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案子
簡娣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姚鑒。
姚鑒眼神很冷,态度毋庸置疑的堅定。
就在簡娣和姚鑒陷入僵持的時候,姚鑒身邊伺候着的小厮,突然從前院的方向而來,走到廊下,打破了兩人間的寂靜。
小厮來得急,沒看出他倆間古怪的氣氛,他走上來,給簡娣和姚鑒各行了個禮,再恭恭敬敬地對着姚鑒道,“老爺,我可找着你了,杜家的閨女已經到了,我安排在前面,就等着老爺去見他了。”
聽聞小厮的話,姚鑒臉上的笑意和冷眼忽地收斂了些,變得鄭重嚴肅了不少。
一聽姚鑒有事,簡娣見狀立馬很大方體貼地表示,“你去忙吧。”
雖然簡娣不知道杜家閨女是誰,但聽杜家閨女這稱呼,很有可能是姚鑒又一知己,不管她是誰,對現在的簡娣來說都是仙女一個。
沒想到,姚鑒卻沒同意,他沖着簡娣又一笑,“不如夫人同我一起過去,也好認識認識。”
簡娣:“我就不了吧。”
“夫人請。”
姚鑒壓根就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愣是帶着她一起去了前廳。
前廳是姚鑒招待客人的地方,平常簡娣也不愛去。
今日,前廳裏卻沒坐着簡娣想象着的妙齡女郎。
前廳裏做了個年約五歲的女童。
當即,簡娣就不可置信地看了姚鑒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
簡娣:你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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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鑒苦笑道,“夫人誤會我了。”
小姑娘年紀太小,坐在椅子上,腳都踩不着地。
她手邊擺了一盤糕點,但她卻不敢碰,眼裏滿是怯弱和畏懼。
但她眼裏的怯弱和畏懼,卻在瞧見姚鑒的第一眼,盡數散去,轉而化為了驚喜和依賴。
“姚叔叔!”
女童從椅子上跳下,三兩步沖到姚鑒面前。
簡娣站在姚鑒身旁,剛好能将她的模樣看個一清二楚。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但長得很好看,是個美人胚子,就是有些邋遢,吸溜着鼻涕。
鞋上沾滿了泥,每在前廳踩一步,地面上便多出一個髒兮兮的腳印。
她伸着手擦擦鼻涕,手背上一層已經幹了的鼻涕漬。
姚鑒愛幹淨,雖然和姚鑒相處時間不長,這一點簡娣還是知道的,但面對女童邋裏邋遢的模樣,他的臉色卻也出人意料地好,好像沒看見地上的泥垢,甚至一臉寵溺和憐惜地從袖中摸出手帕,擦了擦小姑娘的鼻子和手背,“阿苓乖。”
收回手帕,他卻沒再繼續和小姑娘說話,而是領着小姑娘看着簡娣。
簡娣眨巴着眼睛和小姑娘對視。
小姑娘望着她,瑟縮了一下。
姚鑒推着她的背,“阿苓乖,叫叔母。”
她緊緊揪着姚鑒的衣袖,聲音細若蚊吶,“叔母。”
簡娣不大想應,但害怕吓着小姑娘,也只能應了。
“嗯。”
“你不給我介紹?”簡娣問。
姚鑒微微一笑,卻沒馬上開口,而是吩咐下人把小姑娘帶去。
“阿苓,你先跟着他去轉轉,一會兒叔叔來找你可好?“
小姑娘面上依然帶着依戀,卻很聽姚鑒的話,怯生生地點頭,“好。”
等小厮領着小姑娘走遠了,姚鑒才自己揀個位子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
擡手間,露出衣袖上小姑娘按下的泥手印。
“夫人看見的女童名叫杜苓。正是方才在書房中蘇姑娘曾提及的。她爹杜大前些日子病死了,杜大妻子杜王氏,被人指控下毒謀殺了杜大,案子審了,經了刑部,送到了大理寺,我見其中有些蹊跷,便和同僚一起将其按下,只等将其中幹系查明再做決斷。”
但至于哪裏蹊跷,姚鑒卻沒有說。
簡娣心裏明白這貨是覺得說了她也不懂。姚鑒不想說,簡娣也沒打算上趕着問他的事。
可姚鑒顯然不願意放過她。
他擱下茶杯,輕輕嘆息,“夫人。”
簡娣:“說。”
姚鑒嘆道,“我之所以做官,便是見各地豪強欺壓百姓,百姓申冤無門,我那是時立誓,若我當官定不會屍位素餐,定要為民請命,因而我在仕途上一路打滾摸爬,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拿印把子,為百姓做出一番事業。”
姚鑒面上的悲痛好像出自真心,他咬着牙,話音铿锵,目光深沉堅定。
“夫人,”他轉過臉來,看向簡娣,“你是我夫人,我憐惜阿苓她小小年紀遭此變故,娘親蒙受冤屈,便将她接來府中,我畢竟身為男子,有些事終歸不大方便,只能麻煩夫人。”說着他話鋒一轉,語氣嚴厲,明顯在敲打她,“我希望夫人莫要輕視于她,生出鄙夷驕矜的心思。”
簡娣:“你要我照顧她?”
“正是如此。”
簡娣仔細想了想,假如正像姚鑒說的,她照顧杜苓沒有什麽。
但她當下不會傻不愣登地馬上答應她。
簡娣點點頭,只模糊地說了句她明白了,其他的就沒有再多說。
姚鑒見她開口,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手指微曲在桌上輕輕一敲,便微微前傾着身子,湊到她面前,在她耳畔低低地說,“委屈夫人了,其實……我瞧着阿苓乖巧,也想要一同她一樣的女兒。”
打一棒子再給一甜棗啊,簡娣無動于衷地心想。
今天這麽一出,她總算明白了,姚鑒他占有欲強,不願和她和離,但無關情愛,也就想要個聽他話的任他搓揉捏扁的寵物,再美其名曰尊重正妻。
他心裏惦念着杜苓,只在簡娣耳畔呵了一口氣,便笑着撣撣衣上的塵土,起身帶着簡娣去看杜苓。
杜苓叫他安排在一間偏房裏,屋裏早就收拾得幹淨齊整。
簡娣和姚鑒一來到屋門口,還沒邁入門檻,卻聽到屋內傳來“哐當”的碎瓷聲。
像什麽東西摔碎在地上。
姚鑒微微一愣,便率先提步,大跨步地邁入了屋裏。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地的碎瓷片。
“阿苓?有事嗎?”
杜苓手足無措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眼眶紅得像個兔子。
而帶着杜苓轉轉的小厮,此刻見到姚鑒來,早就吓得面如土色。
姚鑒上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站叔叔這兒來。”
“姚叔叔……我……”杜苓心驚膽戰地看着他,眼淚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我剛剛不小心撞到了架子,瓶子就倒了,姚叔叔……對不住……”
“沒事,這瓶子不礙事。”姚鑒一邊安慰着她,一邊看向那小厮,厲聲道,“傻站着什麽,還不快去收拾?”
小厮忙不疊地應聲,彎着腰退了出去找人清理一地的碎瓷片。
姚鑒拉着杜苓坐下,好言安慰,“不打緊的,不打緊的。”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裏,簡娣真見識到了姚鑒對杜苓的好。
吃飯的時候叫她來上一個桌子吃,就算直掉飯米粒,把骨頭吐在桌子上,姚鑒眉毛也不動一下,好像真的印證了他一心為民的說法。
不過,花枝有點看不過眼,晚上伺候簡娣睡覺的時候,嘴裏一直嘟嘟囔囔的。
“才走了個蘇姑娘,就來了個杜姑娘,那細口的紅釉瓶,姑爺再喜歡不過,結果,就讓她撞翻了。”
“用飯的時候也不知禮數。”
“行了。”簡娣打了個哈欠,讓花枝別再說下去了。
就算簡娣她前世自己吃飯的時候也好不到哪裏去,該吃菜就吃菜,該吐骨頭就吐骨頭。
姚鑒擔心她看不起杜苓壓根就白操了一顆心,杜苓就跟她前世小外甥女似的。她一個西貝貨,前世全家都是小市民,本來也沒那麽多吃飯時候的規矩,這一世,她家和姚鑒家也壓根就算不上大戶人家,自然也不會嫌棄杜苓“粗俗”。
叫花枝點了燈,簡娣給吳氏和簡泉寫了一封信。
姚鑒不準她和離,那是他自己不樂意,不關她的事。
但在和離前,她得探探吳氏的口風,她要是真和姚鑒和離了,必須要回簡家,簡家的态度至關重要。
信裏她大致寫了點姚鑒的風流和花心,着重突出她昏睡兩天姚鑒不聞不問的事,再加上潤色加工,寫得要多慘就有多慘,再表示姚鑒這何止是輕視女兒,這是忘恩負義,輕視我們簡家。
寫好了,簡娣擱下筆,将信封好,準備上床。
解開衣服,她困倦地往床上一躺。
真希望一閉眼,一睜眼,就沒這麽多破事了。就算第二天她再面對晨|勃這種操蛋的事,她都能忍。
結果她這才剛閉眼,花枝就像撞到鬼一樣,驚叫了一聲。
伸着手拼命推簡娣。
“姑娘!姑娘!”
簡娣睜着一雙死魚眼,“要沒正事我就弄死你。”
花枝:“姑爺!姑爺來了!”
這句話無疑就是一劑提神醒腦的妙方,吓地簡娣心裏飄過一句國罵,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
她還沒爬起來,一雙手突然按住了肩頭,又将她按回了床上。
簡娣順着她肩膀上的一雙手,看向了姚鑒。
姚鑒他剛洗完澡,只穿着一件單衣,披散着發絲,身上散發着一股微潮的香氣。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簡娣,手指摩挲着簡娣的肩頭,沖她眯起一雙桃花眼,輕笑道,“今日我陪夫人一起睡。”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把杜苓寫出來了,再有兩章放盧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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