,甚至腳下小螃蟹吐泡泡的聲音。淩晨鹹鹹的海風,就像傷心時的眼淚,撫摸臉上每寸皮膚,滲入張開的毛細血管。我擔心她穿着裙子會着涼,就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卻不敢伸手攬她入懷。
“如果你想哭,就對着大海哭出來吧。”
其實,我已搶先流下了眼淚。
她終于被深深感動,發出電臺裏才有的磁性嗓音,似乎來自高空電波的個歌聲:“聽,海哭的聲音,嘆息着誰又被傷了心,卻還不清醒。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靜,可是淚水,就連淚水,也都不相信。聽,海哭的聲音。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寫封信給我,就當最後約定,說你在離開我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終于,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她在最初的劇烈反抗之後,卻溫順地撫摸我的臉。
冰涼的手指,帶着海風鹹味,劃過我的額頭和鼻梁,穿越臉頰和下巴,電流從四面八方襲來,刺激孤獨的心髒。
“讓我猜猜你長什麽樣!”她微笑着靠在我耳邊,“恩,你的鼻子很正氣,眼睛不大也不小,嘴唇長得也不錯,應該長得很好看吧。”
這樣的答案真讓我尴尬,我可從來不覺得自己好看。她大概是今晚對我很有好感,所以給自己的心理暗示吧?
我心慌的回答:“不,我可是個醜八怪呢!”
“切,你騙我!壞東西!”
她說着漸漸靠在我身上,鼻息間已沒有海的氣味,全被她的氣味所取代。
瞬間,我感覺自己愛上了她。
卻忽然心如刀割!疼得幾乎無法站立,疼地想要粉身碎骨。
黑暗裏浮起另一張女子的臉龐——莫妮卡。
重新揉了揉眼睛,卻又是陰影中秋波的輪廓,也許這兩個女子對我來說是同一個人。
其中一個早已化為幽靈,僅僅半年多的時間,曾經的海誓山盟就變得這麽快?
也許男人比女人更善變。
對不起,莫妮卡。
同樣也對不起,端木秋波。
我痛苦地後退幾步,拉着她的手回到大堤上,黎明前的海風吹亂頭發,也吹亂了我脆弱的心。
但是,有一件事我已打定主意。
必須為秋波做些什麽——無論我與她如何發展,無論是否對莫妮卡心存內疚,無論秋波能否引出她的哥哥與爺爺,我都必須拯救她。
當年,她為了救高能而失去了光明。
若是少年高能被燒死了,也不會有我現在的臉,更不會有天空集團大老板的高能。
就像古英雄在十多年前救過她那樣,我也将再度拯救她一次,報答她對高能的救命之恩,報答他寫到獄中的兩封信,報答她此刻給我的溫暖。
要盡一切力量還個她光明!
秋波披着我的外套打了個冷戰:“謝謝你帶我聽海!我想可以回家了。”
2010年,五月。
赤色的五月。
舷窗之下幾千米,是幹旱酷熱的黃色大地——傳說中旱季的熱帶草原,布滿枯黃灌木,一望無際赤地萬裏,依稀可辨成群結隊的非洲野象,高空看去似螞蟻搬家。
天空集團公務專機,我坐在舷窗邊忐忑不安,十個小時前剛從中國起飛,不經停任何地方直接前往東部非洲——所多瑪共和國。
三天前,華爾街傳來一條重磅消息,迅速震驚全球財經界——非洲所多瑪石油項目,即将與一家英屬維爾金群島的投資公司前月,這家公司剛于去年注冊成立,有個特別而神秘的名字:Matrix,意即“矩陣”——如果熟悉美國電影,就會知道這也是《黑客帝國》片名。
這家以《黑客帝國》電影命名的公司,居然擊敗了許多強大的競争對手,包括早已觊觎多年的天空集團,還有埃克森美孚公司、殼牌石油集團、美國雪佛龍集團、道達爾石油公司……甚至中石油這樣的後起之秀。
但沒人知道着家Matrix公司的底細,就連CEO和法人代表的名字也不清楚,就算有也是假名或傀儡,但無疑這家公司具有雄厚實力,有神秘強大的背景,否則怎能讓那些赫赫有名的老牌帝國敗下陣來?
只有我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不需要什麽花哨的名字,在我眼中只有兩個字——敵人!
沒錯,就是這家所謂的投資公司,去年以其他名字出現,狙擊了天空集團的幾個關鍵項目,又在金融市場上興風作浪,步步緊逼集團軟助,給我們造成數百億美元的慘重損失。可以說天空集團淪落到今天,處于如此危險幾能夠地,一大半要“歸功”于這位勁敵。
更可怕的是,我們對他的全部了解僅限于“敵人”兩個字!
敵在暗,我在明,焉不能險?
而且,根據目前所多瑪的選擇,我有99%的把握——去年刺殺莫妮卡的行動,正是出自于這位Matrix敵人!
這個消息更讓天空集團陷于絕境,原本全世界都以為我們最有可能拿下這個項目,畢竟付出了前任董事長生命的代價至此,集團最後的救命稻草沉沒,債權團已對我們徹底失望,天空銀行賬上早已空空如也——助理向我報告,如今紐約總部已亂成一團,許多人提交了辭職報告,債券團發出律師函,正與財務總監等人談判,非常擔心“小薩科奇”會胳膊肘往外拐,內外勾結出=出賣集團利益,甚至強迫我宣布破産保護。
我已到懸崖邊緣,再退十厘米就會粉身碎骨!
不能坐以待斃!
就像當初果然決定越獄,逃出了被認為無法逃出的肖申克州立監獄,我也不升微當機立斷,力挽狂瀾于即倒,得讓敵人把吃到嘴巴裏的肉吐出來!
所多瑪!
這就是我的目的地,也是莫妮卡香消玉殒的傷心地。為了整個天空集團的生存,也為了我的身家姓名,更為了我背後千千萬萬的人們,不能讓我深愛過的人白白犧牲。
此刻,舷窗下就是這個不幸的國度,雖然地下埋葬着黑色黃金,地面上的人們卻過着不見天日的生活。
不見天日——想起這個成語,腦中又浮起另一個人。
秋波。
不,她很快就會擺脫這種生活。
一周前,我雇用了一家國際頂級醫療機構,又合法渠道獲得了器官捐獻。一位可憐的女孩身患絕症,只剩下不到十天生命,願意在死後捐獻自己的視網膜。
這種事情一般很難遇到,但通過這家背景雄厚的機構,可以在短短數天之內,通過全球範圍內的篩選,迅速找到合适的捐獻對象。因此花費也是常人的數倍,捐獻本來是免費的,但中介費用極其昂貴,基本可以在上海買一套獨立別墅。
秋波一開始強烈拒絕,不想欠我那麽大一份情。以前端木良也曾想幫她做手術,但批同移植需要漫長等待,幾年來遙遙無期。但我堅持要她接受,反正費用已提前支付,如果她放棄的話,就等于浪費了一個女孩的視網膜!這是人家十幾年生命的結晶,如果能在別人的生命上延續,也算是獲得了新生。
終于,她被我水服了——重獲光明是她十幾年來最大的心願,她暫停了電臺節目,找了其他主持人代班,安心住進一家外資醫院準備做手術,等待另一個女孩生命的終結,聽起來有些殘酷,卻是我們無法違抗的命運。
專機飛臨所多瑪國首都,俯瞰就是一大片貧民窟,找不到任何死曾以上的建築。機場像不長草的足球場,停着幾架七十年帶中國軍援的殲六戰鬥機——早該淘汰進博物館了。
劇烈的搖晃颠簸下,飛機在布滿石子的危險跑道上停穩。我先在飛機上等着,全副武裝的二十名保镖,下去檢查周邊情況,确保安全之後在發出信號,由于莫妮卡遇襲身亡的前車之鑒,集團提前從美國飛來一架C130大力神運輸機,裝運了五輛布萊德利步兵站車,以及随車的五十名雇傭兵,他們參加過許多次戰争,個個都是兇悍的天煞地罡。
如此規模的武裝力量,基本可以侵略這個貧弱小國,至少應該在機場派遣軍隊阻攔。但我已事先行賄買同該過陸軍司令,當天将首都衛戌部隊全部放假,基本處于不設防狀态。
于是,我在衆人前呼後擁之下,登上一輛特別改裝的步兵戰車,夾在整個車隊的最中間,浩浩蕩蕩開往所多瑪總統附。
機場出來暢通無阻,連警察也告絕跡。我的報表和雇傭軍都和年緊張,因為這裏三天兩頭爆炸,每年有數萬人死于武裝沖突。第一輛戰車裝着地雷探測裝置,第二輛站車有車載防空導彈系統,每輛車都可抵禦火箭彈襲擊,除非100毫米口徑以上火炮,否則沒人能傷害到我。
路邊滿是沙土與灰塵,灌木叢中長頸鹿在散步,偶爾可見幹涸水塘裏鱷魚的屍體,開進首都最重要的道路,仿佛一個巨大的集中營,路邊全是簡易棚屋,偶爾點綴幾間破爛的磚房。幾乎看不到商店和廣告牌,遍地饑餓的人群,街道就是露天廁所,還是天然的停屍房,野狗與乞丐們争搶食物——通常是野狗獲勝。
通過戰車內部的觀察孔,我驚訝地注視這個國家,既不是古老的中世紀,也不是野蠻的殖民時代,而是偉大的二十一世紀!這就是我們引以為自豪的地球!澤被蒼生的現代文明?
路邊一個悲傷的母親,抱着自己剛剛死去的孩子,野狗正從她手裏搶奪孩子的腳!許多骨瘦如柴的黑孩子,蹲在路邊等待死亡的降臨,無數蒼蠅嗡嗡地圍繞他們,還有天上盤旋的禿鷹——在所多瑪共和國,人與自然真正做到了和諧共處。
然而誰有能想到?這個已退化到蒙昧時代的國度,卻是四千年文明古國,創造過輝煌的巨石文明,古埃及尖碑記載過這個國家。所多瑪近代陷入殖民統治,不同部族受到殖民者挑唆,結下永遠無法解開的仇恨。從六十年代宣布“獨立”伊始,政變與內戰就沒有停息過。當今總統閣下便是有政變上太,他的治下部落仇殺不斷,信仰格瓦拉主義的反政府游擊隊,已控制相當大部分的農村。在發現豐富的石油資源後,原本袖手旁觀的大國紛紛插手,但沒人能解決貧困與饑餓的問題,成千上萬的兒童掙紮在死亡邊緣……
看着這個黑色的人間地獄,眼淚不知不覺滑落臉頰,想想那些母親和孩子們的痛苦,我身上的離奇遭遇又算什麽?而他們只要得到哪怕一丁點滿足,都會感覺是天大的幸福!
而我今天看到的這個地獄,是否全體人類未來的警告呢?
轉念之間,車隊已開到總統府門口,這是所多瑪最豪華的建築,也是殖民時代的總督府。門口有維多利亞風格的雕塑,卻吊着一具發臭的屍體——剛被總統處決的犯人。
看到五輛全副武裝的布萊德利步兵戰車,守衛總統府的軍人們都很緊張,他們緊閉鐵門架起機槍火箭筒。我的秘書已事先聯系過該國的外交部長,經過一番簡短的交涉,終于打開鐵門——但所有戰車不得入內,我只能帶上兩保镖,而且嚴禁攜帶武裝。
秘書勸我不要貿然進去,該過總統是個殺人魔王,最近又被天空集團的敵人收買,很可能要對手手無寸鐵的我開到。
但我推開阻攔的人們,固執地走下步兵戰車,看着吊在總統府雕像上的屍體,冷冷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已到了這裏,怎能被一個卑鄙的軍閥吓倒?如果不呢感挽救天空集團,我又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莫妮卡?
這個險必須冒!
我挑選了兩名最忠誠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