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普通的約會後篇

“嘭！”

顧盼被吓得筷子一抖，雞塊就掉了下去，在桌面上彈了一下，而後靜悄悄躺在深紅的桌布上。

唐頌抽了一張紙巾把她掉的雞塊撥到一邊的餐盤上，輕聲道：“吃你的，別往那裏看。”

“誰不講信用？！你扪心自問，我們家一開始說要十八萬彩禮你們說拿不出來，那好，我爸媽也做了退讓，只要你們家八萬塊錢彩禮！可你們呢，三萬？！誰愛嫁誰嫁，反正我不嫁！”

鄰座年紀在二十五歲上下的女生氣得臉色漲紅，對面坐着一男一女，五十來歲面相刻薄的女人立即還嘴：“就三萬，你愛嫁不嫁！我兒子可是碩士畢業的，要才華有才華，要相貌有相貌！你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是什麽貨色，專科畢業！你是專、科畢業！”

“哈哈！”女生氣笑了，“是啊，你兒子确實是碩士畢業，是我拼命工作供他，他才畢了業！”

顧盼一不小心，就夾了一堆紅辣椒回來。

唐頌瞪她：“專心吃飯。”

“就是念在這點情分上，我才勉強同意阿強娶你！不然你這樣的女人，倒貼我都看不上！”

“我倒貼的還不夠？！我給他交的學費都不止三萬！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八萬彩禮一分不能少！不然這樁婚事就拉倒！”

“拉倒就拉倒！誰稀罕你似的！我告訴你我們阿強可是很搶手的，多的是好姑娘要嫁給他！我這邊就三萬，你要是同意我也就松這個口，你要是不同意咱們也就不談了。”

到這份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才吭聲：“媽，就不能好好說嗎？”

顧盼吃了一筷子辣椒，燒得她整張臉都擠在一起。

唐頌面無表情在一旁的飯盆裏舀了一勺飯倒在她碗裏：“吃兩口飯壓一壓。”

女生冷笑：“雷東強，你也打定主意就給三萬塊錢彩禮是不是？”

雷東強支支吾吾：“依依，你理解一下，我們家确實不寬裕，我下邊還有個弟弟上大學呢，實在不能抽出這個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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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母在桌子底下給了他一拐子，恨鐵不成鋼：“你說說，這樣一點都不體貼的女人你幹嘛非要娶！你瞧瞧她這個沒素質的樣，專科生就是專科生！你再看看你自己，多好的模樣……”

依依忍無可忍：“我呸！你還真以為你兒子多俊呢，眼睛小鼻梁塌嘴唇還厚！怎麽也跟好模樣搭不上邊吧！”她往四周看了一下，發現坐姿筆挺，眉眼清隽的唐頌，眼前一亮，指着唐頌道，“那樣的才叫好看呢！”

顧盼眨眨眼，這次終于成功的把白嫩的魚肉塞進了嘴巴裏：“人家誇你呢。”

“嘴裏有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唐頌蹙眉，他只希望別被無辜牽連。

那邊的雷母偏過身體往顧盼他們那裏張望一眼，發現依依說的居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又看唐頌和顧盼一男一女這樣坐着，當下嗤笑：“小小年紀就拿家裏的錢裝大款請女孩子吃飯能有什麽出息，不學好……男人啊，還是要看內涵的，自己有修養有文化那才算本事！”

“服務員——”顧盼舉手，把避着這邊的服務員叫了過來。

雷母的目光直直地掃射過來。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服務員努力靠近顧盼他們，生怕給那個一看就兇悍地不得了的中年婦女纏上。

顧盼問：“你們這裏有蔥沒有？那種特別大能當棍子使的那種，就是東北人比較喜歡吃的那種大蔥……”

“有的，請問您是……”

顧盼笑着點頭：“麻煩你給我拿兩根過來好嗎？”

服務員點頭，看也不看雷母那一桌，小跑着走了。

中年婦女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啧了一聲：“味道那麽大的玩意兒居然都咽得下去……言歸正傳，想讓我再讓步是不太可能了，你要是真心想嫁給我兒子，那就回去勸勸你爸媽，你們之前要是真的有愛，還差這點錢嗎？”

顧盼招呼唐頌：“快快多吃幾口，咱們準備走人了。”她的筷子動得飛快，幾下就把大塊的肉挑出來吃掉了。

“沒必要。”唐頌大致明白顧盼的意圖，但為這種人耽誤吃飯不值得。跟他們計較，太拉低格調了。

顧盼費力地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搖頭：“這件事不做我才不開心呢，搞不好晚上都睡不着。你別管，等會服務員來了你就去結賬，這邊我搞定。”

她都這麽說了，唐頌也就不再勸她：“不要太過火。”

顧盼揮揮手：“放心啦，我保證不動手。”那個大媽的戰鬥一看就非常強大，她才不會硬碰硬呢。

服務員把兩根大蔥放在盤子上端過來，唐頌便依言起身去了前臺買單，顧盼跟服務員道謝，而後接過大蔥親自轉送到雷母的桌子上，笑容燦爛：“阿婆，我怕您年紀大了看不清楚，所以特意讓他們拿了這種最大的蔥過來。”

這一桌子人都疑惑了，雷母奇怪地看着她。

顧盼指着青白的大蔥，非常認真地告訴她：“蔥呢，是長着個樣子的，您看看多好看呀，是吧，清清白白的，所以您可別把自己當根蔥了，謝謝您了啊。”

附近有客人聽到了，沒忍住樂出聲。

雷家母子的臉紅了又紫，顧盼哼了一聲，大步離去。

她都走到門口了，才聽到雷母一聲尖利的叫罵：“小姑娘家家嘴怎麽這麽損呢！你有沒有教養……”

吓得顧盼還以為她要追出來了，一把拉起唐頌飛快地閃出大門，頭也不回又跑出老遠，才往後看了一眼觀察敵情，沒看見那張老臉才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我還以為她要打我了呢。”

唐頌道：“她不敢在那麽多人面前打孩子。”

顧盼橫他一眼：“那你剛才怎麽不拉住我，我居然那麽慫地就跑了……”

“雖然她不敢打我們，但我們罵不過她，場面會很難看，而且……”他話頭一折，“反正你也慫慣了。”

這樣就足夠了，那一桌子人臉也差不多丢盡了。

顧盼滿臉不高興：“我絕大多數時候還是不慫的好嗎？我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

一輛顏色鮮亮奪目的超跑呼嘯着從她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擦過，帶起一陣強烈的氣流。

顧盼下意識去捂自己的劉海，摸上去之後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把它夾上去了，松一口氣：“還好還好，這開車的技術不太好吧，占了非機動車道不說還都要開到路肩上來了。”

唐頌帶着她的肩膀往裏走了一段距離：“前面的路段有交警，他跑不了。走了，現在時間還早，去看個電影。”

“喜劇？”顧盼認真思索，“動作片也能接受了。”

唐頌露出雪白的牙齒，你想得美。

等到了影院，顧盼看着大屏幕覺得除了唯一的恐怖片《死亡流水線》其他好像都挺有看頭的，就道：“除了流水線你随便買吧，我去買飲料，你喝什麽？”

“牛奶奶茶。”

“好嘞。”顧盼轉身離開。

才從另外一頭回來的男生把手裏的奶茶遞給女友，羨慕地看了一眼唐頌，道：“寶寶你看看人家，我什麽時候才能享受一把你給我跑腿的待遇呢。”

那個女孩捏捏他的臉，故作嫌棄：“等你長成人家那樣再說吧！”

唐頌默默買了兩張《死亡流水線》的票，然後坐到大廳裏的長椅上等顧盼回來。

一百六和十多塊，顧盼還不傻。

“……你坑我。”興沖沖跑回來的顧盼看着手中的票，“你又坑我。”

之前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沒有發生過，當時顧盼想看一部青春劇，但最終唐頌卻買了沉重陰暗跟紀錄片一樣的電影票，看完之後唐頌跟個沒事人似的，而她壓抑了整整三天！

電影剛開場，顧盼還在陰森詭異的氣氛裏勉力支撐，看了大概有十分鐘第一個人鮮血淋漓地被流水線輸送出來後她就扛不住了，緊緊閉上眼睛不肯再看。

沒過多久，唐頌右肩一沉，他側過臉來，借着微弱的光線看靠在自己肩上睡容安詳的顧盼。

明明尖叫聲不絕于耳，機器咔嚓咔嚓的聲音也分外恐怖，因逃竄匆忙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更加令人心焦，可她就是這樣睡着了，眉頭都不帶皺的。

顧盼從小就這樣，看恐怖片一開始還吓得瑟瑟發抖，再過一會兒就睡着了。

都那麽害怕了，卻閉上眼睛就能睡着。

不可思議。

“醒醒，散場了。”

顧盼睜開惺忪的睡眼，挺了挺腰板：“這麽快……”她還沒睡夠呢，剛夢到唐頌變成了一只貓，死活要黏在自己膝蓋上，趕都趕不走，正發愁呢。

唐頌朝她伸出手，神色自如：“別磨蹭。”

果然夢就只是夢！顧盼無精打采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正要松手的時候，唐頌反手握住了她。

原來唐頌的手這麽暖和，掌心寬厚幹燥，好舒服。

顧盼紅了臉，順從地被他牽着。

唐頌帶着她順着人流朝前走，不松手也不回頭。

和自己緊緊相貼的手又小又涼，跟想象中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