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魏嘉聞前二十年過的潦倒,後面幾年過得慘淡,想來幸福于他是莫大的奢求,而苦難與掙紮才是人生常态。

他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家裏,這裏的每一處都是他與李彥晞的痕跡。

他曾将李彥晞壓倒在那張锃亮的黑色皮質沙發上狠狠地親吻,然後抵開那人的腿,大開大合地侵入;他曾與李彥晞在料理臺上調情,李彥晞那兩條修長而白皙的腿不要命的纏着他的腰,直到兩個人都情動不已,直接在廚房裏大戰一場;他曾在露臺上将李彥晞嘴裏的煙奪走,用吻封住這人正要溢出的低罵,緊接着,李彥晞便沒了脾氣,兩個人好一通纏綿,直接在露臺上歡好一番,将李彥晞破碎的shen.吟吞進肚子裏。

······

這一切的悸動與溫馨,都變作了致命的傷害,片刻不曾停歇的提醒着他如今的境地。他合該閉上眼睛,蒙着被子,不去看,也不去想,可失去了摯愛的他,又如何舍得不去看、不去想呢?

當幸福成了過往,當甜蜜成了曾經,他擁有的,便只剩下這些勞什子的回憶罷了。

魏嘉聞曾看過一句話,說的是得不到的都該釋然。對此他只是笑笑,并不當真。

這滾滾紅塵之中,多的是汲汲之徒,有幾人能做到潇灑豁達,又有幾人能做到“得不到的都釋然”?更何況這句話本身就帶着悲觀主義者的宿命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做不做得到,得不得的到,蓋棺那刻才有定論,又豈是誰人都可以随便判定的呢?他雖失意至此,卻自知年富力強,又怎願相信那些命中注定?

成或不成,他都要放手一搏。可他真的好難受。就算追求與等待是他人生的主色調,可擁有過那麽多之後,卻是難免悲痛絕望。

如果他只是個希望小學走出的貧困少年,未曾将天邊的月亮抱進懷裏,他便可以單純的只是欣賞它的美麗,夜夜看、夜夜想,擁有的便只有快樂。可他卻擁有過最美好的一切,最後又被推入地獄。

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未曾擁有,而是擁有後的失去。

想到這裏,他的心髒一陣鑽痛,緊接着整個腦殼猶如千根針在紮。他承受不住這種身心齊發的痛苦,深吸一口氣,從博古架上拿起一瓶紅酒,起開,再顧不上其他。他倒了整整一杯,随後一股腦的全灌進肚子裏。

他平日算不上愛喝酒,酒量也差,只有應酬的場合或是逢年過節,才會小酌幾杯。此時他卻只想醉一場、最好忘了所有的煩惱才好。

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卻只能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到最後是又哭又笑,一副瘋癫的模樣。他磕磕絆絆的走到茶幾前,彎下腰拿了根煙放在手裏,點燃,學着李彥晞的樣子放在嘴裏,深吸一口,緊接着,是急促的咳嗽。他卻仍是不願放手,直到一整根煙燃盡,又去拿另一根。直到東方吐白,一夜未曾合眼的年輕人目光呆滞,是兩片猩紅的渾濁。

他四肢酸痛,倒在沙發上,手中夾着的,是根細長的煙,正飄着好看的煙霧,袅袅的朝上散着。

手機不合時宜的想起來,劃破一屋的寂寥與腐朽。他一把将手機抓住,眨了眨眼睛才敢去看,眼前的來電提醒,卻不是那個令他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名字,而是他的經紀人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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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顫,直欲将電話挂死。此時的他不願去想工作的那些事,只想做個鴕鳥,躲在家裏,一個人舔舐自己的傷。

可他受不了手機一聲接着一聲的連環攻,終是接了。汪琪一如既往像個機關槍,突突突突說個不停。而魏嘉聞的腦子此時卻像個鏽頓的機器,全然是轉不動,汪琪說了許多,他卻一個字都聽不懂,直到電話對面的汪琪連着好幾聲朝他喊,“嘉聞!嘉聞!”,他才慢悠悠地回過神來,本想應一聲,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像一個堵塞了一團頭發的下水道,漏出來的只是很輕地一聲“嗯”。

他心中一片慌亂,可慌亂過後,是一陣隐隐得爽意。他不願讓汪琪挂心,把電話拿遠了些,用力清了兩下嗓子,複又靠近了話筒,對汪琪說,“怎麽了?”

汪琪惱他不上心,沒好氣兒的重複,“我是說,明天就是總決賽了,你可上點心吧,提前想想臺詞,好好休息,保護好你的嗓子。”

魏嘉聞身形一滞,一瞬間覺得羞愧。他雖不甚在意究竟是得第一還是第二,可他公司裏卻有無數人為了他的前程、或是說他們共同的前程勞神費力。自己如此放浪形骸,又置那些人于何地?

自幼過慣了苦日子的他向來懂得承擔責任,對父母的責任,對兄弟姐妹的責任都早早的抗在了他稚嫩的肩頭。這種不顧旁人的行為以往他是最看不慣的,可如今他實在是太痛了,他是活生生的人,又豈能理性到底?

他靜默了許久,才徐徐地說,“對不起······”

汪琪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魏嘉聞做了什麽,突然聽到道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轉念卻想起剛剛自己對魏嘉聞言語不善,便覺得魏嘉聞許是擔心自己介懷剛才的漫不經心。他笑了笑,說的輕松至極,“說什麽對不起啊,都是小事兒。你加把勁兒,把歌唱好,我也加把勁兒,把能做的都做了,咱們一起努力,不愁以後火不了的。”

魏嘉聞重重的咬了咬嘴唇,悶悶地嗯了一聲。

放下電話後,他的思緒飄出去好遠,最後每一縷都回到了那個落後的小城,那條破敗的街道。會在這樣的關口想起親人,魏嘉聞自己都有些驚詫。

魏嘉聞與家人的關系談不上密切熱絡,特別是他念了高中以後,便更是疏遠淡漠,親情不知不覺間便化作了相互的敷衍,到後來他赴京讀大學,更是一年兩年才回去一次。細細算起來,他已經很久不曾見過父母、兄弟了,甚至連想起都是稀缺,此時遭逢變故,不知為何他竟突然想起親人來。

他皺緊了眉頭,那一樁樁一件件皆是刻在心間,只是一瞬間,他的身形便不自己佝偻了些許,緊接着是蔓延于全身骨骼的疼痛。

他不願加劇自己的痛苦,快速的甩了一下腦袋,妄圖将那些陳年舊事都抛去了才好,卻是難得所願。

他不禁苦笑,這樣的自己,還是太弱了。随後,是無聲地嘆息,伴随着的,是心底裏翻湧出一陣酸楚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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