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關于軍訓這點事

顧盼參加軍訓的事情被顧唐兩家全票否決，雖然顧盼的身體真的比前幾年好多了，但萬一再住一次院,那後果是誰都不希望看到的。

沈芝說：“小棉襖，我們都希望你能把身體放在第一位,軍訓這種事,可以讓你爸在家裏教你玩玩。”

顧盼皺起鼻子,這怎麽可能一樣嘛！

她到底沒再争辯什麽，在唐頌回校參加軍訓的前一天興致勃勃跑到他家給他整理東西,參考她在網上找的各種冬季軍訓攻略。

顧盼念念有詞往唐頌的行李箱裏塞東西,針線也放了進去：“記得自己縫一下褲裆,網上說特別容易破，還有……防曬霜！”

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粉粉嫩嫩的小瓶子,遞給坐在一旁頭也懶得擡翻書的唐頌：“這個你就放在書包裏吧。”

唐頌冷漠地掃了一眼，沒伸手：“不用。”

“為什麽不用！”顧盼瞪他，“夏天的時候你明明也用了我的，不要小看冬天的太陽,長時間暴露在太陽底下還是會曬傷的。快拿去！”

唐頌盯着無比少女的小瓶子又看了幾秒,別開臉：“真不用。”

顧盼順着他的視線盯着自己的防曬霜看了很久很久,終于靈光一現,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哦……你真煩人！不就是個瓶子嘛！你等下，我去問問陸姨有沒有……”

她起身小跑出門，唐頌看着自己行李箱裏躺着的便攜式幹衣機，深深地思索起來。

沒過多久顧盼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對了唐頌，我要拿一包姨媽墊過來嗎，聽說那個特別……”

門在眼前甩上，顧盼剎住腳步，差一步她就能進去了呀！

不過不要緊，顧盼笑眯眯回到樓梯口，趴在樓梯扶手上朝樓下客廳裏的陸琳喊：“陸姨——唐頌害羞……”

話沒說完，她的嘴就被人從後面捂住，拖到了房間裏，唐頌無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能不能不操這份心？”

顧盼拍掉他的手，轉過來得意地比了一個v字：“開玩笑的啦，知道你拉不下臉。”她從唐頌的臂彎裏掙出來又蹲回到行李箱前，再一次核對她攻略清單上的東西。

室內開着空調，她脫掉了大棉襖穿着貼身的線衫，背影小小的。

為了活動方便她把長發盤起，露出一截纖細的脖子，此刻小細脖子伸長着，一樣一樣東西翻過去。

唐頌看着那截白生生的脖子，有點兒走神。

“對了，防曬霜明天陸姨送你過去的時候會給你買的。”顧盼自顧自低頭說完這句話，把他行李箱的拉鏈拉上才回過頭囑咐他：“還有，不許把我放進去的東西拿出來！都是很有用的，尤其是幹衣機，軍訓服只有一套不是嗎？”

本想等她走了就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拿出來的唐頌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道：“高中那會兒你還沒這麽啰嗦。”

顧盼站起來，吐出一口氣叉腰而立：“什麽叫啰嗦，我這叫越大越細心。”

，

她得意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成果，微微彎腰把行李箱推到一邊，直起身時餘光掃到書架邊上細細窄窄的紅色書脊，走過去抽出來看了一下：“這個就是上次省賽的證書啊，沉甸甸的……”

她的背影毫不設防，唐頌站起來，無聲靠近。

被他從後面轉過臉吻住的時候，顧盼的心漏跳了一拍。

說起來，他們真的很少親熱，也因此，顧盼對每一次接吻都印象深刻。

唇舌被吮吸時麻麻刺刺的感覺，氣息交錯相融時頭暈目眩的感覺，心意相通時歡呼雀躍的感覺。

每一次接吻，就是顧盼最貼近唐頌心聲的時候。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模一樣。

炙熱而隐忍，不溫和，又溫和。

第二天一早唐頌就走了，顧盼揉着惺忪的睡眼拉上窗簾，撲倒在床上被子一卷繼續睡覺，接下來十天的計劃……嗯，睡醒了再想吧。

爸爸媽媽還在上班，唐頌也不在，顧盼坐在書桌前，拿起畫筆一畫就是一天。

第二天傍晚她正洗了手準備做晚飯的時候，接到了林峰的電話。

“真的？！學校真的把這樣的重任交給了我們社團？！”

“沒有錢？沒關系沒關系，一點也不要緊！”

“是嗎？是啊這是天大的好消息！謝謝學長！”

“好的，那明天早上九點見，拜拜~”

挂了電話，顧盼原地蹦了起來，簡直想要仰天大笑三聲。

沒想到學校居然找上了他們攝影協會，希望他們可以充當攝影師拍攝本屆大一學生軍訓時的風采，主要是讓他們抓拍一些精彩有趣的瞬間配以簡要文字說明，整理好後交給校文彙團，由他們潤色後将作為單獨的一個章節放在下一年的新手手冊裏。

拍攝者可署名，也加十個小時的志願者時間。

其他人未必看的上，但對于心心念念想參與軍訓的顧盼來說，這可是不得多得的好機會啊，就憑這個可以光明正大在軍訓區裏閑逛的理由，她做白工都可以做的無怨無悔。

更重要的是，她要去西校區啊啊啊，可以看到唐頌軍訓的樣子！！！

攝影協會裏的新生都要軍訓，剩下的老生又有五個人要回家，不回家的六個人裏又有三個人已經找好了寒假兼職走不開。林峰從顧盼的動态裏得知她沒參加軍訓閑在家裏，就立刻給她打電話讓她幫忙了。

因為顧盼的加入，三個人難以分配的尴尬就緩解了，一個校區兩個人，剛剛好。

當顧盼挂着學校臨時派發的工作證出現在唐頌的視線裏時，後者眉心微皺。

他冷冷地掃了林峰一眼。

今天日麗風不和，一陣一陣北風吹，凜冽得很。

兩陣風間隙當中那短暫的片刻，陽光披在身上，暖洋洋還是很舒服的。

校方顯然已經跟這些教官打好招呼了，顧盼和林峰從中間穿過，如入無人之境。

“等會兒我來拍，你負責記錄對應的背景環境，下午咱們再換一換。”林峰說了自己的安排，顧盼朝他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林峰捧起相機，顧盼偷偷在人群裏尋找起唐頌的身影，白的高的好看的……

林峰對待攝影的态度是絕對認真的，微微眯着眼，舉着相機的手穩穩的。他帶着顧盼在最邊上走，遠近鏡頭不斷切，有時候連顧盼都不知道他在拍哪裏。

按照他的話來說，人在不知道被拍攝的情況下，流露出來的各種的神态都更為真實自然，畫面也會更為充實有渲染力。

“報告！”一個方陣中第一排的男生喊了一聲，顧盼他們離得不遠，視線自然就落了過去。

他們的教官反應了幾秒，才回過頭：“說。”

男生搖晃起來，剛才那一聲像是把他所有的精氣神都抽幹了：“我頭暈……”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教官比他先倒下了，兩人前後栽倒，整個方陣兵荒馬亂。

“好！這才叫有意義的素材！”林峰興奮地換角度拍下了近十張照片，還一邊讓顧盼記下，“教官重病堅守崗位，學生暈倒亦不言輸。”

顧盼在心裏加了一個橫批“狗屁不通”，然後在本子上記下了“教官和學生同時暈倒”這一事件。

都說了潤色交給文彙團了，他們只要記個梗概就好了。

顧盼寫完後擡起頭，隔壁班的教官已經過來了，熟練地捏捏掐掐，前後暈倒的兩人悠悠轉醒，随後被送到不遠處的幾把椅子上休息。

這個人是唐頌吧……顧盼眯起眼，剛才扶人過去的幾個大高個兒和随行的一個教官正面朝着自己走回來了，她看着那人的嘴和下巴，幹嘛把帽檐拉的這麽低啦！

唐頌擡起頭，和眯着眼的顧盼正對上，他摘掉帽子，重新戴了一次。

顧盼确認成功，揚着一張笑臉朝他揮手，偷偷記下了唐頌的位置。

看了一上午他們立正向前轉向後轉齊步走，顧盼和林峰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林峰放下心愛的相機，拿出紙巾擦了擦汗：“挺無聊的吧，軍訓就是重複這麽幾個動作。”

顧盼搖頭，往唐頌那邊看了一眼，笑道：“我覺得還可以啊，同手同腳的同學們也很可愛啊。”

“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的了。”林峰伸伸胳膊腿，“找到你男朋友了沒有？”

顧盼點頭指給他看，後者欣慰一笑：“不枉我特意換了西校區過來。”

上午的軍訓十一點半就結束了，就地解散的時候唐頌站在原地沒走，朝顧盼待的方向看了過來。

顧盼跟林峰打了聲招呼，兔子似的跑到了唐頌身邊：“看到我開不開心，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唐頌摘下帽子，露出清爽的眉眼來，他伸出手拍拍顧盼的頭頂：“怎麽和他在一起？”

“這次托了他的福我才能過來看看呢！”顧盼把事情大致解釋了一遍，然後看看四周，奇怪道：“你們寝室裏的人都走啦？”

唐頌搖頭，指指不遠處椅子上癱着的人：“那是許談。”

兩人走過去，許談也被盧淩超扶着走過來了，許談看到她羞憤捂臉：“居然被女生看到這麽丢人的一幕，我沒臉見人了。”

顧盼看着他，笑眯眯的：“不要緊啊，我們還拍照片了呢。”

許談哭了，大家都笑了。

放眼望去校園裏全是綠色的迷彩，顧盼和林峰兩個人夾在裏面倒異類了，而這種與衆不同的特殊在下午休息時間的拉歌裏得到了充分的“照顧”。

有好事的教官把邊上的林峰和顧盼叫了過去，給了他們一席之地。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的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我說不唱就不唱！”

此時正是兩班對峙決定不下的時候，好事的黃教官把林峰和顧盼拉來，正好用來打破僵局。

黃教官：“哎哎哎同學們，都聽我說，他們兩個在這裏晃大半天了對不對？！”

“對——”

“那咱們也不能白讓他們拍這麽多照片對不對？！”

“對——”

“那他們給咱們表揚個節目當模特費你們說應不應該？！”

“應該——”

異口同聲，四個班圍在一起，中間四方的空地裏就站着六個人，四個教官，林峰，顧盼。

無辜躺槍的林峰自然不樂意表演什麽節目，尤其是這樣的的情形，他覺得自己更應該舉起相機抓時機多拍幾張照片才對！

“我們要求也不高，你們倆随便誰出一個節目就行。”黃教官樂呵呵在自己的班級裏坐下，其他教官見狀也混進人堆離，将近兩百號人擡着頭，紛紛拍手。

“一二三四五，我們等的好辛苦！”

林峰看向顧盼，顧盼舉起雙手，掌心向外：“我不行的。”

這種場合林峰就算再不樂意也不能推給顧盼，他只能硬着頭皮上了：“那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從前……”

“切——”他才開腔，就被衆人揮手趕了下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兵痞黃又站起來，朝着顧盼用了請的手勢，扯着破鑼嗓子嚎開：“男生不頂用，還是美女上吧！大家說好不好——”

“好——”只稀稀拉拉坐了二十來個女生的四個方陣集體興奮起來，不用教官帶頭，就自己拍着手喊起來：“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好辛苦！”

顧盼滿臉黑線，看熱鬧還挺有趣，落到自己頭上真的一點都不令人高興。

顧盼正猶豫要表演點什麽混過去的時候，人群中傳出呼聲，坐在最末的唐頌站了起來。

張志傑摸摸下巴，啧啧稱嘆：“咱們唐頌可真夠爺們兒的！”

“這叫英雄救美？”盧淩超道。

陳必思搖搖頭：“這叫自己人。”

周源至舉起大拇指：“非常貼切！”

顧盼看着他走過來的身影，迎着陽光眯起眼，等一只手掌蓋過頭頂。

不明情況的衆人懵了，氣氛引領者痞子黃也懵了，那麽多雙眼睛傻傻的看着唐頌。

唐頌掃視四周，然後輕聲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這是我女朋友，不給調戲。”

氣氛安靜了一瞬，然後像煮沸了的開水，炸鍋了。

機電工程學院那個院草有女朋友了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散播開來，校論壇上一半哭臉一半笑臉，熱鬧得很。

痞子黃罵了一句娘，笑着站起來輕輕推了唐頌一把，最後這件事還是以唐頌就地做了三十個俯卧撐揭過去了。

這一天回去之後，顧盼收到了林峰傳來的一大堆照片，她看了一張就笑，樂呵呵把照片翻完，她拿去沖洗了兩份出來，一份放在自個兒的相冊裏，一份放到了唐頌的房間裏。

照片上都是同樣的兩個人，在四個方陣中心緊緊靠在一起的，還有并肩坐在方陣後面談笑的。

背後都灑着陽光，溫暖非常。

為期十天的軍訓很快結束，唐頌一進門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沓照片，他拿起來一張一張看了很久，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淺。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顧盼的號碼。

“唐頌你到家了嗎，我現在在揉面，今天中午我要做手擀面，你洗個澡正好可以過來吃哦。”顧盼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流理臺上，一邊賣力地揉着面團。

今天中午只有她和唐頌，面不多的話做一頓手擀面也不算太吃力。

唐頌輕點桌面，聲音往下壓低了幾分：“顧盼，你想試試軍訓服嗎？”

顧盼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聲應道：“要要要！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

她看看手裏的面團，還是決定揉好了再去，五分鐘後，她匆匆洗完手解下圍裙飛奔而去。

當顧盼氣喘籲籲跑到唐頌的房間，他已經進去洗澡了，軍訓服整齊地疊放在外面。

顧盼拿起來比了一下，哈哈大笑：“唐頌，你的褲子我肯定得拖在地上啦。”

唐頌的聲音從浴室裏傳出來，隐隐約約：“……等我兩分鐘……”

顧盼沒閑着，她把褲子直接套在打底褲外面，一截褲腳踩在腳底，然後又脫了羽絨服把軍訓外套穿上，袖子上衣長也就算了，肩膀處也垮地不像話。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打扮，有點兒沮喪：“唐頌，太大了我穿不上。”要不去定做一套好了，想想也有點麻煩……

唐頌很快從浴室裏出來，只穿着浴袍，頭上還蓋着毛巾。

顧盼張開手腳給他展示了一下：“你看啦，好大。”

“別動。”唐頌蹙眉看了她一眼，在她面前蹲下來，“左腳擡起來。”

顧盼聽話地擡起左腳，唐頌仔細地幫她把褲腿挽好，內折進去，另外一只褲腿也如法炮制，袖子就只能往上挽了，他耐心十足，一點一點幫顧盼弄好，然後順着她的肩線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翻好衣領，最後給她系上腰帶，收緊。

顧盼跑到鏡子前對着照了照，直樂：“唐頌你挺厲害的嘛！除了褲腿有點大其他堪稱完美！”

她樂颠颠又找了帽子戴上，然後靠牆筆直站好：“快快，給我拍張照留念，那我也就是軍訓過的人了！”

唐頌配合地給她照了相，顧盼看了一眼之後徹底圓滿了，帽子一扔就去找吹風機了。

她插上插頭後拍拍拉到面前的椅子，招呼唐頌：“你快過來，我給你吹一下頭發。”

唐頌沒動，拿下頭上的毛巾，露出緊擰的眉頭，一字一句道：“顧盼，你自己的情緒，越來越少了。”

顧盼瞪大眼睛：“欸？”

發上的水珠滑下，沒入白色的浴袍當中。

他們面對面站着，臉上都慢慢浮現出了難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