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不要人誇好顏色

何為詠物詩？詠物實際是言志，不托物言志，還詠個毛的物！

馮慶年的‘詠風’确實不錯，立意新穎，單憑一首簡單的五言絕句，就把風的形象，活靈活現展示在衆人眼前。

但是可惜，只有詠物沒有言志，可以說是徒有其表。

相比之下，‘石灰吟’立意更加新穎，試想誰能用修葺院牆的石灰作詩？整首詩筆法凝練，語言質樸不事雕琢，卻又有強烈的感染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石灰吟’借物喻人，寄托情懷。表現出不懼挫折積極向上的人生态度，以及大無畏的凜然正氣！

“米助教一首‘石灰吟’，足見品德之高潔！老夫慚愧，慚愧啊！”

半晌，周奉賢開口說道，滿臉的羞愧。

在此之前，他一直把米小俠看作托關系走後門，沒有真才實學的平庸之輩。但試想，如果不是胸有抱負，如果沒有真才學，又怎麽能做出‘石灰吟’！

“‘石灰吟’在前，枉我作詩幾十年，簡直是浪費筆墨！”

“張兄你還好，我原本還想出本詩集，幸虧沒出，否則到時有人拿‘石灰吟’作比，我豈不是要羞愧而死。”

其他助教回過神，紛紛苦笑一陣搖頭，接着就聽到一陣撕紙的聲音，其他幾人也把詩作掏出來全部給撕了。

有人甚至說道，要回去把以前的詩都燒掉，一日寫不出‘石灰吟’這種詩作，一日就不留筆墨。

“哈哈！今日‘石灰吟’詩成，實在是一件大喜事。至于這次的推舉人選，我看也已經毫無懸念了。”

周奉賢高興地大笑兩聲，接着說道。

“等等！祭酒大人，我有話要說！”

但正在這時，忽然有人連忙喊道。衆人擡頭一看，卻是馮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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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一怔，馮慶年的‘詠風’雖然不錯，但跟‘石灰吟’相比，差了何止幾個檔次，難道他還不服氣？

“大人，‘石灰吟’固然寫的很好，但究竟是誰寫的，還未可知。”

馮慶年冷笑着看了米小俠一眼，接着又轉向周奉賢。

“大人品行高潔，不染塵俗，但殊不知世風日下，當今不少沽名釣譽，偷盜詩作的小人！”

“這……”

聽到這話，周奉賢不禁一怔，其他助教也愣了愣，接着有些疑慮的看向米小俠。

是了，米小俠如果真有這等才學，為什麽只是一介秀才，為什麽要托關系才能進國子監？

這首‘石灰吟’，會不會是他從哪裏聽到的，現在寫出來冒充自己的詩作？

馮慶年心中恨惱，他原本已經勝券在握，偏偏米小俠作出了‘石灰吟’。但他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牢牢抓住米小俠托關系走後門的把柄，一定要把米小俠扳倒。

“米助教，為了以示公正，可否再寫一首命題詩。”

略微思索，周奉賢對米小俠說道。

所謂命題詩，就是指定題目。即使再湊巧，米小俠也不可能剛好聽到一首好詩，正好符合周奉賢的題目。

只要米小俠能做出堪比‘石灰吟’，或者水平別差太多的詩作，就能說明他确實有才華。

“大人請出題。”

米小俠臉色平靜，淡定的點點頭應下。心中微微冷笑，馮慶年多事，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好，還是詠物詩，嗯……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梅花即将盛開，就以梅花為題吧。”

周奉賢想了想，說出一道題目。

‘石灰吟’是詠物詩，現在再讓作一首詠物詩，這樣才合理。

“好。”

米小俠點點頭，雙手十指交叉，皺眉沉思，雙手來回交叉八次之後，眉宇舒展開走向桌案。

衆人不禁一怔，這才短短幾息的功夫，難道就想出來了？這麽短的時間，能夠成詩都難，何況是一首好詩，一首堪比‘石灰吟’的好詩？

衆人心中好奇，連忙跟上去，要看看米小俠究竟作了一首什麽詩。其中馮慶年最着急，他已經心中想好，只要米小俠寫的不如‘石灰吟’，就一口咬定‘石灰吟’是他抄襲的！

“吾家洗硯池頭樹。”

米小俠落筆，衆人忍不住跟着誦讀出來。這第一句平淡無奇，甚至不像是詩，倒像是平常說話。

馮慶年心中一喜，這第一句就不好，就算後面的再好，詩的整體水平也不可能太高。現在他已經開始琢磨說辭，怎麽指責米小俠抄襲‘石灰吟’。

“朵朵花開淡墨痕。”

緊接着，米小俠寫出第二句。而當看到這一句之後，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洗硯、池頭樹、淡墨痕這幾個詞語前後呼應，一幅淡然的墨梅仿佛出現在眼前，這是何等巧妙！

馮慶年眉頭一皺，還沒怎麽高興，忽然湧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不要人誇好顏色。”

緊接着第三句，衆人又是眉頭一皺，這一句又是平鋪直敘，平淡無奇。但他們已經有心理準備，等着看米小俠的第四句。

這首詩能到什麽程度，全靠這第四句。不僅是馮慶年，所有人都不禁緊張起來。

“只留清氣滿乾坤！”

米小俠揮灑筆墨，第四句詩成。

“只留清氣……滿乾坤……好詩！好詩！”

第四句一出，衆人先是一怔，片刻沉默品味之後，轟然叫好！好一個‘只留清氣滿乾坤’！

吾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同樣是詠物詩，同樣是托物言志，同樣是性情高潔！衆人紛紛咂嘴贊嘆，‘石灰吟’已經夠好了，但這首‘墨梅’完全不差，而且前後句承接呼應，巧妙之處還在‘石灰吟’之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米小俠借助這首‘墨梅’，很明确的表達了他的觀點。

馮慶年說他抄襲，他沒有反駁，而是以一首‘墨梅’說明，‘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是了，旁人诽謗要如何，自身高潔，自然清氣滿乾坤！

“好！好詩！絕了！”

衆人反複品讀，仍是贊不絕口。

“這……”

再看馮慶年，此時已經完全傻眼。一連寫出兩手好詩，他還能說是抄襲，有本事你去抄兩手這樣的好詩？更何況最後一首是命題詩，抄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詩，今有米小俠八叉詩成，曹子建才高八鬥，米小俠也不遑多讓！”

先是‘石灰吟’，現在又是‘墨梅’，一名助教不禁連連贊嘆。

“是極是極，以後大家都稱呼米兄為‘米八叉’。”

其他助教也是一陣起哄，笑着說道。

“米助教，老夫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應允。”

這時，周奉賢忽然向米小俠躬身施禮，态度極為謙恭。

“大人這是做什麽！”

米小俠吓了一跳，連忙将周奉賢扶起來，笑了笑說道。

“大人有話請說，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從命。”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大家都能作見證！”

聽到這話，周奉賢滿臉興奮，一把将‘石灰吟’和‘墨梅’的手稿搶到懷裏。

“米助教，這手稿就送給老夫，做個傳家寶吧。”

“手稿？”

看到這一幕，衆人先是一愣，瞬間回過神，紛紛捶胸頓足，老東西老狐貍，下手忒快！這可是‘石灰吟’和‘墨梅’的手稿，他竟然獨占，就算拼着官不做了也得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