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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賽主辦方為入選預賽的參賽學生們準備了極為豐盛的一頓豪華自助餐包場。餐廳樓上還有配套的娛樂設施, 多數學生一晚上樂不思蜀,預賽的緊張也全然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但也總有例外。
——
蘇邈邈坐在自助餐廳的角落裏, 背對着整個大廳, 面向面前的落地窗。
這家自助餐廳的樓層很高。
窗外,向上是漆黑如墨的夜色, 只偶爾掠過兩點飛機忽閃的尾燈, 向下是璀璨的燈火連成的夜幕,或遠或近, 蜿蜒如河流的高架橋與公路盤旋在鋼鐵嶙峋的樓間,車燈組成五彩斑斓的長龍。
盯着這樣喧嚣又安靜的夜色時, 總覺得時間好像飛速流逝, 又好像放慢厮磨到了剎那, 讓人模糊了生命的長短和時間的概念,覺得大都人間不過如此,只眼上燈火眼下川流, 韶華一念,光怪陸離……
蘇邈邈的人生感悟是被栾文澤打斷的。
那人端着果汁到她面前, 站了不知多久,才被蘇邈邈不經意發現。
她恍然回神,有些歉意地笑:“我沒有注意到你過來……”
“沒關系。”
栾文澤搖了搖頭, 眉眼染一點笑意。到此時被蘇邈邈發現,他才将手邊另一杯果汁遞過去。
“看你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麽,這是餐廳裏的鮮榨果汁,你喝一點吧。”
“謝謝。”
蘇邈邈伸手接過。
只不過她沒落回視線, 而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目光有趣地盯着栾文澤。
女孩兒的眼神柔軟,并沒有惡意,栾文澤在視線飄開一會兒仍有所感後,只能無奈地笑着轉回去。
“我臉上沾了什麽東西嗎。”
蘇邈邈眼角輕彎下來。
“沒有。”
栾文澤點頭,剛要落回視線。
“你和葉淑晨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之前一直沒有想明白,她為什麽會喜歡你。”
“……咳。”
栾文澤顯然很意外蘇邈邈會突然提起葉淑晨,震驚之餘也忘了掩飾,回頭驚訝地看向蘇邈邈,“你怎麽知道……”
不等問完,想起早上餐廳那段插曲,他也無奈又心情複雜地笑了。
“你沒有誤會彥哥就好。”
蘇邈邈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果汁。
女孩兒轉了回去,看着落地窗上映着的影兒,軟聲輕笑,“現在,我好像明白了。”
栾文澤一愣:“明白什麽?”
蘇邈邈沒有說話。
她的目光從窗前男生的身影上掠過。栾文澤身形瘦削,五官清秀,論外貌條件并不差。只是他非常寡言,安靜,再加上永遠戴一副幹淨的無框眼鏡,半點鋒芒不露,不自覺地就讓人忽略掉了。
連同他的細心與溫和,都是無聲的。
如果在那些嘈雜裏看見這一抹無聲,那蘇邈邈相信結果會翻轉——那些嘈雜的彩色暗淡灰化,最後只剩下無聲的白。在光彩終将剝落時,白永恒不變。
蘇邈邈猜,葉淑晨大約是看見那白色了。
女孩兒輕笑。
她微微歪了下腦袋,沖窗上映着的影兒裏,站在栾文澤身後不遠處、始終盯着這裏的葉淑晨擡了擡果汁杯子。
光可鑒人。
飄在窗外夜色裏的那抹身影終于有了動作——葉淑晨走了過來,到窗前停住。
她一停住,栾文澤的身形就僵了一瞬。
而葉淑晨像是毫無所覺,慢悠悠地沖着栾文澤笑,眼神涼涼的。
“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按江湖規矩,泡大哥的女人,那都是要九刀十八洞的。”
栾文澤回過神,皺眉,語氣輕和無奈,“別亂說話。”
“我是在陳述事實。”
葉淑晨剛轉過頭,就見蘇邈邈從椅子上站起來。大約是聽到了她方才的話,女孩兒的臉頰微微泛着點嫣紅,像是點了水色的瞳眸烏黑,內裏情緒認真。
“栾文澤和我只是普通組員關系,商彥……商彥是我師父。”
“師父?”
葉淑晨眨了眨眼,扭回頭,沖栾文澤笑,“早知道睡彥神的終南捷徑是做他徒弟,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栾文澤終于皺了眉。
他難得板起了語氣,有些冷硬地開口。
“葉淑晨,你好好說話。”
蘇邈邈卻疑惑。
今天早上她就從葉淑晨那兒聽過那個似乎非常暧昧的動詞,但是自行通悟實在有點困難。
秉着“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心态,蘇邈邈好奇地歪了下頭。
“‘睡’,是什麽意思?”
葉淑晨和栾文澤同時一頓。
須臾後,栾文澤白淨的面皮泛上點紅,而葉淑晨則是驚訝地笑着轉回來,看什麽稀有動物似的,把蘇邈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不是吧,什麽年代了,還有這麽幹淨的小姑娘?”
她狐疑地看向栾文澤,“彥神不至于禽獸到……把個不滿14周歲的小孩兒圈起來了吧?”
栾文澤皺眉,輕咳了聲。
蘇邈邈主動上前,“按虛歲,我已經17了。”不等葉淑晨再問,她坦然地說:“我身體情況比較特殊,以前沒有進過學校,一直待在療養院裏,所以你們說的好多我都不懂。”
葉淑晨一怔,回眸,“還真是稀有動物啊……”
她絲毫沒有因為女孩兒說的“身體情況特殊”而做出什麽反應,只是笑得更加玩味,趁機走到蘇邈邈面前,弓腰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等栾文澤回神想要阻止的時候,葉淑晨已經直起腰,笑得十分惡趣味。
“現在懂了?”
“…………”
女孩兒似乎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的,連眼睫毛都石化了。
葉淑晨笑意更重,“你見過彥神在信息攻防賽裏的表現嗎?在只有0和1的計算機世界裏,有些人更近乎于神……尤其是當你看他那樣倦懶無謂地敲着鍵盤,卻在那方虛拟世界裏恣肆來回無人可擋、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時候,你會領略他那種淋漓極致的性感——”
葉淑晨一頓,笑容暧昧地壓低聲音。
“答應我,代替我們所有迷妹完成願望。”
蘇邈邈還呆滞在方才的耳語裏,木讷地眨了眨眼,問:“什麽願望?”
葉淑晨附耳,笑,“下一次,當他在虛拟世界又作神臨,在你面前将一方銅牆鐵壁的浩浩城池碾得粉碎坍圮……記住,別猶豫,把他直接按進沙發裏,上了他。”
“………………!”
蘇邈邈終于徹底回神。
嫣紅的顏色順着雪白的細頸,一直蔓延到耳垂臉頰,幾乎要灼起來了。
她顧不得旁的,轉回身,落荒而逃。
“我、我先去洗手間了……”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蘇邈邈往灼熱的臉頰上撲了幾次涼水,才慢慢将有點燙的溫度降了下來。
而鏡子裏的女孩兒的臉頰依舊紅撲撲的。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慢慢平複下躁動的心緒,并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葉淑晨是個還不錯的女生,但是殺傷力實在是非常危險。
她以後得躲遠點。
自我催眠了幾遍“今晚什麽都沒有聽見”後,蘇邈邈才慢慢松出一口氣,轉身出了洗手間。
這間宴廳的洗手間在側門後的長廊裏,只差幾步的距離便是正對。
蘇邈邈之前便是從側門出來的,只是這一次再回去時,卻發現側門打不開了——似乎是被人從宴廳裏面上了鎖。
蘇邈邈心下奇怪。
猶豫了兩秒,她便轉身往宴廳的正門繞去。
到正門則需要經過一段L型長廊,長廊的一側自然便是宴廳外牆,而另一側則通着其餘幾個小規格的宴廳。
今晚的這間酒樓似乎只接待了主辦方這一份大生意,其餘小廳都不見人,燈也是關着的。
有幾間門敞着,裏面漆黑,在這長廊偏暗的燈光裏,看起來格外滲人。
蘇邈邈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
只是剛繞過L型長廊的拐角,在最寂靜的這段廊道裏,蘇邈邈就看見了一道靠牆站着的身影。
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那人擡頭,望向蘇邈邈,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他擡手,慢悠悠地擺了擺——
“晚上好啊,小美人。”
——
顧翎。
“……!”
蘇邈邈身形一僵。
她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但很快便想到,身後長廊只有一條死路,唯一通往宴廳的側門也被人鎖上了。
——
很顯然,就是眼前這個人鎖的。
他是有預謀的。
想到這一層,蘇邈邈心裏咯噔一下,神色微白。
她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保持思緒通暢。
“你想做什麽?”
這樣問着的同時,蘇邈邈的餘光瞥向前路——離宴廳的正門,還有二三十米的距離。
而這間宴廳常承接婚禮,隔音效果極好……她在這裏即便喊人,宴廳裏也根本聽不到。
“別這樣防備地看着我,會讓我很傷心的……”
顧翎慢慢笑起來,走近拐角的女孩兒。在注意到女孩兒的目光有一瞬落向正門而沒有關注自己時,他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女孩兒的手腕,将人狠狠地壓在了牆上。
蘇邈邈在眼前光影一晃的時候,心裏就已經陡然拉響了警報。
然而她的病已經決定了,她根本沒有足以與大腦反應相匹配的身體反應——甚至沒來得及退開半步,她就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的手兇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時将她狠狠地推到了牆上。
手腕處幾乎要被捏碎的力度令她本能地呼疼,面前人的呼吸帶着令人惡心的酒氣——
“商彥是你男朋友吧,小美人?所以你今天才那樣為他說話——可現在是怎麽了,他怎麽甩下你,上了另一個女人的車?他是不是不要你了,啊?”
蘇邈邈忍着疼掙紮起來——
“放開我!”
“何必呢?”顧翎獰笑着躬身湊近,“商彥既然可以,我為什麽不可以?”
蘇邈邈趁他不備,擡腿狠狠地踢向了男生的小腿胫骨。
“啊——!!”
顧翎一聲痛呼,本能地蜷下身去。
蘇邈邈轉頭就想跑,然而沒想到的是,即便是這個時候——顧翎仍舊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腕沒有絲毫的放松!
“你他媽給回來!”
借着痛意激起來的狠勁兒,顧翎臉色猙獰地直接将女孩兒拽回來。他把人摁到牆上,笑聲獰惡——
“跟我裝什麽清純?商彥早就睡過你了吧!?”
偏暗的燈光下,女孩兒艶麗的臉龐因為驚慌而更惹人憐愛,顧翎眼神着了魔似的,說着就低下頭去要親女孩兒。
蘇邈邈臉色蒼白,去掙他抓着自己左手的右手直接擡起來,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顧翎的臉上——
“你走開!”
掌心火辣辣地疼。
“……你他媽找死!”
顧翎大怒,死死地拉住了女孩兒,兇狠地把人往旁邊一間敞着門的小廳裏拉。
巨大的恐懼襲在女孩兒的心口。
蘇邈邈只覺得心髒一陣窒息地絞痛,她伸手狠狠地掐住了顧翎的手——
“我有病……”
女孩兒的聲量竭力拔高了,但仍舊抖得厲害。
顧翎身形一僵,“什麽?”
蘇邈邈咬牙,臉色在燈光下已經白的有點吓人了——
“我有病、心髒病……”她慢慢勾起失了血色的唇,“你再逼我,我會死……”
“——!”
直面女孩兒面如金紙的臉色,顧翎上了頭的酒意頓時被吓掉了大半。
他下意識地松開手,猛退了一步。
只這一秒。
蘇邈邈毫無猶豫,轉身以畢生最快的速度,瘋跑向宴廳正門。
幾十秒後,正門被砰地一下推開。
彈開的門狠狠地掼在了牆上,砸得整個宴廳內驀地一靜。
衆人紛紛回頭。
離着稍近的栾文澤最先注意到站在門口的蘇邈邈的蒼白面色。
他眼神一緊,慌忙往前走,“小蘇——”
話聲未落,女孩兒已經倒了下去。
宴廳裏死寂一瞬。
遠處的吳泓博看見這一幕,臉色陡變,聲音瞬間扯到嘶啞——
“叫救護車!”
幾秒後。
宴廳裏亂成了一團。
…………
昏昏醒醒幾回,夢裏夢外地恍惚錯位。等蘇邈邈的意識徹底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艱澀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目處,雪白的牆壁上鋪了一層昏黃的光與影,被窗框切割成破碎的片。
入眼都是白色,無邊無際的。
有那麽一瞬間,恍恍惚惚的,蘇邈邈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療養院裏。
直到耳邊一聲低呼,拉回了她的意識——
“小蘇醒了!”
“……”
蘇邈邈低下眼,看向聲音的來處。
遠處是吳泓博驚喜而擔心的面龐,跟着便被遮擋住了,女孩兒的焦點又定向近處。
有人從病床邊站起來。
看清那人的面龐,病床上的女孩兒驀地紅了眼眶:“師父……”
女孩兒軟聲裏帶着昏睡後的喑啞、病理的虛弱無助,更多的則是無力的驚慌和後怕。
聽得商彥心口悶疼。
昨晚那種幾步被逼瘋的感覺,再一次回到身體裏。
只是此刻他不敢發狂,只能把那些核爆一樣的情緒全都壓在身體裏,任由它們把五髒六腑炸得粉碎,疼得死去活來,卻多半點用力都不敢。
他躬身抱住病床上的女孩兒,低下去克制地輕吻她的額頭,聲音沙啞。
“我在……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
聽見耳邊胸膛裏微微震動的熟悉聲線,女孩兒眼眶裏再也忍不住地湧出了淚。
她伸手緊緊地抱住了面前的男生,哭腔和身體都止不住地抖。
“商彥……”
商彥一顆心都快被這哭聲撕碎了。
極端而瀕臨崩潰的情緒,在他心底發了瘋的滋生蔓延。
……
醫生給蘇邈邈做了最後一遍檢查。
“是由于暴力争執導致的情緒劇烈波動與心律緊張,心肌缺血,進而發病昏厥。”
醫生嘆了口氣,看向商彥。
“所幸沒有什麽大事,家屬做好病人的照料和心理疏導,她這個病情,最忌諱這種情緒上的劇烈波動,你們以後必須得注意才行。”
聞訊趕來的指導老師黃旗晟急不可耐地拉着醫生到旁邊詢問狀況,只留組裏商彥三人等在病房內。
女孩兒倚床坐着,衣袖卷起露出的纖細手腕上,勒痕紅得發紫,在瓷白如玉的皮膚十分刺眼。
商彥坐到床旁的凳子上。
他手肘撐在床邊,托着女孩兒的手腕,抵着頭慢慢親吻那淤血的位置。
很輕很輕,不帶力度或聲音。
他眼簾半阖半垂,漆黑的眸子完全被掩在下面,冷白的俊臉沒有一丁點情緒,看不出絲毫心理變化。
吳泓博和栾文澤站在一旁,臉色難看。如果是在平常,那吳泓博少不得要打趣親密至此的兩人幾句,然而此時在這病房裏,感覺到空氣幾乎要被壓到液化被擠出水滴,他一個字都沒敢出口。
他和栾文澤擔憂地對視了一眼。
——
商彥實在是太平靜了。
相比于昨晚幾乎砸了大半個急診室的發狂,此時的商彥安靜到讓他們幾乎感覺來到了世界末日的前一秒。
就是那種仿佛下一瞬就要天崩地裂,然而那一瞬卻被無限拖長,只能讓人崩潰地徘徊在恐慌邊沿、不知道哪一秒天就要塌下來的可怕感覺。
這種感覺,同樣讓蘇邈邈感受到了。
在情緒鎮定之後,她連掙紮都沒敢有,只任商彥那樣贖罪似的一點點親吻着她發麻的手腕。
不知過了多久。
商彥終于慢慢停了動作,他掀起眼簾,目光如神情一般平靜。
死水一樣的靜。
兩天一夜沒有合眼,那漆黑的眸子邊沿,早就攀上了駭人的血絲。
瞳孔起黝黑深沉,如化不開的濃墨。
他低聲,語氣不波不瀾。
“誰做的。”
他問女孩兒。
“……”
蘇邈邈的瞳孔輕縮了下。
和這樣的商彥對視,蘇邈邈感覺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抖。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恍惚覺着,商彥此刻就踩在萬丈懸崖的邊上。
只要她一個字,這人就要義無反顧地跳下去了。
這個想法讓蘇邈邈眼底情緒一栗,她飛快地合下眼,聲音帶着點顫。
“走廊很黑,我沒看清……應該是不認識的人。”
商彥平靜地望着她。
“是嗎。”
蘇邈邈眼睫輕抖了下,壓下去,“商彥,我害怕……我不想再想了。”
女孩兒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床單。
“……”
商彥瞳孔猛地一縮。
他起身坐到床邊,把女孩兒抱進懷裏,緊緊地扣着她,安撫地輕拍她的後背。
“好。”
“我們不想了。”
“……”
在商彥看不到的地方,蘇邈邈慢慢地松下身體,舒出一口氣來。
……
預賽前的兩天時間,就在蘇邈邈的安靜休養中,悄然而逝。
到了預賽當天,因為蘇邈邈的堅持與醫生認可出院的診斷,商彥與蘇邈邈四人最終得以滿編進入預賽場地。
到了預賽環節,場地明顯比之前的國內選拔賽大了幾圈。
參加比賽的,也多了好些亞洲賽區其他國家的代表隊伍。只不過作為主辦方,國內的隊伍數量明顯稍多些。
比賽場地總共分為四列。
裁判席和評審席分別位于四列比賽區的正前方與側方。
LanF大賽是中學生IT競賽中含金量最高的比賽之一,國內不少有名的IT大佬,也在主辦方的盛情邀請下,出席了這次預賽。
作為東道主的國內隊伍最先入場。而作為國內最強的種子隊伍的兩隊,也即C城三中和S城一中的隊伍,恰好便在頭兩列的各自第一張桌。
這兩隊是國內出名的宿敵隊伍,氣氛素來是劍拔弩張,主辦方這樣安排位置,顯然也有讓兩方互相激勵較勁的意思。
坐在第二列第一張桌後,顧翎神色陰沉複雜地看着評審席正中的一個人。
“李深傑竟然真的來了……”
李深傑是近些年風頭最盛的IT新秀,他白手起家創立起來的公司也是當今國內IT行業的領軍者。
在場的參賽學生,絕大多數對他本人和他的公司懷有崇高的向往和景仰之情——顧翎也不例外。
目光陰沉地轉了幾轉,顧翎扭頭看向組裏其他隊員,沉聲道:“今天的比賽,第一名必須是我們的,聽到沒有!”
——
只有這樣,他作為第一名獲勝隊的隊長,才有可能被這位大佬記住或者有所印象……
其餘隊員點頭應和,唯獨副隊長葉淑晨不為所動,還冷笑了聲。
“彥神可就在你旁邊,你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
顧翎目光一獰。
跟着,他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個猙惡的笑容。
“他們全組在醫院裏耽擱了整整三天,我就不信他們這次的狀态能好到哪兒去!”
“……”
葉淑晨目光冷了下去。
她扭頭看向顧翎,眼神裏毫不掩飾厭惡,“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沒有人是傻子。就算蘇邈邈不說,你真當商彥他們猜不到?”
顧翎臉色一變,随即笑起來。
“猜到了又怎樣,他們不還是只能氣成了王八一樣地忍着嗎?”他笑意愈發張狂得意,“你們不是一直喜歡把商彥吹捧到神的位置上嗎?怎麽樣,看到沒有,你們的神也不過如此——我差點弄了他的人,他卻只能氣個半死,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翎,你真叫人惡心。”
葉淑晨一字一頓。
顧翎表情猙獰了一瞬,随即快意地笑,“只有無用的人才會逞口舌之快。”
葉淑晨還要再說什麽。
只是她目光一擡,瞥見第一列的位置,突然便眼神動了動。
幾秒後,葉淑晨笑了起來。
“對,你說的沒錯——只有無用的人,才會逞口舌之快。”
“……”
顧翎笑容僵住。
他可不認為,葉淑晨是什麽會輕易服軟的性格。
這樣想着,顧翎扭過頭去,看向第一列的第一張桌,然後他的身形猛地頓住,表情也全數僵在了臉上。
不只是顧翎,此時賽場裏,所有參賽學生都看到了。
——
第一排第一張桌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從評審席走過來的男人。
那人正是他們景仰的IT新貴,李深傑。
而此時,他面上帶着和善的笑容,手裏拿着一張黑色的名片,正遞給桌後的第一隊隊長,商彥。
比賽前的準備時間中,賽場裏十分安靜。
聽清楚李深傑的話聲,也就并不困難——
“我關注你很多場比賽了,商彥。”
“以後如果有機會,希望能邀請你跟我們的團隊一起合作。我相信,我們之間能碰撞出很多靈感的火花。”
“比賽加油。”
而在所有參賽學生羨慕嫉妒到眼睛快要滴血、恨不得沖上前去以身代之的場景裏,商彥只是站起身,伸手接過,語氣平靜地道了一聲謝。
那張清隽冷白的俊臉上,你甚至連一點與激動有關的情緒都看不見。
李深傑顯然也有些意外。
——
是刻意僞裝還是自然為之,到了他這時候已然能看得十分清楚明白。
所以他也就知道,商彥是真的沒那麽在乎自己這會被其他學生視為殊榮的專程邀請。
這讓李深傑意外之餘,不免被激起了更多的求才若渴的心情。
只不過眼見比賽就要開始,他也不好再多做打擾,只能遺憾地先回了評審席。
而隔着一條過道,顧翎顯然就是所有參賽學生裏眼睛最紅的那一個了。坐在他旁邊的隊員們,甚至都能聽見他把牙咬得咔咔響的聲音。
葉淑晨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冷哂。
“啧……真遺憾,你抓心撓肝地求不得,可有人根本不在意。——這就是神與蝼蟻的差距?”
“——!”
顧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來。
過了不知幾秒,他突然嘶嘶地笑起來,聲音都有些恐怖了——
“你說,如果商彥這場因為心态崩了,連前三名的出線名額都沒拿到——那李深傑會不會後悔他的選擇?”
葉淑晨臉色一變。
“你什麽意思?”
顧翎卻沒有解釋,突然起身,直接走到第一列的第一張桌前去。
葉淑晨心裏咯噔一下。
只是她再想去攔已經來不及了。
顧翎停在第一張桌前,目光緩緩地落到最裏頭的女孩兒身上。
感覺到蘇邈邈身形一僵,他快意地笑起來,轉向女孩兒身旁的商彥。
“哎呀,真不好意思,”他惡心地笑着,“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差點欺負了小美人,啊,不是,差點欺負了蘇邈邈同學——真抱歉啊,商隊長。”
“……!”
蘇邈邈身形一抖。
她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這個無恥的人,心跳幾乎再次被帶回那個恐怖的晚上。
只不過下一秒,她就驀地反應過來,轉身直接抱住了欲起的商彥。
“師父——”
女孩兒的聲音因為過于焦急,幾乎帶上了哭腔。
“…………”
冷白的額角綻起青筋,商彥緊緊攥拳,那些癫狂的情緒一點點壓回黢黑的眼底。
以旁人無法想象的可怕的克制力,商彥慢慢坐了回去。
他垂下眼,伸手攏住懷裏的女孩兒——
“我在。”
“……”
蘇邈邈這才慢慢松下發顫的氣音。
而達到目的的顧翎被商彥方才那一瞬間可怖的眼神差點吓破了膽,已經慌忙地離開了桌前,回到自己隊裏。
葉淑晨咬牙切齒:“你他媽也算是個人啊,顧翎?”
顧翎心有餘悸,但面上露出快意的笑,“能成功就夠了,我不在乎自己用了什麽樣的手段。”
“你就不怕真惹怒了商彥?”
顧翎冷笑,“這裏是比賽——你沒看到他氣得發瘋也只能壓回去嗎?”
“那等比賽結束呢?”
“放心,比賽結束我會直接趕回學校,一刻都不會多待——我就不信,他還能為這麽件事,追到S城去?”
“……人渣。”
葉淑晨氣極。
顧翎獰然地笑起來。
預賽很快正式開始了。
LanF大賽的預賽與選拔賽,在出題本質上是相同的,都是從LanF大賽專用的題庫中随機抽取。
區別是,預賽中所有隊伍抽到的比賽試題是相同的,而且共有5道,隊伍中每個隊員都有一臺電腦,可以同時作業——比賽最終成績,由各隊的正确題數與隊伍解答所有試題所用的時長決定。
如果說蘇邈邈等人原本還擔心,商彥會因為賽前顧翎的卑鄙行徑影響比賽,那麽在看到商彥快速讀題,并第一時間确定了其中三道最簡試題的算法核心,寫在紙上交由三人編程實現後,就已經完全打消了顧慮。
——
這才是他們的隊長,是他們可以永遠放心向前大步邁進的支撐和源動力。
一個小時後。
C城三中成為第一支“交卷”的隊伍。
現場示例運行,五份程序全部運行無誤。
一向冷臉的裁判組,第一次向參賽學生露出了笑容。
四人與裁判們一一握手,便作為預賽用時最短、100%正确率的優勝第一名的隊伍離開。
距離裁判席不過幾步的位置,第二列第一張桌,顧翎瞪得雙眼通紅,目眦欲裂。
按規定,幾人從裁判席側對的賽場側門離開。
然而直到快要走到側門時,蘇邈邈、吳泓博、栾文澤三人,才突然有所察覺地回頭。
商彥站在裁判席前,一動沒動,正與主裁判面對面。
他的聲音并不高,但在十分安靜的比賽場地裏,足夠讓所有屏息凝聽的人聽清——
“我個人退出比賽。”
主裁判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可能覺得面前這個年輕人哪裏有病——
“你已經贏了,你是獲勝第一名隊伍的隊長!”
商彥眼神平靜。
面無表情。
“我退出。”
男生緩緩退後一步。
在主裁判忍不住站起來想要說什麽的時候,他的表情驀地驚恐。
一切就發生在他的眼前。
前一秒安靜沉穩、不動如山的男生,下一瞬眼神兀地猙獰冰冷。
他突然暴起。
拎住身旁轉椅,反身狠狠地掼向後——
椅子落點,
顧翎表情定格在驚駭欲絕。
……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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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