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池杉是被手機的來電鈴聲給炸醒的。

她睡着的時候,手機就放在床頭充電,結果一個翻身,耳朵正對着音響口。

霹靂吧啦一陣鬧騰的音樂,把她從可怕的表情包噩夢喊回到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的現實裏。

她從床上坐起來。

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腿。

——兩條。

胸也很大。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

非常完美的身材。

最關鍵是:是一個“人”的身材。

池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腿。

觸感柔軟,很真實。

她再一次開始認真懷疑,剛才那一切究竟是不是夢?

那麽荒唐的場景和走向,還有變成人家手機裏的表情包這種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吧?

可是不都說,夢都是模糊而虛幻的嗎?

但她為什麽,能如此真實地感受到每一絲疼痛,能如此清晰記得夢裏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記得陸峪頭上那根垂下來紮到睫毛的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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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膝蓋,看了一眼枕頭邊上不斷在響的手機。

撥號人:陸峪。

池杉接起來。

電話那頭的男聲懶洋洋的,帶點不耐煩:“小孩兒你怎麽回事?磨磨蹭蹭的畫符呢,快點兒,爸爸沒那麽空等你。”

——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池杉睡之前定的八個鬧鐘,一個都沒有起作用。

這在以前,對于淺眠的池杉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摳了摳自己的被子,嘆了口氣:“抱歉啊,你等我十分鐘,我馬上下來。”

“最多八分鐘,再磨蹭我揍人了。”

然後“嘟”的一聲,電話被挂斷。

......算了。

池杉深吸一口氣,利索地下床換衣服。

她從小養成的一個習慣就是:如果事情太多,千萬不能亂,要一件一件來。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于荔荔的生日宴,先應付完這個,然後解決完自己的狗血身世糾紛,最後再去處理自己的精神疾病。

她走到櫃子前,挑了一件酒紅色的吊帶亮面長裙,抱着自己的化妝品袋,咚咚咚地跑下樓。

“劉媽,我出去一趟!”

“都快到飯點了......杉杉,你晚飯還回不回來吃的啦?”

“不回來了。”

......

池杉氣喘籲籲地跑到大門口時,陸峪正靠着車窗抽煙,眉眼一挑看見她,把煙給滅了,擡手一抛,就丢進車內的煙灰缸裏。

“池杉。”他眯着眼睛,“老子等了你十五分鐘,結果你就這幅樣子出來見我?”

素面朝天,頭發因為剛起床沒打理過還有些淩亂,臉上濕漉漉的,脖子上還有滑落下來的水珠,估計是洗完了臉卻沒來得及擦幹。

耳朵脖子上空蕩蕩一片,沒有絲毫飾品。

全身上下也就那條裙子和鞋還能看看。

雖然就這副樣子,陸峪也不能昧着良心說她醜。

但最起碼,他也看不見一點要真心實意去赴宴的誠意。

——鬼才相信他會看得上這麽一位走清新自然風的素面白玫瑰。

“我帶了化妝包。”

池杉舉了舉手裏的化妝包,“等會兒直接在車上化妝就行,你放心,不用兩個小時絕對能弄好。”

陸峪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眸。

女生正站在前方,眼睛濕漉漉的一片水汽,長睫毛上還凝着幾顆小水珠,輕輕一眨,水珠就落到了鎖骨上。

她伸手,用手背摸了一下,面上還帶着幾分無辜和迷茫。

他滿腔的嘲諷一時間失去了出口的欲望,輕哼一聲,勾開車門,邁腿坐了進去。

副駕駛的車門也開着。

但池杉直接合上,反而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坐在了後排中間。

陸峪蹙眉盯着後視鏡:“你坐後面幹什麽?”

這小孩兒口口聲聲說要報恩,怎麽一點演戲的敬業精神都沒有嗎?

“我不坐副駕駛的。”

池杉打開化妝包,自顧自地擺弄着自己的化妝品,語氣平淡:“你不知道麽,副駕駛的車禍死亡率最高,除非我自己開車,否則我都是坐後排。”

“......”

雖然池杉是說了自己要報恩。

但一恩歸一恩,陸峪自己說了,只要扮演一位女朋友就行,她又不欠他別的,憑什麽時時刻刻對他畢恭畢敬。

女生擦幹臉上的水珠,又開始往臉上噴噴霧,再次把臉弄得濕漉漉的。

一眼也沒看前方的男人。

陸峪瞥了後視鏡一眼,稍微有些好奇:“你往臉上灑的什麽?”

“水啊。”

“那你剛才擦的又是什麽?”

“水啊。”

“喲嚯。”

陸峪嗤笑一聲,一副滑天下之大稽的模樣,“擦了水又灑水,你腦子沒毛病吧?”

......這個人怎麽這麽不會說話。

池杉皺皺鼻子,開始拍臉,完全不想搭理他。

“所以你被我說中之後,又氣的開始扇自己巴掌了?”

......

她擡起眼眸,彎起一抹笑:“陸先生,你帶手機了嗎?”

陸峪懶洋洋地應道:“帶了啊。”

“你手機裏有百度嗎?”

“有,怎麽了?”

“首先,打開百度。”

“然後呢?”

“然後在輸入框輸入你想問的問題。”

“......”

“最後點擊搜索。”

她的聲音很輕柔,語速刻意放緩,眼眸裏還帶着幾分關切,“學會了嗎?”

“......”

陸峪勾勾唇,露出一抹陰沉沉的笑。

而後一踩油門,汽車在公路上轟的開出去老遠。

池杉被這陡然加速吓一跳,身體止不住往後仰,化妝包的口紅睫毛膏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尤其是她那瓶才剛拆封的神仙水,一失手嘭地砸在陸峪放中間的煙灰缸上,瓶子從中間碎開,化妝水咕嚕咕嚕澆出來,只餘一個淺淺的底。

——她幫陸峪幾萬的地毯,敷了個一千多的水。

也不知道是誰吃虧。

男人從後視鏡裏看見這場景,揚揚眉:“摔什麽了?”

“神仙水。”

“這名字聽起來還挺貴?”

池衫平靜地點點頭:“是不便宜。”

陸峪對化妝品的價格沒有太多了解,但是看池衫這表情,想來确實也不會便宜。

他同情極了:“這樣啊,那你挺慘的哦。”

而後勾起唇,露出了池衫認識他以來,見過的最燦爛的笑容。

……好。

池杉總算是明白了,自己跟陸峪這麽偶像劇的相遇和設定,為什麽後來居然沒有發展一下,反而依然以悲劇作結。

她從那倆表情包噩夢裏總結出的最好的消息,就是五年後,她已經成了這哥們的前女友。

簡直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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