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被統一的各種日

十六年前的十一月十七日，顧盼和唐頌先後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他們發出的第一聲啼哭，也讓雙方父母喜極而泣。大人們至今都記得兩只皺巴巴的小猴子并排躺着，蜷縮着小手小腳，神情安寧的樣子。

“小棉襖，生日快樂！”沈芝将紮着粉色緞帶的淺藍色禮盒遞過去，看着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的女兒欣慰笑開。

顧盼接過禮物後撲入她的懷抱：“媽媽，辛苦了！”

“真乖~”

母女倆親親蹭蹭，顧之林默默地将自己準備的禮物放到茶幾中間，默默地打好領帶，默默地拿起媳婦的大衣，默默地等在一邊。

顧盼松開抱着沈芝腰的手，笑容滿面：“媽媽快去吧，今天要把工作上的事情全部都忘掉，好好享受時光哦。”

這一天不但是顧盼和唐頌的生日，也是沈芝和顧之林的結婚紀念日，自然也是陸琳和唐慷成的結婚紀念日。緣分就是如此巧妙，當孩子出生時發現這一巧合的陸琳和沈芝都不敢置信，這樣重要的日子居然還能擠到一起。

十歲之前顧盼和唐頌的生日還是父母陪着一起過的，十歲之後就分開了，兩對家長各自去過二人世界，留下顧盼和唐頌捧着一堆禮物，或叫朋友過來辦個小聚會，或兩人湊活湊活就這麽過了，或坐在教室裏老老實實地上課。

今年的十一月十七日正好落在星期天，顧盼和唐頌還能跟雙方父母面對面收個禮物。

沈芝摸摸顧盼的臉，依依不舍：“小棉襖要和唐頌好好相處哦，今天就出去吃個飯吧，就算只有你們兩個也要好好慶祝，不要太随便了，好嗎？”

每年一叮囑，顧盼熟練應道：“好的媽媽，您就放心地去玩吧。”

沈芝這才放開她，伸手撥弄風情十足的大波浪，然後穿上顧之林手上的大衣，兩人相偕離去。

顧盼也不急着去拆禮物，倒在沙發上，擰着眉頭揉了揉自己的腹部。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小腹不太舒服，酸酸漲漲的，坐着也不好受……

不應該是生理期啊，上個月月末才來過，難道是昨天晚上吃太多撐到了嗎？

到達車庫的顧之林一拉開車門，就在儀表盤邊上發現了一張橙黃色的貼紙，紙上畫着一個紮花苞頭的小女孩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小女孩騎在男人的脖子上，咧開一口豁牙。

爸爸也辛苦了(*╯3╰)——顧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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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林板着臉，小心翼翼地揭下這張還沒有巴掌大的紙，貼身收在胸口的口袋後還輕輕按了兩下。

沈芝偷笑，這父女倆維系感情的方式還真是可愛啊。

顧盼和唐頌的午飯定在一家叫“神鼎”的川菜館，一進門就有濃烈的辣味撲鼻而來，顧盼深吸一口氣，覺得小腹那點不舒服全都煙消雲散了。

食物才是萬物之根啊。

顧盼吸着口水，報出一長串的菜名：“我要水煮肉片，辣子雞，毛血旺，酸菜魚，夫妻肺片，宮保雞丁，魚香肉絲，幹燒岩鯉，粉蒸牛肉……”

服務員都傻眼了，一邊記一邊在心裏嘀咕，這是兩個人吃嗎？

等顧盼氣兒不帶停地報了十來個菜名，唐頌才看向服務員，語氣溫和：“夫妻肺片後面的都不要，麻煩你了。”

“啊？哦，你們兩個人的話是夠吃了。”服務員點點頭，在菜單上做了個标記。

“什麽啊，不讓我點早怎麽不說，我都說完了你才這樣！”原本還以為唐頌終于良心發現決定大發慈悲讓自己點一次菜了！顧盼氣鼓鼓的，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太善良太不知人心險惡了！

唐頌親切地看着她：“今天是你生日。”

顧盼瞪眼：“就是說啊！”

唐頌點頭，神情更加可親：“所以讓你過過嘴瘾。”

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服務員：“……”

事實證明顧盼剛才的行為純屬胡鬧，這家川菜館的菜分量十足，兩個人五個菜都多了，更別提顧盼吃到一半，就捂着肚子冷汗涔涔，扛不住了。

她白着一張臉：”我肚子有點疼，去一下廁所。”

唐頌放下筷子，蹙緊眉頭：“沒事吧？”

顧盼擺擺手，微微弓着背小跑趕往洗手間。

唐頌也沒了吃飯的心思，他仔細看了桌上的食物，都是平時在吃的菜色，而且這家川菜館也不是第一次來，怎麽會突然肚子疼了呢？他擔憂地看向通往衛生間的那個轉角，希望她只是普通的吃壞肚子了。

等了二十分鐘，顧盼也絲毫沒有回來的跡象，唐頌有些着急了。

他拿出手機打顧盼的電話，原本還覺得有幾分悅耳的彩鈴此刻聽來只是徒增煩躁，在耳邊幹巴巴響了好一陣，才有輕微的咔噠一聲，顧盼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喂……”

“還活着嗎？”

顧盼有氣無力應了一聲。

“肚子還疼嗎？”

“疼——”

唐頌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怎麽回事，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顧盼瞥了一眼紙簍最上方那團被鮮血染紅了的紙巾，欲哭無淚。她應該跟唐頌說實話麽，大概是飲食不當睡眠不足導致內分泌失調再導致生理期提前再再導致生理痛……

她遲遲不回話，唐頌以為事态已經相當嚴重，語速都比平常加快了一倍：“我叫救護車過來？！”

“別……”又一波鑽心的痛從小腹蔓延出來，直至尾椎，顧盼吸一口氣，聲音帶着哭腔，“我來大姨媽了……”

唐頌剛站起半個身子，就這樣愣了三秒，耳根微紅，才咬牙切齒道：“就這樣？”

顧盼可委屈了，雖然只是生理期提前但生理痛真的是要人命的，她真的很疼呀，坐都坐不住的感覺……

“我真疼——”

她的聲音都發着抖，聽起來狀态極差，唐頌的态度最終還是軟和下來，問：“那個東西，你自己有帶吧？”

顧盼無力：“……提前太多了……沒有準備……”不過沒關系，第一天不會很多，她拿紙巾先撐一撐趕緊回家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我挂了啊……實在挨不住會給你打電話的……”顧盼挂斷，痛得雙唇脫色，兩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以前看到其他女生痛經還覺得超誇張，這檔子事不輪到自己身上果真就不知道有多痛啊，瞧唐頌那輕描淡寫的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敲門聲時她滿額滿脖子的汗，溫柔的女聲從外面傳來：“是顧盼嗎？”

顧盼疲憊地擡擡眼皮：“是……”

随後一包衛生巾就從下面的縫隙遞了進來：“痛經蹲廁所沒什麽用，我也痛經，身邊都備着止痛藥。你先出來，等會吃點藥會好受的。”

唐頌站在洗手間門口，一手扶額，擋住半張臉，旁邊還站着好幾個偷偷離開崗位跑過來看熱鬧的女服務員。

顧盼這個麻煩精！

很快顧盼就被女服務員從廁所裏扶出來，唐頌被她披頭散發面無人色的樣子驚得眉頭一跳，這麽嚴重？

止痛藥對顧盼來說見效沒有那麽快，最終唐頌還是謝過了熱心的服務員們，打的把顧盼送去了醫院。

輸液将近半個小時，顧盼終于好受了。

醫院裏人滿為患，一點多鐘的輸液大廳更是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唐頌沒地方坐，只能跟值班室裏的護士借了一條小小的塑料凳子，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這高高大大的小夥子身上，然後多瞄幾眼。

“喝水嗎？我可以去給你倒一杯。”

顧盼搖頭，還惦記着那一桌浪費掉的菜：“夫妻肺片我都沒吃幾筷子呢……”

“醫生說這幾天忌口，清淡飲食，也不能喝飲料。”唐頌沉着臉，“你已經連着兩個月進醫院了，不應該自我反省一下嗎？”

“嘿嘿，今天的事情屬于小概率事件，基本不會再有啦。”顧盼嬉皮笑臉，一舒坦就又眉飛色舞不知死活，“我們過幾天去把這一餐補回來吧，今天好可惜呢。”

唐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低頭看手機，不理她。

顧盼碰了一鼻子灰，默默閉了嘴。

又一個多小時之後，兩個吊瓶裏的液體全部輸完，護士小姐過來拔針管，實在沒忍住囑咐顧盼：“你們這些孩子總喝那些飲料還是冰飲，宮寒對以後生孩子都有影響的，別仗着年紀小就不當回事，就你們這麽大因為痛經來醫院吊針的我一天都能碰上好幾個……”

顧盼态度良好地應着，走出陰森的醫院大樓，溫煦的陽光落在身上，她剛露了個笑容，腳下一軟又差點往前栽倒，幸好唐頌眼疾手快給她扶住了。

“廢了？”

嘴上不留情，手上的力道卻是溫柔的。

唐頌的手掌修長寬厚，牢牢架住顧盼的雙臂：“自己站穩。”

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少不更事的時候也曾脫光光一起洗澡同一張床睡覺，但是長大以後，唐頌在與自己肢體接觸這方面一直都很注意呢，恪守着男女之間的分寸距離。

最出格也就是公交車上那次，但就算是那次，唐頌原本也只是将身體稍微靠過來一些些，後來演變成枕在自己肩膀上完全是因為他睡着了。

真溫柔。

顧盼低下頭，停下腳步不走了：“沒力氣，你背我。”

唐頌無言看她半晌：“得寸進尺？”

顧盼別扭地哼了一聲。

這裏離醫院正門口還有大約還有一百米左右的距離，許多匆匆前來看病又或者看病結束正要離去的病人和家屬都看到一個男孩背着一個女孩，不急不緩橫穿整個醫院。

他的手托在顧盼的腿彎，後者難得清醒地體驗一回背上的風景，一時興起去拍他的肩膀，吆喝：“駕，駕！”

唐頌不滿地颠了她一下：“再鬧把你扔出去信不信？”

顧盼哈哈大笑，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趴上去：“唐頌，生日快樂！祝你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唐頌嫌棄臉：“你的詞彙量已經貧乏到這種程度了？”

“這句最适合你啊哈哈哈哈——”

蔚藍的天空中浮着一個銀白色的小點，越往後蜿蜒出的天路就越寬，再遠就又沒入了寬廣無際的天空，來路難尋。

收住笑臉，顧盼垂眸把臉貼在他背上，對方有力的心跳就在耳邊富有節奏地回響。

“唐頌，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最喜歡你。”

顧盼的臉徹底紅透了，她閉上眼睛，唐頌看不見真的是太好了。

她也因此錯過了唐頌同樣通紅的耳根。

唐頌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再說一遍？”

顧盼羞炸：“你去死吧我剛才什麽也沒說過！”

人來人往，醫院門口便利店的老板好奇地從小小的窗口打量他們。

唐頌勾起唇角，尾音也變得缱绻上翹：“如果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那麽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