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這一排教室只有十一班的燈還亮着，他們現在在十班的門口，離燈光照亮的區域不到一米。

唐頌的呼吸很重，近在耳邊。

兩顆心面對面，前所未有的接近。

顧盼覺得自己要炸了。

外星人侵略地球了？那地球還是地球嗎？這個唐頌還是原來的唐頌嗎？還是他終于良心發現察覺到自己的優秀以及獨一無二了嗎……不，這個方向不對。

顧盼幹脆往後一靠，放松把整個身體都貼在門上，認真思索起來。

他是認真的嗎？會不會是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企圖出賣肉體出賣靈魂來逃避自己告狀後可能會有的男女混合雙打？

好像非常有可能，畢竟上次自己一時糊塗跟他表白那會兒，他還特大臉只表示接受卻不陳述自己的任何想法，忽然轉性這種幾率，很小的吧？

唐頌：“……為什麽不說話？”

顧盼覺得自己不能太随便的對待他剛才的那句話，嗯，她是霸氣的接受呢還是平靜的接受呢還是害羞的接受呢？

夜風冰涼，顧盼的頭發拂過臉頰，癢癢的。她伸手想去撥掉頭發，手舉到一半的時候僵住了，內心崩潰！

她伸出左手試探地往前摸了摸，本該柔軟幹燥的布料果然濕噠噠的……

天吶，出大事了！！！

唐頌低頭，顧盼的手還沒來得及離開他的衣服，被抓了個正着。

她幹笑：“呵呵呵，那什麽，我出來的時候手上拿着牛奶呢，然後你一說那麽不可思議的話我稍微有那麽一丢丢震驚，就忘記了手上還拿着東西，再然後我震驚的時候又有那麽一丢丢地用力過猛，你又站我前面，最後就是……我把牛奶弄你衣服上了對不起我會負責的！”

唐頌看着她手裏變了形的牛奶盒，咬牙切齒：“你的腦容量有金魚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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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細聲細氣：“那應該還是有的。”

事情總是不能一帆風順，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才是正常。

“……算了，是我對你智商下限評估出現了錯誤。”反正也就外面弄髒了一些，唐頌也不可能真的因為這點小事跟她生氣，就當給智障的一點關懷與愛護好了。“帶紙了嗎？”

顧盼連忙找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在他低頭擦衣服的時候，她忐忐忑忑道：“頌頌，你剛才那話還算數嗎？”

唐頌的動作頓了一下，語氣疑問：“我們在一起吧？”

“嗯吶。”顧盼忙不疊點頭。

唐頌把髒掉的紙巾塞到她手裏：“我挺後悔的。”

為什麽能這麽坦坦蕩蕩反悔？

也許她覺得自己喜歡唐頌其實只是一種錯覺？

畢竟喜歡上臉皮這麽厚的人的可能性也比較小……的吧？

她不由開始懷疑人生。

“但是，”唐頌垂眸看一米外的一道影子，緩緩道：“我受不了有那麽多莫名其妙的人接近你，所以我們還是在一起吧。”

“欸？”顧盼努力踮起腳尖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不太正常，姜湯不管用還是發燒了嗎？”

唐頌：“……”

僵持了有半分鐘，他換了一種說法：“雖然我很嫌棄你的智商，但這麽多年過來我也習慣了，為了避免因為你被其他人傷害哭哭啼啼害我被父母教訓，我就勉為其難跟你湊活一段時間吧。”

顧盼松了一口氣：“好了好了，說實話，剛才我覺得有點驚悚，這樣口是心非才是你嘛！”她笑眯眯拍拍唐頌的背，“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回教室扔一下垃圾。”

她的步伐輕快，好開心~

夜色柔和了唐頌的眉眼，他看着那道多餘的影子快速消失，很快地又和它的主人視線相撞。

莫晨趕在顧盼進教室前跑回原來的位置，然後又快速從另外一扇門出來，一轉頭就跟唐頌對上了。他狼狽地別開眼，匆匆離去。

顧盼關好窗，又關了燈，才從教室裏出來。

走廊黑漆漆的，只有一側樓梯燈散發着光芒，顧盼剛走到唐頌面前，那盞燈也熄滅了，只有對面高三棟有幾間教室還開着燈。

走廊上既昏暗又安靜。

“唐頌，我今天拍了可多照片了，你要跟我買幾張放到你們家相冊裏頭嗎？”顧盼亮出手機，報價：“一張只收五十塊。”

“不需要。”唐頌抽走她的手機翻了翻，又遞還給她，“你就這樣的水平還敢收五十塊一張？”

盡管一直在被唐頌質疑自己的能力，顧盼依舊锲而不舍地向他解釋：“其實我原來可以拍的很好看的，但是當時條件不允許呀，我跟特務似的還得注意敵方動态才拍的，能有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你要是不信你看我自拍呀……”

唐頌拿起之前放在窗臺上的保溫杯塞到她懷裏：“回寝室吧，太冷了。”

是指天氣，還是她剛才說的話？！

顧盼抱着杯子跟上，扯了扯他的袖子：“頌頌，咱倆就這樣在一起了嗎？為什麽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

顧盼皺眉頭：“我想不起來啊，就是直覺少了點什麽。”

“你的直覺很準确嗎？”

“雖然不是那麽準确啦，但忽略了什麽東西的感覺很強烈啊……對了，咱倆現在這個在一起和以前那樣在一起會有區別嗎？”

唐頌點頭：“以後再有人瞎了眼看上你，就可以告訴他你有男朋友了。”

“我看你才瞎了眼！為什麽看上我就是瞎了眼！”她身上明明有很多閃光點的，比如漂亮什麽的。

正好走到樓梯那裏，樓梯燈應聲亮起，唐頌停下腳步，凝重地側過頭看她：“我是瞎了眼。”

“……”她是智障嗎，居然立刻就證明了“瞎了眼才會看上自己”這個結論。

不過總覺得唐頌說他自己瞎了眼這句話莫名熟悉啊……

腳下的樓梯一階一階減少，耐不住寂寞的顧盼又道：“元旦你們家有計劃嗎？我們家這邊說要去x市玩哦，去看雪山和金沙~你們沒有計劃的話就一起去呀，好久沒有大家一起出遠門了。”

唐頌冷笑：“一月中旬就期末考了還一起出去玩？”

顧盼耷拉下眉眼：“我不喜歡你了。”

“無所謂。”

“我們在一起就是個錯誤。”

“你想糾正？”

顧盼臭着臉，惡聲惡氣：“不想。”

“那就抓緊最後半個月時間，好好學習。”

“……你好煩。”

“沒有人能比你煩人。”唐頌語氣篤定。

“不可能！我一直都是特別省心的形象好不好……有點餓了，想吃麻婆豆腐。”

唐頌再一次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她，後者眨眨眼伸手捂肚子：“那個面包好難吃，奶酪味道怪怪的，我就吃了火腿腸，剛剛還把牛奶浪費掉了……哎你說的對啦，我是很煩人沒錯。”

由于元旦文藝彙演不上晚自習，食堂的夜宵自然而然也停了，學生們餓了只有一個去處，然後面包，餅幹，泡面随便挑。

顧盼一邊往泡面裏沖熱水一邊嘀咕：“在一起之後第一餐你居然就請我吃泡面！”

她用力地把叉子戳進去，固定住蓋子擋住熱氣。

唐頌挑眉：“我說請你吃了嗎？三塊五，麻煩給我零錢。”

顧盼驚呆：“平時你都沒跟我要錢！”

唐頌伸手按住她的泡面，眼裏映着左前方碩大的燈泡：“這種事，得看心情。”

顧盼哼了一聲，在角角落落裏找了半天，摸出四個鋼镚遞過去，大方道：“不用找了！”

旁邊桌對坐的小情侶好奇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相互對望，眉目傳情一陣才嘻嘻哈哈繼續吃他們的泡面。

風很冷，顧盼摘下圍巾時打了個哆嗦，她趕緊吃了一口泡面，熱乎乎地順着喉嚨下去才覺得不那麽冷了：“紅燒牛肉面味道越來越淡了……”

唐頌坐到她左邊，低頭開始玩手機。

刮到身上的風一下子就少了一半，顧盼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加快了吃泡面的速度。

吃完後她擦擦嘴，滿足地拍拍肚子：“我覺得超市老板如果在外面的座位上加個簾子擋擋風，這樣生意會更好。”

“把圍巾戴上。”唐頌把挂在椅背上的大圍巾披頭蓋在她臉上，顧盼順勢一抓，動作娴熟重新圍好。

超市離宿舍樓很近，走到女生宿舍都不用兩分鐘。

路上沒什麽人，天上無星無月，宿舍樓門口的路燈是早年就在的，燈泡蹂躏了六七年還是沒壞，發出的光昏黃暗淡。

“你還有別的外套吧？”

唐頌點頭：“有。”

“那就好。”顧盼縮着脖子，把下半張臉埋回到圍巾裏，“別把這件外套和西裝放同一個袋子裏，要分開的。”

“你以為我是你嗎？”唐頌冷笑。

顧盼嘆息着拍拍他的胳膊：“你在這方面還真的不如我，別掙紮了，畢竟我也是這麽的厲害，偶爾輸給我一次不丢人，頌頌弟弟~”

正好女生宿舍到了，顧盼提一下書包帶，跟往常很多次一樣：“走啦，明天見，千萬不要忘記了。”

唐頌面無表情揮手，眉頭放松舒展着，眼裏浮着細碎的光影。

似乎只要是和顧盼在一起的時光，一直都是這麽輕松惬意。

這個人。

朝氣滿滿，細致入微，不那麽聰明又那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