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真鬧別扭這點事

杜丹琳搬出了寝室,顧盼她們聽班長說是住校外了,她每天一個人來上課,和幾個男生的關系倒是還好,也會和他們打鬧,四人偶爾撞上,就跟陌生人似的,雙方互不搭理。

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局了。

經此一事,楊菱變了很多，比以前要開朗一些，也不再像以前一樣一直附和着別人說話，開始嘗試着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和顧盼之間的距離，拉得遠了一些。

那天顧盼踹門的行為,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定的陰影。

不過顧盼壓根沒有察覺到,她的生活豐富着呢，社團漫畫番劇繪畫唐頌,一天的日程排得滿滿的，哪有精力去注意這一點點小事情。

十月十四日下午七八節,體育課。

顧盼穿了一身白底黑條的運動服,扭扭胳膊腿做準備運動。

她身邊的王珏好笑地看着她如臨大敵的模樣：“沒關系，到時候第一圈你就跟我跑不要掉，第二圈你只要不停下，及格不是問題。”

王珏和顧盼一起選了羽毛球，平時兩人對打随便混混也還算可以，可這一年一次的大學生體能測試混不過去，該跑的，就得跑。

今天是周六，補上周一的課，他們的體育老師正好利用這個課把八百和五十給測了。

“相信自己，上次仰卧起坐你不是剛好及格嗎？這次也沒問題的。而且五十米還是比較好跑的，十秒不到就過去了，也就兩句話的工夫。”排在隊伍的最末，王珏鼓勵整個人都僵硬了的顧盼。

顧盼小幅度甩手甩腳，內心忐忑：“我怕跟剛才那個女生一樣，跑太快摔倒了。”

終于明白了她心中顧慮的王珏黑線表示：“你放心，按照你平時的速度，你是跑不太快的。”

她們倆是最後一組，當眼前高舉的手重重揮下，顧盼覺得自己成了一只離弦的箭，離王珏越來越遠。

她甚至覺得自己只用了一個眨眼的時間，就跨過了另外一頭的白線。

“十秒八。”老師按下計時器，在名單上記下成績，“七秒四那個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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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珏扶着大口喘息的顧盼：“……王珏。”

老師記下了，找到最後一個空着的名字把顧盼的成績登記下去，然後大手一揮：“好了，大家到跑道那頭集合，八百米我們分兩批跑，我們一共三十六個人，一批十八個。”

五十米剛跑完比較容易調整過來，等輪到顧盼她們這第二批的時候，王珏跑了半圈回頭一看，顧盼已經掉隊在最後面了。

她無聲嘆息，索性加快速度超過第一個，而後遙遙領先。

她初中的時候可是田徑隊的，雖然高中三年沒怎麽練，底子還是在的。

顧盼一開始還能維持住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呼吸頻率，半圈之後就徹底亂了，口鼻并用，急促地喘着氣。她跑着跑着，覺得塑膠跑道高高低低，凹凸不平起來。

這才過去一圈。

操場上不止他們一個班級，其他項目還有三個班，各個班裏都有同班同學，有人看顧盼跑得艱難，就開始給她加油。

周一翔跑完一千米不久，抱着籃球等他的室友緩過起來，就見顧盼緩慢地朝自己這邊跑過來，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

他對顧盼還挺有好感，身為同班同學又是團支書他自然也要給她加加油，于是拍拍自己的籃球，朝她大聲地喊了一句：“顧盼，步子邁大一點，再沖兩百米就好了！”

他不喊還好，他這一嗓子才喊完，顧盼就前腳絆後腳摔了個狗啃泥。

周一翔的室友默默吐槽一句：“這是多麽可怕的黑暗力量啊。”

周一翔：“……”他不是故意的。

看着顧盼頑強地爬了起來，周一翔撓撓頭，跟着她跑起來，試圖幫她調整呼吸和步伐：“你別着急，步子邁開，鞋底不要拖着地面走！”

顧盼喘着粗氣。

“呼吸稍微拉長一些，不要這麽急促！”

顧盼喘着粗氣。

“眼睛平視前方，不要盯着地面看！”

顧盼依然喘着粗氣。

周一翔頭一次感受到這樣的絕望，不再浪費心力指點，只是陪着她跑，在她耳邊喊加油。

其實顧盼根本沒聽他在講什麽，她的大腦處于放空狀态，眼裏到心裏只有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多跨出去一步，離那條線就少一步的距離。

最後她幾乎是摔過終點的，王珏快速将她抱住，笑着拍拍她的背：“好了顧盼，你跑完了，五分半鐘。”

顧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我進步了哎，我高中差不多要跑六分鐘呢。”

屁股和大腿開始疼痛起來，顧盼強撐着走了幾步，最後還是挂在了王珏身上，閉上眼睛不動了。

王珏和周一翔大眼瞪小眼，無語對視好久，周一翔才擠出一句：“原來八百米也可以跑六分鐘啊。”

“呃……顧盼幾乎沒有運動細胞這種東西。”

“是嗎，哈哈。”周一翔幹笑，“你好像跑得挺快的。”

王珏低頭摸摸顧盼頭上的小花苞：“我初中是田徑隊的。”

氣氛詭異又尴尬，他們兩人無話可說，又偏偏誰也沒想先離開。

顧盼緩過氣來，稍微動了動，松開王珏：“能不能幫我拿手機過來呀，我要打個電話。”

“哦……哦。”王珏回過神，臉頰緋紅，低下頭匆匆離開。

“非常感謝~”沒有了她的支撐，顧盼索性坐在跑道內圈的草地上，周一翔猶豫了幾秒，在她身邊蹲下：“顧盼，你……”

沒等他說完，顧盼伸出一只手，神色嚴肅：“別找我了解，謝謝你了。”

歷史何等驚人的重現了，顧盼深知套路，每一次有男生吞吞吐吐靠近自己，必然就是看上了自己……的小夥伴。

周一翔：“……我還什麽都沒說。”

顧盼嘆氣，擺擺手：“不用說，我都知道。”

周一翔龇牙一笑，有點不好意思，他說：“我只問一件事，她有沒有男朋友啊？”

顧盼看着急匆匆朝這邊跑來的王珏，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回道：“目前還沒有，你要追的話抓緊吧。”

她拿到手機，就一個人挪到邊上去打電話了，留周一翔和王珏獨處。中途周一翔的室友調整好了過來，被周一翔一個籃球砸過去打退，王珏臉上的熱度就再沒消下來過。

顧盼打完電話，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看着天空感嘆，新環境新生活，這一段時間情侶們恐怕要一對又一對地冒出來了吧……

她恨恨揪落小草細細的葉片，都怪唐頌！

明明在同一所學校，卻整的跟異地戀似的！

生氣！

直到上完課的唐頌過來接她了，她還是在生氣。

唐頌在她們寝室樓下給她打電話：“我到了，你下來吧。”

“哼！”顧盼高冷地給了他一聲鼻音，挂斷了電話。

唐頌聽着手機那頭幹脆利落的挂斷聲，抽了抽嘴角，這是又犯病了？

樓底下不只站了他一個男生，還有兩個東一頭西一頭站着，低頭捧着手機在玩，顯然也是在等女朋友，但只有他擡着頭，靜靜地看着蚊蟲環繞的小小路燈，側臉和着陰影，五官比白天更顯深刻，俊秀英挺。

回寝室的女生經過他身邊，都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別人家的男朋友，看着可真賞心悅目啊。

王珏聽着動靜，戀戀不舍地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擡頭問了她一句：“你男朋友已經到了？要我陪你下去嗎？”

顧盼瞟了一眼她的手機，佯裝無奈：“你忙你的吧，我自己下去就好，等楊菱回來你抽、空告訴她一聲‘我回家了’就行。”

王珏羞紅了臉：“你趕緊走吧！”

顧盼笑眯眯背起包，重新醞釀了一下高冷的表情，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才下樓去跟唐頌彙合。

跑了八百的後遺症已經出現了，她的大腿根酸酸的，走起路來難受極了。

唐頌已經在電話裏聽她說了體側的事情，蹙蹙眉頭伸出一只手給她挽着，顧盼抱緊他的胳膊，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唐頌身上，她感覺稍微舒服了一點。

“哼！”

唐頌沒理她，一直走到校門口，上了出租車在位置上安穩地坐下了，顧盼自己忍不住了：“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生氣呢？”

唐頌的态度很冷淡：“不值得問。”

“……”顧盼的表情冷下來，把頭別到另外一邊看窗外的風景，她好像真的要生氣了。

唐頌轉頭，只看到她小巧的耳朵與弧度柔和的下巴，以及後腦勺一朵小小的花苞。

一路沉默回到家，顧盼在門口朝唐頌揮揮手，分道揚镳的意思很明顯。

唐頌低頭看她抿起唇線，兩人就這麽站着。

良久顧盼擡起頭，開口：“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過去你這邊了，明天白天也不過去，早飯和午飯你叫外賣吧。”

唐頌只是看着她，沒說話，也沒動作。

“我進去了。”顧盼低頭轉身，掏出鑰匙開門。

“為什麽忽然生氣了，一開始不是沒有真的生氣嗎？”唐頌從後面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開門的動作，“我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

他一貫平靜的聲音染上了急切，他的手握住顧盼轉動門把的手，肌膚相貼的地方滾燙無比。

顧盼回頭，仰起臉，眼眶濕潤：“只是無理取鬧。”

唐頌一怔，嗓子眼緊了緊：“肚子疼？腿疼？生理期？哪裏不舒服？”

他伸手探探顧盼的額頭：“着涼了？”

他緊擰的眉頭落在顧盼眼裏，她快速眨了眨眼睛，把那點眼淚憋回去，而後磨一磨牙，緊緊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裏，透出來的聲音悶悶的，帶着細微的哭腔：“我難受，腿又酸又疼，肚子也疼。”

“今天下午跑八百的時候……我總是想要是唐頌在就好了……好不容易跑完了，又看到周一翔和王珏很近很近地站在一起……”

“我很羨慕……然後又想唐頌在就好了……”

“我知道我無理取鬧……”

“可我還是想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在學校裏游來蕩去……”

他們沒有這樣分開過啊，分開久了并不能适應，她只是越來越想念了。

唐頌輕撫她的背，聲音沙啞：“這是在撒嬌？”

顧盼踢了他一腳，手依然緊緊抓着他的衣服，抽了抽鼻子：“我都說了是無理取鬧。”

“……嗯，你鬧吧。”他勉強彎了彎唇角。

無論是無理取鬧還是撒嬌，只要對象一直是他就好。

只是地理上的距離要怎麽拉近，按照目前已有的條件，他真的不知道。

兩人的影子融在一處，完全閉合成沒有間隙的黑色圖形。

顧盼哼了一聲，推開他，側身打開門：“我鬧夠了，進去吧，我給你做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