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蕭問水說:“生小孩很痛的。雲秋, 你是麻醉劑抗性體質, 暫時不能生小孩,你會很疼……很疼。”
雲秋嘀咕道:“為什麽嘛。我知道的,紀錄片裏說生寶寶的時候可以上無痛, 為什麽對我沒有用嘛,你之前也說, 如果我想生……”
蕭問水說:“你從小到大用了太多的神經抑制藥物和麻醉劑,已經産生了耐受性, 而且你現在身體很差,一旦用了麻醉,很容易出現呼吸抑制和嘔吐、心搏停止這些症狀, 如果你……你以後想生小孩, 至少再過四五年以後吧。”
雲秋想了想,有一點不甘心地說:“那,那我鍛煉身體, 可以嗎?四年好久的。我們都到這裏來了, 我們的寶寶都還沒有過來,他一定很着急的。”
他似乎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他和蕭問水都重生了, 所以寶寶也應該要重生,不過因為他們兩個是回到了一年前,還沒有提供給寶寶回來的機會而已。
他惦記着這件事情,就好像惦記着給蕭小狼想方設法地弄一點好吃的,給每天晚上抱着睡的熊訂做一件小衣服一樣, 因為“小熊光禿禿的沒有衣服穿,很可憐”。
蕭問水頓了頓,不再說什麽,只是說:“快睡吧。”
雲秋說:“那你去哪裏呀?”
蕭問水說:“我去找一下你蘇姐姐,有點事情要跟她說。”
自從雲秋上次吃醋之後,蕭問水和Susan再接觸,都會跟他說一聲。也因為這種坦蕩的态度,搞得雲秋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爬起來看着蕭問水,忸忸怩怩地叮囑道:“那你,那你早一點回來哦,也不要喜歡上蘇姐姐。”
蕭問水笑了:“好。”
他走出門去,給Susan發了條短信:“現在有空嗎?明天的輸液計劃調到今天吧,我有一點眼下出血。”
Susan那邊回複得很快:“好,我馬上過來。”
雲秋睡了一個多小時後,被蕭問水叫起來,出去跟人一起看煙花了。原本他以為婚禮的範圍只在這一個海島上而已,結果沒有想到,蕭問水自己開船,帶他去了另一個臨近的島嶼,遠遠地用手電筒照着遠處一個黑乎乎的、高聳的東西:“雲秋,看那是什麽?”
雲秋于是就盯着那個影子看,疑惑道:“是不是很大很大的電視塔?鐵塔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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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了,蕭問水先下到水裏去,把游艇往岸上拉了拉,接雲秋跳了下來。就在那一剎那,兩人身後亮起來了——一個流光溢彩的摩天輪緩緩轉動,在這個海島中心熠熠生輝。
雲秋高興瘋了,賴在蕭問水身邊蹦着,叫着,充滿驚喜:“大哥哥,你把摩天輪也搬過來了!”
“一會兒就在上面看煙花,你到了最高點,還可以看到燈塔,這裏常年吹海風,承重結構比較複雜,考慮到鏽蝕程度和風化,所以沒有星城游樂園的那一個高。但是如果把星城的那個搬過來了,你回去之後就沒得坐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回頭看雲秋,“還喜歡嗎?”
雲秋充滿崇拜地看着他——雖然蕭問水說的這些東西,他聽不懂,但是這不妨礙他聽出來了,這個摩天輪是他送給他的。
他狂喜亂舞着圍繞在蕭問水身邊,又是親他又是抱他,最後等其他賓客也都上島來了,這才稍稍收斂了一點。
他們分批次放煙花,架設燒烤宴,吃完烤肉的人就去放煙花,喜歡的還可以去摩天輪上坐坐。
人都來齊了,雲秋迅速地開始當家作主,連摩天輪居然都忍住了不坐了——他開始幫所有人烤肉。有了烤藕夾的經驗,他很內行,很自信地包攬了這個業務,對每個人說:“你們都去玩吧!我給你們烤肉吃。”
蕭問水就過來給他打下手,幫他串肉、擺盤,有時候雲秋剛烤好一串,蕭尋秋和醫生過來偷吃,還要被他批評:“等一下,等一下嘛,你們去玩煙花,不然一會兒大家有人吃不到了。”
一會然後,雲秋又發現有人偷吃,于是擡起頭想要批評,一看是蕭問水,于是又閉嘴了。
這樣的偏心太過明顯,蕭問水偏偏還要問他:“看我幹什麽?我不能吃嗎?”
那股子清清冷冷的笑意中帶着一點促狹意味:“你老公不能吃?”
雲秋說:“你可以吃嘛,老公,可以吃的。”
心髒都怦怦跳了起來,仿佛心照不宣,“老公”這個詞有一點奇妙的化學反應,它是兩個人之間的暗號,只有結了婚的人才擁有。這是一個人偏心、縱容另一個人的證明,也是兩個人對彼此都是特殊的證明。
烤到後面,蕭問水有個剛趕過來的同學到場,叫蕭問水過去說說話,喝喝酒,蕭問水就去了。
雲秋說:“那你要少喝一點酒哦。也不要抽煙啦。”
蕭問水說:“好。”
他們這番對話被坐在旁邊等肉吃的溫存銳一行人聽見了,溫存銳笑了:“好厲害喲,雲小熊,蕭老板這樣的人你也管得住。”
雲秋理直氣壯地叉腰說道:“我也是他的老公嘛,他也要聽我的話。平時在家裏都不是他管我,是我管他的哦,我從小到大都管着他的。”
大家都笑。
反而是溫存銳那個畫家朋友倒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說:“我倒是有個感覺,銳子,你看,蕭老板這又是摩天輪又是海邊燒烤、婚禮樂園的,怎麽好像是在跟你對着幹呀?非要比個高下似的,莫不是吃着你的醋吧?”
溫存銳笑了:“不至于吧,蕭老板這麽小氣?”
另一邊的Susan插話道:“還真就這麽小氣,老蕭那個人哪,呵。”
雲秋在一邊聽見了,立刻又要為蕭問水伸張正義:“他不小氣!你們都不許說他!只有我可以說他!”
“好好好,只有你能說,你這只小熊還不得了,結個婚馬上要竄到天上去咯。”溫存銳打趣他。
雲秋就又不理他們了,自己非常矜持地繼續烤肉。
烤完一大盤,都放到錫箔紙上去,招呼人來吃。呼啦啦一大幫子人全圍過來了,而雲秋繼續烤肉。
入秋的天氣,海風吹着有點冷,雲秋自己烤的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偏偏還很高興。後來蕭問水回來了,給他擦汗、擦臉,然後說:“好了,我們也去吃吧,帶你玩沙子。”
他一過來,雲秋才肯放開手裏的燒烤大業。蕭問水換了他的位置,給他烤了他指明要吃的幾樣東西,和他頭碰頭地吃完之後,又去沙灘上堆房子。
雲秋非常喜歡玩沙子,這種自己搭建一個東西的感覺非常好。
他要搭建一個城堡,但是不知道細節構造,每每搭出一個醜巴巴的失敗品。而蕭問水在旁邊随便捏了捏,就給他把城堡的雛形蓋了出來。
雲秋立刻說:“你不要動了哦!我給你的城堡再潤色一下。”
他找來小貝殼和稍微大一點的、有形狀的石頭,規則地嵌入沙子中,搞得花裏胡哨的。後來兩個人分工完成,蕭問水負責搭建,雲秋負責裝扮,最後搭了非常大的一個城堡出來,雲秋扯下了一小段摩天輪上的彩燈,放了過來,還要來了幾根煙花棒,擺放在城堡周圍。
他詢問蕭問水:“這個可以帶回家嗎?”
蕭問水說:“不可以的,雲秋,沙子太松散了,海風一吹,另外潮水上來就倒了。”
雲秋有點失望:“哦……”
他看着這個城堡,有點沮喪,但還是舉着手機左右拍下來,錄了像,想要努力把他們的成果保留下來。
蕭問水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又說:“也可以試試吧。”
雲秋有點驚喜地說道:“真的嗎?”
蕭問水說:“我試試,不一定能真的保存下來。”
海島這裏什麽東西都是空運過來的,蕭問水為了這邊生活便利,直接空降了一個大型商場過來,所有的庫存都是按照一般商場來的。
雲秋看見他要起身,問他:“你去哪裏呀,大哥哥?”
蕭問水說:“你在這裏呆着,我回去找點東西,看好我們的城堡。”
雲秋問道:“開船去嗎?”
蕭問水說:“嗯。”
雲秋立刻說:“那讓大熊幫我們看一看,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海上那麽黑,你要是被海怪吞掉了怎麽辦?”
他們過來的時候坐游艇轉直升機,中途,雲秋在海上發現了一條躍出水面的座頭鯨,堅定不移地認為那是海怪。
蕭問水說:“那你來吧,我們一起被海怪吞掉。”
雲秋就樂颠颠地,又跟他開船回去了。
海怪并沒有吞掉他們,他們平安地上了岸。
在島上倉庫裏,蕭問水找了幾種粘合劑,還找了許多細的鐵絲和納米繩、塑料布之類的東西,他在前面挑,雲秋就特別乖地拎個大袋子在後面裝,最後兩只手一起提着走出去。蕭問水回頭發現了,低頭接了過來,然後攬着雲秋的肩膀,往回走。
回來時他教雲秋開船。雲秋坐在他身前,把控方向盤,一路大呼小叫的,差點把船弄翻。他很沮喪地告訴蕭問水:“大哥哥,我覺得我學不會開船了,我開船的話,說不定會把海怪們都撞死的,到時候我就是肇事者,要被送進海洋監獄。”
蕭問水只是笑:“多開開就好了。”
回來時,他們的城堡還是好好的,蕭問水吩咐雲秋用納米剪刀把納米膜剪開,貼上粘合劑,慢慢地壓在城堡的表裏。然後他用鐵絲壓着幾個支點進行了加固和壓實,再噴了一層白色的乳液,用濕潤的沙層層銜接。
完成後,蕭問水說:“等它幹了就弄回家裏吧。”
雲秋再度覺得他很厲害,十分崇拜地看着他:“那大哥哥,這個可以保存多久啊?”
蕭問水說:“一年吧。一年之後就要修補了。”
雲秋說:“哦,好的,那我會記得提醒你的。”
他認認真真地在手機裏建立了一個一年後的備忘提醒,标題就是:“叫大哥哥來修城堡。”
蕭問水看着他這樣做了,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一晚上賓主盡歡。所有人陸陸續續地乘船回另一個島上的時候,雲秋還要留下來撿垃圾,一絲不茍地把垃圾分類收好,然後裝進貼了标簽的大袋子裏。
蕭問水想起他說要去星大撿垃圾,又這麽認真地撿垃圾的樣子,覺得好笑,也過去跟他一起弄。其實他們雇了專人來清潔,聯盟對于私人島嶼的限制之一也有環境保護的條款,完全用不着他們自己動手。
但雲秋要收拾,蕭問水就由他。
婚禮的第三天過後,除了和一堆醫療設備一起留下來的Susan,其他賓客陸陸續續地都回家了,給他們兩個人自由時間。蕭問水和雲秋的結婚計劃中,并不包括蜜月期,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沒什麽時間來度蜜月了。蕭問水有工作要忙,雲秋則要按照計劃上學。
他們就在這短短的十五天裏,待在海島上,把該過的都過了。
雲秋跟着蕭問水學會了游泳,學會了開小游艇,玩了浮潛——還被海葵咬了一口,虎口刺痛紅腫了兩三天。雲秋學會了扒海蟹的殼,學會了簡單處理海膽和其他海鮮,和蕭問水一起試了雙人沖浪,還有熱氣球拉沖浪板等等的游樂項目——這個海島真的被蕭問水改造成了一個游樂園,雲秋每天都瘋出去玩,簡直樂不思蜀。
不過最後幾的時候,雲秋因為吹了海風感冒了,夜裏發起了高燒。
本來他睡了一夜,燒退了,可是又把感冒傳染給了蕭問水。兩個人互相傳染,遲遲好不了,也就不出門了,整天膩在房間裏,躺一塊兒發着燒。也正好,最後兩天時,海島這邊下起暴雨來,他們就窩在房間裏看電影。
蕭問水病得比雲秋更嚴重,雲秋又見到他流了一次鼻血,也是很長的時間都無法止血,并且他一發起燒來就沒完沒了。雲秋自己的感冒都好了,蕭問水還感冒着。
他很心疼,說:“大哥哥,我們早點回去吧,這裏沒有意願,只有蘇姐姐給你打針,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去醫院會比較好哦。”
蕭問水聲音啞着,用滾燙的手摸了摸他的臉:“回去後你就要上學了,雲秋,很長一段時間你不能這麽玩了。”
雲秋說:“那就上學嘛,我又不害怕上學,大哥哥,你要去醫院打針住院,不然會死掉的。而且我可以放假了再過來玩。”
他堅持要回去,蕭問水也就聽他的話,讓人來接了他們回去。
這半個月好像一個久做不醒的美夢,直升機飛離時,海浪撞碎在沙灘邊緣上,日光把海灘渡上一層朦胧金輝,有一種不真實感,好像這些經歷是另一個時空發生的。
蕭問水拍了很多照片和短視頻。
直升機上,雲秋湊過來看,剛好就看到他放到一個追着雲秋拍的片段——小家夥穿了一套好看的新衣服,走在他前面,想讓他看看自己,誇誇自己,又羞于在鏡頭前出現,他不停地叫道:“不要拍了嘛,不要拍了,你看我,不要用鏡頭看我。”
蕭問水只是笑,鏡頭還是對着他,像是要把他每分每秒的身影全部錄進來,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坦然地顯露出對雲秋的在意——然而現在不這樣了。
他們結婚了,幾萬張照片,幾千個短視頻,無一例外,都是雲秋。
雲秋批評他:“大哥哥,陳老師都說我們年輕人太喜歡移動設備,不會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了,你就是這樣。”
蕭問水說:“那是你。等我死了,我就把這個手機和骨灰盒放在一起,丢到宇宙裏去。”
雲秋大聲說:“不行的!我也要加入你的骨灰盒,你不能一個人跑到地球外面。”
蕭問水笑:“Omega,死又不是什麽好事,我才不跟你一起死。”
雲秋一聽,更委屈了,大聲抗議,還要跟他打架,百般解數都湧了出來,終于讓蕭問水勉強答應了:“好了,能帶你就帶你,你這個小孩太奇怪了,骨灰盒還上趕着要一起來。”
“你說好的哦。”雲秋生怕他把他一個人丢下來跑了,爬過來要跟他拉鈎,眼睛亮晶晶的,“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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