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安撫死人心

4.第4章 安撫死人心

很快看見趙二狗一陣風似地又跑了出來，手拿着一張憑據、被一塊碎布包裹着的十吊錢，很顯示誠意地兩手顫抖着遞過來。

“給！給！五吊錢的債條！這裏還有一兩！給你！給你！給你！”

“死人不拿活人錢！磊兒你來拿！姓趙的，若是少一個子兒，我半夜會來找你！”

季袁氏陰森森說完，身子突然轉身一路輕飄飄地飄回了小推車，緩緩躺下來，那床破被也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為她蓋。

即使寒風吹着、雪片子落着，卻絲毫沒有吹亂季袁氏的發絲，小推車四周也沒有被雪花覆落，但是大家身卻積了一層淺淺的白色，仿佛戴孝一般。

趙二狗夫婦瞪眼見着這景，心裏一陣後怕，哪敢再起旁的心思？而村鄰們見這袁氏果真是讨債來的，心裏一陣驚怕，又覺心酸。

如果不是逼到絕處，怎會氣死？袁氏生前可是性子爽利樂觀的人，對村裏人也很客氣，與人幫忙也很仗義。

在一年前，他們還是美滿的一家人，結果才半年夫妻相繼凄涼離去，留下剛及笄的長女、十二歲的次女、八歲多的兒子、四歲的滿女。

若不為他們出頭，他們往後這日子咋過啊？雖然季家還有大房在同村住着，爺奶尚在，但他們家徒四壁還背負着這麽重的債務，誰敢接手？

季青燕達到目的也不道謝，雖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娘确實是被債主氣死的，這些錢當賠償。

季青燕和弟弟看了下碎布包着的銅錢果真是十吊，便打了個結放在娘的頭旁。

在大家以為事情已經解決的時候，季青燕突然揮臂高喊了一聲：“咱們去村長家！”

——轟！

所有人都給吓到了！有人想勸卻又不敢，也怕已去世卻仍不肯離開的季袁氏生氣，有人機靈地先跑去村長家報信了。

而最先去報信的，是雲林，他覺得季青燕去村長家的選擇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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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姐弟雖有大房長輩在，但孤兒的命運并沒有改變，以後也要口糧過日子的。而找村長去解決這個問題是明智決定。

村長王大福和幾個耆老今天正在商量公田收麥子的事情，早在季袁氏出事，鄰居王家派人去通知村長和季家大房的時候，村長他們卻去了地裏。

通知的人在王家知道後又去地裏，卻跑到了王村長自家的地裏，等聽說是在村裏公田時，趕過來又撲了空。

如此周折沒遇到人，王村長和幾個耆老還不知道發生的事情，而聞風看熱鬧的人都去了趙二狗家附近。

王村長他們剛到家裏知道了這件事正要出門，雲林跑進了院子，将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聽得王村長幾人都變了臉色。

新屍詐屍鬧債主家，這事他們幾輩子也沒聽說過啊。這大白天活見鬼，誰信？

但是雲林在村裏後生人氣很高，是王村長的次子王平和也是他小夥伴，他說的話還沒有人會懷疑真僞，因此大家聽了只在驚疑不定。

但是很快他們不得不相信了，因為去看了熱鬧的後生和少年們都往村長家跑來了，個個說的都是同一回事，與雲林說的出入不大。

連王村長的兒子王平和也回來了，嚷嚷着：“爹，他們要到了，你趕緊想辦法安撫袁嬸子吧，季家是可憐人家啊。”

有村長兒子開口，其他人也紛紛求情，以他們親眼所見的凄涼畫面來證實季家需要照顧，雲林反而不作聲地出了院子。

王村長見一院子都是在替季家求情的，和幾位耆老緊急商量了一下，拿了一套方案出來。算是安撫死人心，這事也不能拖着不處理的。

雲林等在路邊，看見季青燕幾個吃力地推着小推車慢慢過來了，而看熱鬧的人群也遠遠跟在後面，不敢前，也不願意離開，又或者只是想知道村長會如何處理吧。

“燕兒，停在這裏吧，村長會給你們一個說法的。”快到村長家門口時，雲林前攔住，不讓他們停到正門，這是不吉利的。

畢竟這不是趙二狗家，沒仇沒怨的還是要注意一下。

季青燕明白他的意思，便在斜對面停了下來，剛好這邊沒有屋子，是一片菜地。

而随着他們離開趙二狗家的範圍，寒風飄雪的畫面也漸漸沒有了，讓大家驚不已，心裏也明白了是季袁氏的問題。

沒等季青燕前，王村長和幾個耆老已經走出了院子過來了，開口之前，他們先朝着小推車的季袁氏作了四個揖。

雖然他們表情是悲痛而嚴肅的，但瞄向未被棉被遮住而露出死灰色遺容的季袁氏，心裏還是很發怵。

“季二家的，之前是我們處事不周，村裏未能護你家周全，對不住了！”王村長心情沉痛地開口說道。

“你家的事我們已經聽說了，也很痛心，奈何未能及時處理，導致你的含恨辭世。你放心，村裏不會讓孩子們餓着的。”

“我和耆老們商議了，将公田劃兩畝出來給你家，青磊還小，但青燕及笄了，能替幼弟掌家，村裏不會為難她。”

“等麥子收了，将田契過戶了交給她收着，再有二兩銀子作為安置費，現在交給他們，你請安息吧。”

王村長說完喊了自家兒子提了一只小布包，又朝着小推車安靜的屍體作了個揖，這才遞向季青磊。

他已知道了季袁氏說“死人不拿活人錢”，喊的是季青磊接錢。而季青磊是季家男丁，交給他也在情理之。

季青磊看了大姐一眼，見大姐點頭，這才前接了銀子。

不過這次不同在趙家門前，按照來時大姐教他的，他朝村長和耆們們所在方向下跪磕了三個響頭，算是道謝。

雖然村裏若肯早些援手，他們家算解決不了欠債問題，至少娘親季袁氏不會這麽去了。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姐弟心裏雖怨，村長等人心裏何嘗不覺惋惜？

“娘，村裏沒有遺棄咱們，你可以安息了，等田契到了咱們家，給你下葬啊！”季青燕卻突然對着小推車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