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雲秋最終選了蕭尋秋的學校。他不知道普通高中和AD患者康複學校的區別, 他只知道那個學校是蕭尋秋開的, 他是校長,而蕭問水是校董,兩個哥哥都在那裏, 所以他要去。

蕭問水這天晚上離開的行為大大刺激了雲秋,自己一個人悶着哭了很久, 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之後又哭起來。

天黑後他一個人睡着害怕, 又沒有小熊,于是通紅着眼睛去找蕭尋秋,問他:“哥哥,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蕭尋秋同意了, 哄了哄雲秋。,陪着這個小孩一起睡了。可是蕭尋秋睡品和蕭問水不同,蕭問水睡着後一動不動, 蕭尋秋卻橫七豎八地滾, 還會發出輕輕的鼾聲。

雲秋一個人偷偷掉着眼淚,睡也睡不着。黑暗中的蕭尋秋呼吸聲沉重,雲秋看了他一會兒後, 想起動畫片裏沉重的睡石獅子,端肅而威嚴,讓人有點怕。

他小聲叫他:“哥哥。”

但是蕭尋秋沒有回答他,還是照常睡着。這種雷打不動的樣子仿佛和黑暗融為一體,雲秋再次感到了被世界孤立的恐懼。他爬下床, 偷偷溜出去,跨越陌生的房屋和走廊,惴惴不安地跑到了客廳。

他打開了所有的燈,打開電視,把聲音放到最大,然後把自己縮起來躲在沙發深處。

他想給蕭問水打電話,可是他沒有手機,身邊也沒有機器人。

雲秋幾乎要被這種茫然無助壓垮了,他小聲嗚咽着:“大哥哥,我想回家……”

然而并沒有人回答他。

雲秋跑到門邊,想要像以前一樣開門,可是蕭尋秋早在醫生和蕭問水叮囑下反鎖了門窗,雲秋自己不會打開,只能在門邊蹲了下來,抽噎着等待着,似乎還巴望着大門會突然打開,蕭問水從裏面走出來一樣。

監控畫面中,玄關門廊上的少年人蹲着蹲着,蹲不動了,而後躺了下來,睡在地上,頭頂着冷硬的牆壁。他像一只挨了主人責打的小貓,只能努力把自己蜷縮起來,以此獲得一些溫暖。

淩晨三點半,時間在監控畫面右上角跳動着,一秒又一秒,分外的窒息難熬。

醫生辦公室中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蕭問水靜靜地看着監控中的雲秋。

醫生在一旁坐着,從來不抽煙的他這時候跟蕭問水一起抽起了煙,煙灰缸裏堆了五六個煙頭,辦公室裏烏煙瘴氣。

Advertisement

沒人說話,沉默維持了一會兒後,醫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小秋剛剛換了新環境,您作為監護人,突然的離開會讓他……非常非常沒有安全感。還有您說的,昨天和小秋的對話中有太多刺激他的因素,比如學校之類的話題……先生,我理解您想要小秋早點自立,但是需要溫和一點的手段,比如像上次一樣,給他一扇門,慢慢地去引導,而不是逼他往外走。這個過程至少需要兩到三年……”

醫生把自己原來的治療方案推給蕭問水看,蕭問水接過了,但是并沒有翻開。

他說:“你也說過,雲秋病理上已經好了,現在這個樣子,是他錯過了最佳建立社會性認知和行為的時機,開蒙太晚。我不需要你們再把他當成一個自閉症患者來看。他很聰明,也很有勇氣,我是他的監護人,我來決定他的治療方案。”

蕭問水打開ID卡,選擇傳輸文件。

醫生打開一看,驚訝地發現那竟然也是一卷密密麻麻的治療方案。

第一個月,讓雲秋走出外面,适應社會環境,能做到一個人走出去而不出事。第二個月,去上學,學習知識,了解自我提升的渠道,第三個月及往後,基本自立完成,學着去跟家人以外的人打交道,具備基本的自救能力和自我保護意識。

當中包括了各種各樣的小方案和備用方案,缜密且冷酷,他壓縮了雲秋一切反抗和猶豫的時間,要親自讓一個心理年齡八九歲不到的孩子成長為真正的成年人。

醫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他手指有點抖,大略看完一遍後,他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蕭問水:“這會把小秋逼瘋的!”

蕭問水說:“他不會。”

他看着監控屏幕上穿着綿羊睡衣、睡在地板上的少年,低聲說:“他很努力,也很勇敢,他會成為……我的驕傲。”

蕭尋秋一覺醒來,發現雲秋睡在了玄關,哭笑不得地把他拎回主卧,等雲秋洗完澡換衣。雲秋一醒來,哭也哭過了,沒有力氣再哭,只是乖乖地任由蕭尋秋擺布,給他喂雞蛋也吃了。

他腫着眼泡問蕭尋秋:“大哥哥什麽時候再過來?哥哥,你跟他說我的眼睛腫了,很痛。你可以跟他打個電話嗎?”

蕭尋秋心疼得不行,禁不住雲秋哀求,跟蕭問水打了個電話。

他開着免提,蕭問水在那邊說:“雲秋。”

雲秋精神為之一振,眼睛亮了起來,聚精會神地聽着。

蕭問水說:“眼睛哭腫了,你知道怎麽做。我教過你,拿冰塊敷一敷。你這個年紀要學會給自己處理傷口,比你小很多的小朋友也會自己做這件事。雲秋,我不會過來給你敷眼睛,你哥哥也不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雲秋懵了。

蕭問水卻不等他說話,直接挂斷了電話。

雲秋求助似的看了看蕭尋秋,蕭尋秋嘆了口氣,給他比了個鬼臉:“聽大哥哥的話,小秋。我們都要聽大哥哥的話。”

雲秋真正生起氣來,大聲叫道:“他不來就不來!我再也不會讓他給我敷眼睛的!”

他咚咚地跑走了,找了好幾個房間,轉了大半天還差點迷了路,最後成功找到了儲物間的小冰櫃,在裏面拿到了冰塊,開始給自己敷眼睛。

一邊敷,又一邊流眼淚,委屈得說話聲音都嘶啞了。

蕭尋秋趕過來後,想哄他又不敢——早上蕭問水和醫生同時傳達了死命令,宣布雲秋從此進入新的适應期,要蕭尋秋配合。

他也是學過AD行為學的,不是不知道雲秋現在生理上已經病好了,但他仍然對蕭問水這種近似于獨裁的苛求感到有些不适。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蕭問水通過的治療計劃的前提下,盡量去找一些讓雲秋開心的事情。

他趕緊哄雲秋:“不哭了小秋,一會兒我帶你出門玩好不好?我們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雲秋還難過着,居然拒絕了這個提議。他一直心心念念着出門,等到真的有這個機會的時候,又不願意去了。

蕭尋秋沒有辦法,只有把他帶下樓,給他放動畫片看。

還是醫生下午過來,給雲秋帶了新換的調節激素水平的安定藥,雲秋的情緒這才穩定了一點。

醫生跟雲秋說:“你看,你在哥哥這裏住着,原來的東西是不是都沒有帶過來啊?我們出門買一些好不好?我們再去買一只小熊,去看一看小熊家族好不好?那裏不只有小熊,還有兔子,小鴨……”

雲秋被他哄得心動了起來,牽着醫生的手,乖乖跟他一起出去了。

這附近是大學城,聯盟星城最繁華的地帶之一,要什麽有什麽,十分方便。自從物流網和三維建模發展到頂峰後,連房子和地皮都能夠便捷運送,衆人習慣了網上采購的方式,這種習慣爆發到頂點之後,社會上開始流行“返璞歸真”——也即是抛棄網絡依賴的習慣,回歸正常的社會習性。這也是街市商場到現在還能存在的原因。

雲秋出去後,到底還是因為放風感到了一些快樂,積壓在他心上的陰霾也消弭不見了。

他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孩子,因為有了人陪伴,所以膽子也大了一點,看見什麽都要問一句。看見路邊有打着傘的男男女女,要問醫生:“為什麽沒有下雨,他們也要打傘?”

“為了遮陽,有人會認為曬黑了不好看,不過也有人認為黑一點會更加健壯美麗。”醫生很耐心,“小秋你覺得黑點好還是白點好?”

雲秋看了看自己的手,對比了一下醫生的手,覺得自己很白。他說:“白好,我好看。”

醫生笑了起來:“小自戀鬼。另外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這樣不禮貌,知道嗎?”

雲秋乖乖地點了點頭。

他們來到商場裏。醫生不去教他,只是示意雲秋自己學,遇到不知道的流程,就自己摸索,或者去問別人。

每當雲秋有勇氣問一次路人,醫生就會鼓勵他,獎勵他一顆糖。

起初,他們在自動購物籃那裏磨了半個多小時,因為雲秋不知道如何領取屬于自己的購物籃,也不敢問別人,在那裏跟醫生僵持了很長時間。

“出來”兩個字對雲秋來說,不再是完全的新奇和快樂的代表。他開始為他不了解的一切感到有點恐懼,也保留着和外人交流的畏懼感。

最後是雲秋自己發現了操作提示,按照步驟輸入驗證碼,寄存物品、拉出購物車。

他有點生氣地對醫生說:“你都不幫我。”

醫生說:“那是因為我想讓小秋幫幫我呢,我也是第一次來,你負責買點需要的東西,然後帶我走出去好不好?”

他換了這個說法,雲秋立刻接受良好。

他說:“那你要跟緊我,不要走丢了哦。”

醫生含笑點點頭。

雲秋就走在前面,假裝自己十分熟練,大搖大擺地帶着購物車在貨架中穿梭。仍然和他上上次出門時一樣,雲秋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會全部買下來。

醫生本來想要教育一下他節約的事情,但一想,這小孩有蕭家養着,以後不會差錢,于是也作罷了。

到了玩具區,雲秋有點走不動路。

他看見了成排的毛絨玩具和機甲器械模型,在這裏又磨了将近一個小時,有點開心。醫生帶他找到了《小熊重生歷險記》的周邊專櫃,可是雲秋在看到那一大堆一模一樣的肥嘟嘟北極熊的時候,突如其來地發了脾氣。

不是他想象中的小熊家族,而是流水線中生産出來的,一模一樣的、堆在一起的幾百只。

他說:“我不要它們!它們都不是我的小熊。”

原來他的小熊不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只小熊。原來還有這麽多只一模一樣的小熊被擺在商場展櫃裏,陳列着任人挑選。

也像他,他不再是誰心裏獨一無二的寶貝,可以被丢進水池裏,他們不關心,就沒有人要他。

雲秋一昧地發着脾氣,大叫着,要摔打身邊的東西。他瘋得突如其來——醫生牢牢地把他制住了,在別人驚詫的視線中抱歉地笑了笑:“抱歉,我家孩子有一點激動,鬧脾氣呢。沒事沒事,不用報警,我可以出示我的醫生證明……”

越來越多人的視線聚集到他們這裏倆,保安快步趕過來。醫生一面努力壓制着雲秋,把他抱在懷裏,一邊對保安說:“清場!蕭先生應該打過招呼了,清場,現在小秋情緒很不穩定,我需要……”

保安卻賠着笑,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蕭先生是打過招呼,但是……他說不能清場。”

醫生愣住了:“你說什麽?胡說八道呢吧你,小秋這個情況不清場,瘋了吧?為什麽不清場?”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蕭問水。

醫生趕緊接了。男人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十分冷靜:“醫生,把手機給雲秋,我要跟他說話。”

醫生拍着雲秋的背:“聽見了嗎?小秋,蕭先生要跟你說話。”

雲秋捂住耳朵:“我不聽!他又要罵我,讓他走開!”

“雲秋,”醫生按下了免提,聲音無可避免地從裏面傳出,讓他無法抗拒。

出乎意料的,蕭問水沒有罵他。

他聲音輕輕的:“你的小熊我在照顧,它泡了水發燒了,需要一個杯子喝水,你幫它買個杯子好不好?”

雲秋的聲音又變成了哭音,他抽泣着說:“那你,要,過來接我。我想回家,回家……看,看小熊。你要,過來接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