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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序邁入三月,婚期将近。

在有心人士的操作下,皇帝賜婚宋懷青、谷嘉華之事已傳遍整個大燕王朝。現在朝廷裏有許多官員一聽見皇帝有意思賜婚,便急急忙忙道:家中兒女自小便已訂下親事。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一次、兩次……讓皇帝很沒面子。

這天禦書房裏,皇帝正在看宋懷青呈上來的奏章,奏章裏提及七皇子推薦的名醫已經抵達泉州,今年泉州大雨提早到來,但并未出現水澇災情,耕開的田地近百畝,已經在名醫的指導下,種下若幹藥草。

除藥田之外,宋懷青還附上一本“十二年國教施行草案”,皇帝越看越心喜,越讀越有趣,捧着那本草案,已經看過三、五遍,依然覺得意猶未盡,時不時添上幾筆。

一名太監進來,他在皇帝耳邊低語幾句,皇帝點點頭,不多久,太監退出,一名穿着夜行服的宮廷侍衛上前。

皇帝頭也不擡,道:“說吧,那個谷嘉華是怎麽一回事?”

“……孫大人所言之事,屬下暗地查訪,均為事實……屬下夜探谷府,屢次聽見谷嘉華口出惡毒言語,詛咒天地、詛咒天下人,也經常和身邊徐嬷嬷讨論,如何買兇置邵姑娘于死地……

“前些日子,谷家嗣子因言談間偏幫宋大人幾句,竟被谷嘉華命小厮狠打,幸好那孩子機靈,沖出家門,與附近鄰居求救……

“而屬下到泉州見到最大的案子,是谷嘉華命賊人放火燒幼稚園……”

火燒幼稚園!後面那樁令皇帝勃然大怒。

前面幾件事,說寬了是私事,她兇狠、她惡毒、她手段肮髒、她心思不正……再會鬧騰,也不過就是後宅陰私,只要宋懷青有本事把人給壓制住,她也就只能這樣,但是火燒幼稚園?!

這點觸及皇帝的逆鱗,他正對邵關關的十二年國教深感興趣,沒想到谷嘉華居然火燒幼稚園,好啊,這可不是後宅私事了,這是國家大事!

淩厲目光一閃,他提筆、寫下一字——殺!

宮廷侍衛輕輕點頭,躬身退下。

三月十三日,離婚期還有五天,谷嘉華中毒身亡,徐嬷嬷離奇失蹤,宋懷青追查案情,疑點全指向徐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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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裏派出大批人手尋找徐嬷嬷,可是近月餘時間尋訪,始終未見下落。

谷嘉華死亡,所有家産由嗣子谷柏章接收,宋懷青怕奴大欺主,便作主發賣各處田莊鋪面,替谷柏章在泉州重新置辦一份産業。

至于谷嘉華買的這處屋子,谷柏章決定将它拿出來當養老院、孤兒院,請張誠領人在裏頭多蓋許多屋宅、容納更多的老人小孩。

時間到了夏天,藥圃的青苗郁郁青青、一片茂盛。

上元二十七年七月,青豐書院蓋成,用的是皇帝賜婚時賜給宋懷青的宅子,會選擇此處,是因為離城裏近,讓年紀小、不住學舍的孩子,方便通車上下學。

不過他們還是将隔壁兩處院落一起買下來、打通,建起十二棟樓,每棟樓高兩層、有十間教室、兩間辦公室,學院後方築起一整片木屋,可以容納近五百名學生住宿。

孩子多,活動的空間就顯得逼仄,不過現在只招到兩百多人,還夠用,但日後招滿學生,跟不住學舍的學生加在一起,至少會有一千兩百人到一千五百人,因此校地還得再擴增,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

眼下光是師資和教材就讓懷青、懷豐和關關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越是忙碌、時間過得越快,轉眼來到九月,青豐書院開幕了,燕昭奉旨到泉州巡查,随行官員中,有擅畫者将青豐書院、雲湖商業區皆描繪成圖,轉呈禦覽。

燕昭親民,他走遍大街小巷、巡視農田水利,他在雲湖商業區裏逛了好幾遍,哪條街有哪些鋪面,如數家珍,他也參加了商業區的豐收季規劃,見識一回人山人海的熱烈場面。

豐收季裏,商業區的攤販主打米糧、農産品。

在雲豐的全力推廣下,今年泉州有不少農業特産推出,比方梅子、腌漬醬料、地方小吃、臘肉香腸、餅幹……等等,還有今年雲湖裏頭出産的漁獲也在鋪面上販賣。

這是自雲湖開挖後第一次賺錢,關關很開心,投資終于看見回收。

書院當然還沒辦法回收,每個月依舊要往裏頭丢銀子,那是因為她堅持聘請一流的師資,給孩子吃一流的食物、住一流的地方,連教孩子健身強體的武術師傅,她都要聘那種能夠飛檐走壁的高手。

別懷疑,現在的領頭師傅就是吳衛。

所以銀錢像水一樣往外流,幸好幼教社替她賺回不少,即便幼教觀念如何推廣,但多數父母親仍不舍讓幼兒離開家裏,寧願買大量的練習本、回家自己尋師傅教導,等大一點再送往青豐書院。因此練習本和圖畫書賣得吓吓叫。

這次關關手中有足夠的銀子,再不像過去那樣窘迫,二話不說,她買下印刷廠擴建,然後印更多的書、賺更多的錢。

燕昭待在泉州足足一個月,興奮得不想回京,天天都有奏折往上呈。

他把每天的所見所聞均細錄于紙上,一讀再讀,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可以從上面瞧出一朵花兒來。

十月、燕昭返京,他只對皇上說一句:“宋懷青、宋懷豐兄弟,足堪大用。”

上元二十七年十一月,宋家嫁女兒,蕥兒嫁予吳衛,嫁妝何只一牛車,與衆不同的是,每一分嫁妝全是新娘子親手掙下的,以後再有人說生女兒是賠錢貨,就該反省一下,自己是怎麽把好好的一個生財女養成賠錢貨的。

婚後,蕥兒挪了窩兒,改住春暖閣,吳衛原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四處為家,住哪裏都不為難。

成親第二天,蕥兒喜孜孜地跑去和關關咬耳朵。“你知道我嫁的是誰?”

關關聞言大驚,掌心覆上蕥兒的額頭,探測上面的溫度。

蕥兒不滿,拉下她的手。“你在做什麽啊?”

“你才在做什麽,真真該死,你都已經把人家給睡過了,還不曉得自己嫁的人是誰!”

蕥兒瞪她,硬把關關的頭扳到自己嘴邊。“吳衛,他以前是武林盟主耶!”

“吭……”關關先傻了兩秒鐘,然後問:“現在呢?”

“現在是我丈夫啊。”

“那武林盟主呢?”

“他不愛當,早金盆洗手啦。”她回答得理所當然,半點不覺得不對。

“他老兄年紀多大,這麽早就搞退休?”年資不足,肯定領不到退休金。

“他說武林打打殺殺、武林事一個頭比兩個大,剛開始只是覺得好玩,才去武林大會上争一争那個位置,後來覺得無趣就走啦。現在你知道他有多厲害了吧,可不許看不起他!”

蕥兒挑高下巴,那表情很像大學生說:哼哼,你們可不要看不起我,想當年我念小學的時候,也考過五科一百分。

關關嘆氣,“我哪敢看不起他,哪天他一個不高興就把我丢到大樹上,我招誰惹誰啊。”

關關的話提醒蕥兒,對哦,她怎麽忘記算這筆帳!那天他要出門她硬要跟,他不允,于是她大鬧,然後……他就把她抱到大樹上,把她擱在那裏了……不行、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說不定他是去會紅粉知己。

來沒打招呼、去沒相告辭,蕥兒匆匆來、匆匆走,趕着去鬧那位武林盟主……

上元二十七年年終,娟娟從京城回來,向關關報告京城幼兒教育推廣的情況,她評估,在京城辦幼教社,應該會成功。

關關提出此事,懷青阻止她,“等過明年之後再說。”

她明白,明年年底,也就是上元二十八年宮變,皇上受傷、燕靜亡,大皇子、二皇子被制服,而皇上并沒有撐太久便駕崩,隔年春天,燕昭繼位。

懷青想避開帝位之争。

懷豐不理解大哥和關關為什麽不趁熱上菜,他站在娟娟那邊,極力主張到京城設幼教社。

兩邊争執不下,最後當老板的關關站出來說話:“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青豐書院還沒站穩腳步,先把名聲打出來再說,娟娟,你到京裏待過一段時間,見多識廣,我需要你再替我訓練一群幼教專員,可以用的人手越多,到時幼教社要開辦,不至于人才匮乏。”

于是就此定案。娟娟撅嘴、懷豐不滿,但Boss發話,小咖閉嘴,他們只能自己躲到壁角去互相取暖。

“我真的覺得打鐵要趁熱。”娟娟說。

“我也認為,京城富人多又有皇帝的看重,是個好發揮的地方。”懷豐贊同。

“只可惜我沒有錢,不然就大膽冒進一回。”

“對啊,我的錢都是關關管着的。”

于是兩個窮光蛋聊京城、聊人物風景、聊開店計劃……聊一堆能想不能做的事過幹瘾。

很快地,他們迎來上元二十八年。

這一年皇子之間的争位進入白熱化,對于燕靜而言,關關再好再美再令他思念,也不過一女子耳,他所有心思全投入東宮之争。

相反地,燕昭卻在此刻沉寂下去,他經常領受聖命到全國各地出差,避開站黨問題,甚至有謠言傳出:皇上有意封七皇子為晉王,過年後便讓他前往屬地。

謠言有幾分真實性,無人知曉,但他與宋家兄弟依然魚雁往返,只不過信中所提之事,再未送至皇帝跟前。

關關和懷青都耐心等候,終于在上元二十八年十一月初,雲湖商業區的年終慶将開打之際,他們心心念念的宮變來了。

消息傳到泉州,大皇子、二皇子被杖責一百,終生圈禁,五皇子燕靜遇刺身亡,皇帝封七皇子為東宮太子。

消息确定那刻,懷青松了口氣。

五皇子不是壞人,他很有識人之明,當初若不是他,懷青、懷豐不會受到皇帝青睐,只不過他出身皇家,有許多事身不由己,而這個下場便是他的宿命。

關關有幾分感慨,雖然燕靜給自己帶來壓力,雖然谷嘉華那件事他做得不道地,但無法否認,燕靜是個傑出的男子,若是換個時代、換個出身,或許他會創造不朽奇跡。

懷豐則是暗地高興,這一把賭對了,他們選擇與七皇子建立交情,選擇在七皇子面前展露才能,如此一來,他與哥哥會得到重用吧,這是娘的盼望,也是爹對他們的期待。

上元二十九年春天,皇帝駕崩、燕昭繼位,大赦天下。

一道聖旨急召懷青、懷豐兄弟入京。

于是關關心底明白,泉州待不久了,她一面讓娟娟領着五十名幼教專員上京,一面将商業區的鋪面交代給吳衛和蕥兒夫妻,一本本的企劃書,年中慶、年終慶、周年慶……大大小小各種引起消費熱潮的慶典,記錄得明明白白。

她把青豐書院和幼教社交給呂文華負責,兩年下來,他被磨得練達,就算不能擴大,但守成絕對沒有問題。

關關沒猜錯,兩兄弟一進京,就忙得連封信都沒辦法寫,只能靠着他們身邊阿秦、阿燕、阿草、阿桑幾個輪流回泉州報平安。

據說他們經常進出禦書房,據說他們經常與燕昭徹夜長談,據說京裏許多人都看上他們光明的未來,許多權貴都想與他們攀交情,更有想把女兒嫁給兩兄弟,天天宴請的。

這些“據說”又讓蕥兒跳起腳來,手一指、逼着關關上京搶丈夫。

關關忍俊不住,拍拍蕥兒微隆的小腹道:“乖侄女,聽姨一句話,這男人啊,若是自己守不住,便是女人打上千斤鐵鏈,也沒辦法将人給栓住,天底下什麽都能搶,搶錢、搶名、搶利、搶時間……就是搶不得愛情,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奪不來。”

以前說這些話,多少有幾分僞裝堅強,但舊話重提,沒有僞裝、只有信任,她信任那個男人不會跑、不會逃,只會定定地看着她、愛着她,永世不變。

蕥兒繃着臉,待關關說完話,寒聲問:“講完了?”

“還沒吶,我家小侄女得好好教育,免得被你這個傻娘給教笨。”

“誰說他是小侄女,明明就是小侄子。”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在與肚子裏的孩子交流似的,然後說:“行,不急哦,娘先幫你踹姨一腳。”

話才落下,關關的小腿肚立刻遭殃,這就是嫁給武林盟主的後遺症——暴力指數上升。不過,往好處想,有老公當沙包、練拳腳,身體肯定會非常勇健!

她對蕥兒的肚子道:“小侄女,你娘是我見過身手最矯健的大肚婆了。”

“邵關關,我真讨厭你!”就說了是侄子,她非要說侄女,蕥兒恨不得再踹關關一腳。

關關朝她做個鬼臉,跑出屋外,門關起前丢下一句:“沒關系,我也沒辦法對你熱情,就當我們扯平。”

碰地門關上。

很熟悉的話,蕥兒回想,失笑不已,那年關關和大哥挖雲湖,把家裏過年要使的銀錢給掏光,還欠着鄭大嬸的月銀,關關拿出幾匹布給她去換銀子,她們就是這樣對答的。

當時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崇拜她、尊敬她、模仿她,甚至把她當成支持自己繼續勇敢的力量。

這個關關,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她沒有改變過,不争男人、不搶愛情,她做每件事情都很努力,卻從不去勉強結果必須是自己所預期,看起來豁達、實則過度樂觀。

關關常說:“桌上有半杯水,樂觀的人說:‘還有半杯’。悲觀的人說:‘只剩半杯。’樂觀的人像天上的太陽,永遠發光發亮,悲觀的人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

她就這麽想當太陽?想時刻照亮每個人的心房?

蕥兒低頭微笑,輕撫着自己的肚皮,低聲嘆道:“不管她是不是想當太陽,她都照亮了我的人生,孩子,你也要像關關姨一樣,當顆高挂在天上的太陽。”

上元二十九年六月,一道聖旨來到泉州。

皇上封關關為慧德公主,賜婚二品戶部侍郎宋懷青,定隔年八月二十三日完婚。

收到聖旨,關關不能不離開了,她整理好行裝,把該交代的事一一交辦。

從跳出宋家大院那天到離開泉州,她又向前邁開一大步,她确定自己已走出上一世所有的桎梏,從離開泉州這天開始,将是全新挑戰、全新的生命,一切将會不一樣。

臨別依依,呂文華、張誠等幾百個人将關關送出城外。

這個從一開始說話沒人肯搭理的小女子,在幼稚園、商業區、青豐書院之後,漸漸在人前嶄露頭角,現在男人們的眼中對她有敬佩、有服氣,再沒有看輕與不屑。

上了馬車,拉開簾子,她與送行的人們揮手道別,關關在他們的眼裏看見不舍、看見難受,重來一回,她終于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紅紅的燭火、紅紅的屋子、紅紅的新娘坐在喜床中間,紅紅的小臉望着牆上紅紅的雙喜字發呆。

懷青走到床邊,笑問:“魂被勾走了嗎?”

“不是,是牆生得太俊俏。”

“俊俏在何處?!”

關關搖頭,“這個問題太艱澀,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這樣的問題就能為難到你?我還以為你是再睿智不過的女人。”

她微微一笑,“我是啊,我只是想找個委婉的說詞,免得夫君被一面牆給比下去,心裏難受。”

他指指牆再指指自己,揚眉問:“這樣說謊不傷身嗎?”

“說謊會傷身,當真不知道夫君是怎麽活到今日的?”她沖着他笑,突然間發現,夫君二字說得挺順口。

懷青坐到她身旁,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下一刻卻正色道:“我是說過謊。”

他的口氣太鄭重,讓她也跟着鄭重起來,不會吧,他想招認,其實他已經有外室一名、小孩三個?不要吧……她只是無心,根本不想惹出他的招認,是他太天真好騙,還是她太老奸?

不過,她會因為感覺自己老奸,就不想聽他招認嗎?當然不。叉腰、擡下巴,她斜眼看着剛剛走馬上任的夫君。“坦白從寬,說吧,你撒過多少謊。”

懷青語帶懷念,柔聲開口:“那天,從圍牆上跳下一個俏佳人,我吓一大跳。但我不是因為那裏離小時候的居處近,便選擇站在那邊,而是因為我知道牆的後方是華園,那裏住着一個邵翠芳,她是宋府的老太君,是極有福氣之人,我曾經在前世見過她一面,從此便擱在心頭上,再舍不去。

“撿到你的身契,發現上頭寫着邵翠芳三個字時,就沒想過要還給你,我想把你留在身邊,想續……續起前世無緣發展的感情。”

“原來你已經喜歡我這麽久了啊。”

紅撲撲的小臉變得更紅,她想起七世夫妻,想起隽永亘古的愛情。

“是啊,很久、很久、很久……”梅樹下的那抹身影,終于在他的生活裏變得真實,他感激上天,讓自己重來一次。

她笑着回望他。“我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你。”即使他有那樣一張教人無法別開眼的笑臉,她依然滿心想象着自由。

他搖頭,她的話太難理解。“我這樣一個聰明伶俐、豐神俊朗、貌勝潘安的男子,你确定真的沒想過?”

他的說詞讓她哈哈大笑。有人可以這樣自誇的嗎?

關關續道:“但我就是愛上了。我本以為愛情不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讓我願意用性命去交換,所以谷嘉華出現時,我滿腦子想的是你們的前世姻緣。

“我敢與人争卻沒有勇氣和命運鬥,聖旨一下,我連反抗的意圖都沒有,只想收拾行李,走得遠遠的,以免傷心。

“可是你擋在前頭,親手扭轉命運,那時我想,除了這個男人,還有誰值得我付出?我錯了,愛情很重要,重要到失去它,我便白來這一遭,所以我痛定思痛、深刻檢讨,不會了,以後再有同樣的事情出現,我會挺身,捍衛屬于我的男人。”

他笑,因為她感人心肺的言語,因為她誠懇的表情,因為她從來不言情愛、不勉強人心,她是個随遇而安的女子,但是她說:“我會挺身,捍衛屬于我的男人。”

于是他明白,他在她心裏已經無法被取代。

輕輕地,她攀上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臉頰。

她的寂寞、不甘留在上一世,這一生有他,她只餘下幸福美滿,人的一生總得碰上一個正确的男人,上一世、上上一世,她的運氣很背,而此生……命運終于願意給她優惠,苦盡甘來、時來運轉,她唯能謝天。

他将她抱在自己膝間,輕輕吻着她的唇,輕輕在她唇畔問:“那你呢?有什麽想同我剖白的嗎?”

“剖白什麽?”

“一個十歲被發賣,只認得幾個字的小丫頭,為什麽懂得農田水利、商業經營,為什麽能想到那麽多古古怪怪的東西,為什麽能夠設計公用茅廁,又為什麽能提倡十二年國教?”

他的額頭輕觸在她額間,她想他這模樣分明是想上床、想炒飯、想新被裏頭翻紅浪,怎麽會在這時候想起逼供?

果然啊,他是個心機深沉的男人,坦白他的小謊話,是想交換她的大秘密。

她嘆氣道:“不想說,講了你也不會相信。”

“你沒講,怎知我不會相信,說不定,我和你有同樣的機遇。”

意思是……不會吧!

關關猛然坐正身子、瞠大雙目望向懷青,難道他不只重生一回,還和她同樣是穿越人?難道他是那個對自己有意思的小菜鳥?難道他們真的是緣定三世?難道他們果真是梁山伯與祝英臺?

“怎麽這樣看我,快說話啊。”他輕輕催促她。

她考慮三十秒、猶豫三十秒、遲疑三十秒……然後在他的深情款款目光下,選擇誠實。

“我是來自千百年後的一抹靈魂,那個時空是二十一世紀,我住的地方叫做臺灣,很民主、很自由,人人都可以做自己,你……也是嗎?”

最後三個字問得既心虛又期待,眼睛眨巴眨巴地望向他。

來自千百年後的一抹靈魂?所以多了千百年的智慧累積,嗯,這便可以解釋她與衆不同的聰明。

“很好,我們上床吧,好好同我說那個二十一世紀、那個很民主、很自由、人人都可以做自己的臺灣。”

“你……不是?”這是她比較想知道的答案。

“不是。”他道。

什麽?她被拐了!在成親第一天就被人壓落底!

關關一聲怒吼:“宋懷青!”

緊接着是一陣肉體抗搏聲、再來是短暫急促的呻/吟、再來……

牆外偷聽的兩名男子,馬上拉起身旁的兩名女子離開,因為接下來的場景兒童不宜、少女不宜,即使是生過孩子的少婦亦不宜。

走上好一段路後,蕥兒停下來問道:“來自千百年後的一抹靈魂是什麽意思?”

懷豐道:“不知道。”

她看向丈夫,吳衛也搖搖頭,再望向娟娟,她微微一笑,裝傻。

“這是不是某種咱們聽不懂的情話?”蕥兒猜測。

她的老公既狗腿又捧場道:“老婆英明。”

懷豐想了想,正色道:“不,我覺得那是關關又想說故事的前兆,記不記得她每次想講故事之前,就會說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嗯,憑我對她多年的認識,沒錯,就是這樣。”

蕥兒自以為找到答案,滿意地嘆口氣,但吳衛卻不滿意,因為方才屋裏傳來的呻/吟勾動他某些需求,本想暗暗催動內力,試圖把那股欲/望壓下去,但是何必?他又不是沒有老婆的人。

吳衛不懷好意地看了懷豐一眼,拉起蕥兒的手說道:“走吧,回屋子裏看看兒子,換個地方,也不知道睡不睡得安穩。”

冠冕堂皇的理由祭出,他把老婆帶回屋裏。

被人家用不懷好意眼光掃過的懷豐,也是心潮起浮不定,那個聲音實在是太、太……太害死人了。

今兒個是花好月圓的喜慶日子,他也想……呃!懷豐望向娟娟的小手、小臉、小嘴唇,心裏有無數情緒想發洩。

可、stop!娟娟旋身,“宋大人請自便,小女子先行一步。”

她也有無數情緒想發洩,想沖回屋,想用棉被把自己蒙起來,想尖叫兩聲,因為……耶!她碰上穿越同鄉人,她好想找個人聊一聊有3C産品的世界,好想告訴她,都敏俊統治了半數的亞洲女人!

看着她跑得飛快的背影,這是……在躲他嗎?

懷豐頹然嘆氣,垂頭垮肩……

番外 同鄉在身邊

将近五十個十四歲到十八歲的丫頭,分列成三排,站在關關和懷豐面前。

關關背着手,一排一排走着,滿意地看向衆女子,她們全是牙婆精心挑過的人選。

牙婆知道她出手大方,但要求也多,她要能認字、模樣清秀、口齒伶俐的丫頭。

這樣的丫頭可不好找,通常會賣身為奴的,若非鄉下貧戶女兒生養太多,就是在大戶人家裏犯了事被發賣,但這兩處可尋不到關關姑娘要的伶俐丫頭,何況大戶人家多數都是在丫頭八、九歲時,便買回府裏慢慢調教的,哪能夠一買就用上手。

也是關關姑娘運氣好,這陣子朝廷發落了不少貪官,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們被判刑,家中男子不是殺頭便是流放,而府裏的小姐、丫頭則被發賣為奴。

因此牙婆才有本事替關關張羅來這麽多頭腳整齊、模樣幹淨的丫頭。

她看着關關的表情,這是想把五十個全給留下來?

那可好,一個十兩,加上賞銀就要翻過五百兩,掙下這一筆,她這身老骨頭可以好好歇上幾個月,心裏一高興,便揚聲巴結兩句,道:“今兒個能入關關姑娘法眼,是你們的造化,能服侍這樣的主子,是求都求不來的好福氣,要不,若賣進青樓服侍男人,可就不是件輕松活兒。”

她這話是在提醒大家,得好好表現。

可不是自誇,她是個心善的,不忍心把這群丫頭推入火坑,聽說不少牙婆從犯官府裏買下人後,便直接往京城青樓裏送,每個丫頭可以多賣上一、二兩銀子呢,她不是不貪財,只是家裏有兒子女兒,這等昧良心的銀子賺多了,怕報應到子孫頭上。

說完話,她走到關關和懷豐跟前,笑得滿臉谄媚。

懷豐不耐煩,他別開頭,不想多看牙婆一眼。衙門裏還很多事要忙呢,哪有心思理會這個,要不是擰不過蕥兒……唉,真不曉得蕥兒幹麽非要他走這一趟,他哪懂什麽啊,這種事交給關關不就得了。

關關觑了懷豐一眼,垂眉微哂。

蕥兒那點小心眼,哪能瞞得過她,蕥兒是聽牙婆誇口,說這當中有好幾位高門大戶家的落難千金,因族中長輩犯事,不得不委身為奴,便想讓她家二哥挑一挑,能挑個溫婉和順的媳婦當嫂嫂是再好不過,挑不中,選兩個通房丫頭也無所謂。

也莫怪懷青、蕥兒擔心,懷豐長得氣宇軒昂的,再加上縣太爺頭銜,泉州多少名門閨秀想與他攀上親事,偏偏他像少了根筋似地,一提到成親,就躲得不見人影,害得連宋家長輩也在暗地忖度,他是不是喜歡男人甚于女人。

“喜歡孩子的請往前站一步。”關關道。

和牙婆想的不一樣,她只想從當中留下三十個。

聽見關關的話,站在隊伍後方的塗娟娟忍不住皺眉。

什麽工作需要喜歡孩子?保育員?童裝銷售員?童書業務?還是……生産工具?想到最後一個,突然間她頭皮發麻!

這時代應該沒有前面幾項行業,所以是後者的機率為九成九?

娟娟忍不住擡眼,朝那個臉上寫着不耐煩的男人望去,懂了,關關姑娘在替他挑開枝散葉的樹種And有機肥。

如果是這樣的話,關關姑娘的問法該改一改,因為喜歡孩子不見得生得了孩子,而往前站一步的不見得喜歡孩子,她沒猜錯的話,那些選擇喜歡的,應該是喜歡那不耐煩男人的成分居多。

所以正确的問法應該是:子宮功能健全的往前站一步,或者說荷爾蒙正常分泌的請舉手。

娟娟再看一眼懷豐,心裏不解,他的個頭這麽高、身體這麽壯、臉蛋這麽英俊帥氣,看他的穿着,應該不是中低收入戶,這樣的條件,自動送上門的應該不少,何必到人肉市場挑生産機器?何況一挑四、五十個,他家有需要那麽多後代?

所以他是哪裏有問題?不舉?GAY?童年被女人所傷,心裏留下陰影,需要主動獻身的女性來恢複他男人的自尊心?又或者……他家老婆有嚴重不孕症?

這些想法,讓娟娟非但沒上前一步,反而下意識往後退兩步。

她本來就站在最後一排,而當所有人聽從牙婆的洗腦,認定跟着關關姑娘能謀得好前程,全體往前進一步時,她的退,就出現非常明顯的分別了。

因為太突兀,懷豐不想注意她都不行。

她很漂亮……不對,不能用漂亮形容,應該是說讓人看着覺得舒服,眉彎彎、眼別彎,神情舒泰,她沒有笑,卻嘴角微揚,婉約的氣質像溪水似地涓涓流過,讓人沁心舒暢。

“你不喜歡孩子?”懷豐走到她跟前站定。

他是故意的,故意走到她跟前、故意細細看她一回、故意與她搭上話、故意讓她爽朗燦亮的眉眼對上自己的眼。

果然,視線相接,懷豐再次确認,她是個讓人看着舒服的女子。

關關也心感訝異,這年頭敢承認自己不喜歡孩子的女人,等同于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因為這時代的女人,能獲得終生成就獎的是:嫁得好男人并且很會生,就算覺得小孩子很煩人、覺得男人很讨厭,打死也不能說出口!

可……她用行動表示了,還說得理直氣壯、半分不掩。

在心底拍兩下手,關關想給她按贊。勇敢吶,她的眼底流過一抹欣賞,這時代認命的女子衆多,聰明的女子卻不多見,而勇敢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如果她想将幼教事業推展出去,需要的就是勇敢女人。

衆女子齊轉頭,事實上,在關關問出那句話同時,所有人腦子裏轉過的念頭都和娟娟差不多,只不過少了許多OS,畢竟挑選下人是後宅主母的事兒,誰見過男人插手?

所以懷豐出現,理由只有一個——他要親自挑選看得過眼的。

因此當懷豐對娟娟說話時,有人流露出妒意,有人悔青了腸子,恨自己沒有勇氣特立獨行。

娟娟迎上懷豐的視線,不驚不懼。她的目的是不被買下,制造一點惡劣印象是必要的。“回公子,是的,奴婢不喜歡孩子,不喜歡當通房、姨娘,這份活兒,不适合奴婢。”

娟娟的直白回答,讓關關失笑,這女子還真聰敏,看見懷豐出現此地便猜出蕥兒的心思,不過,她那個問句可不是替懷豐挑通房用的。

懷豐被她的回答弄得尴尬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關關走到娟娟跟前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問這話是為了要替三到六歲的幼兒選擇幼稚園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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