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兩禽獸的眼神殺

池免走在前頭,一路沒有說話,除了引路的時候會停下來等會兒,其餘時間都保持着一張要笑不笑的溫和面龐。

這表情夙溪覺得很眼熟,朝身旁瞥了一眼,宿無逝也是這表情。

不過宿無逝是天生的笑唇,嘴角就是有些牽起的,加上眉眼溫和,故而有種斯文愛笑的模樣。

穿過長廊和花園,池免将他二人帶到了書房。

書房又叫議事房,夙溪有些好奇,待客一般在主廳,帶到書房來的卻很少見。

不過基于現在池免很有可能已經走向黑化的道路上了,所以夙溪留意了一個心眼,入書房之前先在門窗的兩邊看看,有沒有什麽擺放排列奇怪的石頭或者樹葉之類的,以免中了別人的陣法。

沒瞧見什麽特殊的,夙溪便跟着宿無逝一同踏入了池免的書房。

書房裏頭的布置倒是很簡單,兩排書架,架子上放的都是一些典籍詩詞之類,倒是很符合池免的性格。長桌在左,圓桌在右,圓桌上放了一套白玉茶具,旁邊的架子上,還有個淨瓶裏插了幾朵牡丹花。

池免讓夙溪與宿無逝在桌邊坐下,給兩個倒了杯茶之後,才面朝宿無逝開口:“在下池免,目前在卞家暫時是家主,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師出何門?上次也只是匆匆一見,還沒來得及交談。”

夙溪想起來了,上次池免剛擡起手來,宿無逝就帶着她離開了,想必那一瞬卞家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懵且尴尬吧。

宿無逝雖然嘴角是牽起的,但面色卻很默然,池免那笑容挂在臉上幾乎快要僵硬了,他才說:“宿無逝。”

夙溪朝宿無逝瞧了一眼,心想師兄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淡了?也不知是從哪一刻開始,原本一直很願意微笑且照顧人的師兄,成了冷冰冰的,不茍言笑,什麽事都藏在心底的人了。

池免點頭:“宿公子,有件事其實困惑了池某很久,還望宿公子能解答一二。上次燕兒……也就是舞華,她鬧出了點兒事,離開了卞府,再回來時是與宿公子一起的,宿公子能否告訴在下,舞華離開卞府的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麽?”

宿無逝表現得興趣缺缺,只說:“我無意間救了她,就這樣。”

夙溪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怪,這兩個人文質彬彬地交談,怎麽讓她感覺空氣中有股冷風在嗖嗖直竄?且宿無逝在聊到卞舞華的時候怎麽一點兒應有的反應都沒有?小說中分明說他們倆是對對方幾乎一見鐘情的啊。

劇情雖然改了,發展沒變,按理來說,感情也應該順理成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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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免繼續問:“那不知宿公子又是如何會到翎海邊境的?”

宿無逝一記眼神瞥過去,池免背後一涼,突然覺得好似有股殺氣,他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說:“我只是好奇,畢竟事關我卞家,凡事問清楚,也好擺脫你們的可疑。要知道,現在卞家正處于多事之秋,你們前後與舞華還有默丫頭都有關系,難免叫人生疑。”

宿無逝說:“我無需向你們解釋,人死與我無關,你們卞府的事也與我無關,況且,我想走,你們也攔不住。”

這句話雖然有些狂妄,但也的确如此。

夙溪只瞧見這兩人臉上看似溫和,實際已經在言語之中暗鬥好幾輪,現在池免顯然處于劣勢,面對宿無逝不願配合的态度,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不知道為什麽,夙溪總覺得看到了一場斯文敗類和衣冠禽獸之間的對決,且……衣冠禽獸贏了。

想到這兒,她将目光落到了衣冠禽獸宿無逝的身上,換來了對方的側目與微眯起眼睛微笑的表情。

嘶,冷不丁地對她一笑,竟然有被電到的感覺。

池免沒再開口問,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他兩步走到了長桌旁,手指在桌上有節奏地敲着,邊敲邊說:“你們若能一直呆在鈴鑼鏡裏就好了,這樣反而省卻了很多麻煩。”

夙溪見他敲桌子的舉動很不對勁,轉眼朝宿無逝看去,只見宿無逝手下已經隐隐蓄勢待發的靈氣,就知道他也察覺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一道女聲,聲音熟悉,聽對方說:“讓開!我要進去!”

“二小姐,家主正在裏面與客人談話。”顯然被人攔住了。

那女子又道:“與客人談話?我就是要看看他是怎麽和人談話!和誰談話!”

“二小姐!您別為難我們!”

那幾個人顯然是會些功夫的,築基中期的卞舞華不好硬碰硬,只能對着緊閉的書房大門喊:“池免!”

夙溪當然聽出來此番站在門外的是卞舞華了,沒想到卞舞華在卞家的待遇還不錯,竟然沒人看管,随意走動,比起被冤枉的卞芙,她的生活條件簡直不要太好!

果然女主就是有主角光環的,走哪兒都是好運纏身。

池免聽見這一聲,笑容中帶着幾分縱容,道:“讓她進來。”

同時,手指也離開了桌面,背在身後。

夙溪發現了這個小動作,眉角挑了挑,心裏知道如果不是卞舞華及時出現,這間書房就會在池免動手腳的同時,被宿無逝給劈開了。

卞舞華聽見了這話,立刻就推開攔住她的人,猛地打開書房的門,先沒看向池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宿無逝身上,确定他并沒有事後,似乎是松了口氣。

她穿着藍色的廣袖裙,腰間別了一把細長的白色劍鞘的劍,一頭長發披下,左右各有一個金步搖,踏步進來的時候,那張魅惑衆生的臉便讓夙溪倒吸一口涼氣。

這才是女主真正的樣子啊,即便能力如今來說算個廢柴,可顏值妥妥地第一名!

卞舞華朝宿無逝問:“他沒有為難你吧?”

宿無逝輕笑:“他還不能。”

這話顯然是挑釁啊,一種俯視蝼蟻們的即視感是怎麽回事?

卞舞華聽宿無逝這麽說,眉角上揚,眉眼之間顧盼生輝,竟然有些隐隐的自豪,随後才道:“也是。”

夙溪心中突然響起了叮鈴一聲,似是有什麽答案浮出水面,宿無逝雖然表現很不爽的樣子,可顯然卞舞華對他還是有點兒小心思的嘛!

池免被無視了很久,夙溪也同樣被無視了很久,男女主這逆天的顏值與氣質湊在一起,旁邊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這感覺略微讓人有些不爽。不過夙溪早有心理準備,而心理建設不強的池免立刻幹咳了兩聲,打破了這一現象。

“燕兒,你來找我有何事?”

卞舞華看向池免,臉色有些不紊,道:“我聽說卞芙被你給捉回來了。”

“不是我捉回來的,是這兩位将她帶回來的。”池免撇開關系。

卞舞華說:“卞芙怎麽回來的我并不關心,只是我剛才看見她被幾個師兄鎖了手腳關到地牢裏,我來就是想問問姐夫,是不是我也要這麽被關進去?”

池免立刻就說:“我怎麽可能會關你進去呢?這幾天我待你有多好難道你都感受不到嗎?”

卞舞華冷笑:“她弑父,我殺了主母,都是罪惡滔天,怎麽我沒有受到刑罰,她卻被關到地牢?”

池免立刻關上了書房的門,關門前左右看了兩眼,确認無人後才松了口氣:“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主母不是你殺的。”

“可事實……”卞舞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池免打斷:“事實就不是你殺的!”

卞舞華一時語塞,閉嘴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夙溪倒是看出了幾分端倪,卞舞華雖然心狠,可不代表沒血沒肉,看到卞芙被人這樣對待,心裏自然有些同情心泛濫,所以才來這裏找池免讨價還價。可夙溪也同樣看得出,池免若不是深愛着卞舞華,又怎麽可能将她在掌事與師兄弟面前護周全?

見卞舞華不再争論,池免似是被人饒恕了一般松了口氣,手指有些顫抖地轉過身道:“默丫頭那邊我會想辦法求情的,你……你先回房間吧。”

卞舞華盯着池免的臉,似是看透了他一般說:“那我的救命恩人,你又打算如何安置?”

池免将目光落在宿無逝與夙溪身上,無力道:“我自然會給他們安排住處。”

“姐夫現在就定下住處吧,由我帶他們去。”

池免抿嘴,片刻後回答:“南廂房。”

卞舞華聽見這話,立刻打開了書房的門,宿無逝與夙溪在她邀請的手勢下走出了書房,夙溪稍微有些落後,聽見了卞舞華出書房時,在池免耳邊說的那句話,心裏頓時一涼。

她說:“我知道你不會救卞芙,我也知道四叔的死一定與你脫不了關系。”

夙溪內心洶湧澎湃,幾欲脫口而出的卧槽不斷在腦中徘徊。

雖然知道了劇情,雖然知道池免最終會黑化,再也不是之前的文弱書生了,甚至與外賊合夥,最後害得卞家死傷慘重,可真正切身體會又是另一回事啊!

感覺這個小說太燒腦了,動不動就是死人栽贓之類的,她覺得自己這種炮灰分分鐘就會被滅啊!

夙溪加快了幾步,還是靠近師兄更有安全感一點兒。

卞舞華在池免蒼白的臉色下離開書房,三兩步跟上了夙溪與宿無逝,走到兩人跟前時,朝夙溪瞥了一眼。

夙溪一個機靈,這眼神中的威脅信息也太明顯了。

拜托啊小姐,她好歹曾經救過你一命啊!要不要這麽容易忘恩啊!

卞舞華本想一個眼神告知夙溪讓她識相一點兒稍微離遠些,卻沒想到被對方冷冷的眼神再瞥了回來,一時間自己在氣勢上仿佛落了下風。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似乎永遠都看不到其他情緒一般,除了冷漠,就是淡然。

她也不去在乎夙溪,只與宿無逝肩并着肩,說:“上回還要多謝你的相救,否則我這條命可能早就不在了。”

宿無逝淡淡地回答:“舉手之勞。”

“我重傷成什麽樣子我自己清楚,你損耗了那麽多靈力,絕非是舉手之勞,既然你施恩不圖回報,不如大家交個朋友,以後你若遇到麻煩,盡可來找我。”卞舞華倒是有幾分俠女之氣,說起這話時眉眼明朗,帶着幾分飒爽。

夙溪聽着,就等宿無逝的反應。

只見宿無逝輕輕一笑,那笑容勾人心魄,眼簾垂下,睫毛輕顫,卞舞華被驚豔,而夙溪則是看呆了。

宿無逝道:“卞姑娘還是先顧好自身吧,卞府上下那麽多雙眼睛,你先要逃脫,才能交朋友。”

卞舞華呼吸一窒,想到自己的處境,的确是一言難盡的地步,不過眼神中卻沒有妥協,于是道:“那好,等我出了這卞府,你就是我朋友。”

宿無逝之笑,夙溪聽見這兩人的談話将自己置之度外,而且都是大長腿,走起路來不等人,一個轉角她便落後,只能瞧見他們相當登對的背影。

那一刻,她擡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怎麽覺得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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