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作為跟着“男友”來參加生日宴的女伴及客人,就算池杉再讨厭于荔荔,進入宴會廳之後,也不得不先挽着陸峪的胳膊去跟宴會的主人公打了個招呼。

池杉表現的非常得體大方且寬容知禮。

——她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紅裙美人端着一杯紅酒,婀娜多姿地走到小公主打扮的壽星面前,笑意盈盈:“于小姐,祝你生日快樂,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樣開心漂亮。”

陸峪在旁邊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于荔荔今天顯然是為了這場生日宴會而精心打扮過的,定制的童話式禮服,裙擺一層又一層,看上去十分華麗,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連腳上的鞋子都鑲滿了碎鑽。

估計穿了不止一套房子在身上。

但是這麽隆重的打扮,被對面的池杉一襯,頓時就顯得人矮膚黃麒麟臂。

還尤其浮誇。

漂亮......漂亮個屁。

至于開心,于荔荔本來是還挺開心的——在池杉出現以前。

當池杉挽着陸峪出現之後,今天晚上這個生日,說不定已經成為了她人生歷史中最黑暗的生日。

她們倆就這樣面對面站着,池杉還端着杯酒敬她,眉目璀璨,笑意盈盈,因為高跟鞋的鞋跟夠高,不免帶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場。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非常像是皇室女王在慰問表演結束的歌劇演員。

——陸峪腦子裏忽然冒出謝澤西之前在網上學來的一句流行語:

在性感面前,可愛簡直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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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于荔荔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一文不值。

她咬牙切齒地跟“情敵”碰了個杯,望着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背部,皮笑肉不笑:“謝謝你的祝福,這條裙子可真好看呢,就适合你這樣的prostituée。”

于荔荔大學是在法國讀的,但她和好多被父母送出去混文憑的富二代一樣,平時基本只和中國留學生來往,讀了好幾年書了,上課還是像在聽天書,連日常用語都磕磕巴巴搞不太順。

不過好歹也在法語環境裏呆了這麽多年,有些罵人的詞彙,她就記得很牢。

prostituée,,妓.女,蕩.婦。

她覺得這個詞和池杉簡直完美貼合。

池杉就是個不要臉的蕩.婦。專門勾引男人的妓.女。袒胸露背傷風敗俗的賤貨。

于荔荔文化程度一般,罵人也罵的直白,她甚至也不管池杉聽不聽的懂,反正周圍這些叔叔伯伯們聽不懂就行。

本來就是想刺一刺這個妖豔小婊砸的,她能聽明白更好,氣死她。

但對面的女人眉眼不動,既看不出一絲疑惑,也找不到一點憤怒,反而勾了勾唇,語氣謙虛地恭維道:“哪裏哪裏,要說prostituée,,跟于小姐比起來,我真是自愧不如。于小姐才是天賦異禀獨一份呢,誰也比不上您。”

“你......”

在于荔荔即将失控的前一秒,池杉率先偏過頭。

沒理會她的氣急敗壞,反而挽着陸峪的胳膊,聲音婉轉又妩媚:“親愛的,我帶你去見見我的爸爸媽媽吧。”

陸峪垂下眼眸。

女生正彎着眉,仰頭看他,眼睛裏波光粼粼的,充滿了愛意。

見他一眨不眨地審視着自己,還轉了一圈眼珠子,極為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嬌嗔道:“哎呀親愛的,你不會現在還在想要送我一車神仙水的事情吧?你可真是......唉,行吧,既然你非要送,我也不舍得辜負你的心意。不過一車也太多了,我用不完呢,你随便送個一兩箱就好啦親愛的。”

陸峪:.......送你媽。

于荔荔聽見這感人的愛情故事,心底已經長出了一萬棵檸檬樹,嫉妒的要命。

憑什麽呀!

這兩年,她在陸峪身上費了多少心思,為了接近讨好他,撒出去多少錢財,加起來都能給自己買八輩子神仙水了,可陸峪就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對她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的,連一個眼神也吝啬給。

結果現在,他居然求着要送池杉一車神仙水?

這對比實在太過于殘忍,殘忍到于荔荔整個表情管理系統都開始自動崩潰。

她哀怨又傷痛地望了陸峪一眼,見男人還是專注地只盯着池杉看,眼眶一紅,跺着腳就委屈地跑開了。

池杉維持着高冷的淡笑,小聲跟自己的“雇主”邀功:“陸峪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我什麽都不用做,光憑華麗的外表就能輕松壓制她,你自己看看,我的美貌是多麽驚人的武器。”

陸峪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你可真牛逼。”

“還行還行,比不上您,”

......

好在就這麽點磨蹭的功夫,已經不用池杉做作地挽着他去見爸媽了。

她剛用自己“美貌的外表”把于荔荔給氣走,池父池母就帶着倪璇主動走了過來。

池母看着她,欲言又止:“杉杉,你......”

池杉喊了聲媽媽,安靜地等待着她後面的話,神情落落大方的,沒有絲毫別扭和尴尬。

只有離她最近的陸峪,能感受到女生身體的陡然僵硬。

男人微一挑眉,瞥見了池母身邊的倪璇。

這姑娘應該就是池杉說的那位上門尋親的真千金了吧。

親生母女倆手挽着手,氛圍和諧,透着一種難言的親密。

而自己手肘處,池杉忍不住攥緊了他的袖子。

......啧。

真是個小可憐。

人家一家人血脈相連,看上去關系處的就不錯,相親相愛一起來赴宴,卻沒通知她。

這小孩兒孤孤單單地站在對面,手指揪着他的衣袖,就像只被遺棄了的波斯貓。

安安穩穩過了十九年,忽然爹就不是爹,娘也不是娘,難怪那天在酒吧裏哭着喊着找爸爸。

最關鍵是,在旁觀者眼裏,她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面對這場身世動蕩,她經歷着同樣的惶恐和不安,卻沒有資格表現出一點委屈和失落。

......真慘。

就在陸峪冷眼旁觀和池母猶豫的時候,池父适時地補上了後半句問話:“杉杉,你怎麽也過來了?”

與前天冷漠煩躁的态度相比,他這會兒顯得過于溫和。

大概是看在陸峪的面子上。

池杉下意識靠近了身旁的男人,就像在依靠自己最後一個盟友:“我陪......朋友來的。”

陸峪禮貌地颔首:“伯父伯母好,我是池杉的男朋友,我叫陸峪。”

池父怔了一下,語氣裏還有沒反應過來的受寵若驚:“哦,你好你好。”

話音剛落,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對待“女婿”的态度似乎過于谄媚了,又恢複了最開始的板正表情,帶着幾分自然的親和:“既然來S市了,就讓杉杉帶你好好玩玩。杉杉啊,改天也帶陸峪回家吃個飯,讓他嘗嘗你媽媽的手藝。”

池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的陸峪已經點頭應道:“好。”

池杉:......好你媽。

陸峪的目光又落在倪璇的身上,語氣淡淡:“這位是?”

“這是......池杉爺爺故交的孫女。”池父似乎還沒習慣這個說辭,被人乍然提問,忍不住就卡了下殼。

不過之後的說辭就流暢許多了:“她母親前段時間逝世,家裏沒人照顧她,我們就把她接了過來。這孩子的祖父當年對我們家老爺子有救命之恩,和我們親生的沒什麽差別,杉杉也是把她當成親生妹妹看待的。”

什麽玩意兒?

突然多了一個親生妹妹的池杉差點沒崩住自己高貴冷豔的表情。

她還以為爸媽今天把倪璇帶過來是專門介紹她的呢,怎麽.......忽然變成是爺爺故交的孫女了?

難道是說,不願意認嗎?

可是之前看爸爸媽媽對她的态度,壓根也不像是不願意認的樣子啊。

那所以就是,不好認?

.......哦。

對。

抱錯了孩子這種事情,不管對于哪一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好事。

尤其是對于極愛惜名聲的父親來說。

父親是白手起家的,祖輩全是地裏刨食的農民,在很多人眼裏,就相當于是暴發戶。

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家裏對池杉的教養就十分嚴格,她自小是個活潑愛鬧的孩子,卻因為“大家閨秀”這個定義,不得不維持高冷的表象。

因為她的禮儀老師說過,她的長相不太适合“春風拂面”的人設。

池杉忍不住蹙了蹙眉。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忽然湧出一股極不舒服的情緒。

如果,如果她是倪璇的話。

親生父母接了自己回家,卻因為名聲面子不願意公開身份,她會覺得,特別寒心。

池杉忍不住看了一眼倪璇。

女生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陸先生你好,我叫倪璇。”

神态和語氣都很自然,看不出一點失落。

“嗯,你好。”

男人像沒看見那只手似的,禮貌一點頭,視線就落在了別處:“你們先聊着,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倪璇對着她的背影,收起手,笑了笑,面上無一點兒尴尬。

仿佛......已經習慣了似的。

池杉一哂,為腦子裏突然冒出的念頭而感到荒唐。

然後開始專心應對起媽媽的問話。

......

那廂,陸峪問起倪璇,倒不是真的因為好奇。

也不是因為禮節。

而是因為這姑娘的眼神。

他對別人的視線向來有些敏感,打從一進宴會廳起,這位小姐就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又滄桑又幽怨,而後忽然又變得果決,讓人毛骨悚然。

但他分明不認識她。

甚至沒有絲毫見過她的記憶。

陸峪擰擰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在謝澤西開始大肆調侃之前,先開了口:“你對S市熟,幫我查個人。”

對方一愣:“查你那小女友?”

“不用。”他的目光淡淡落在不遠處的池杉身上,“查一下她那個妹妹。”

“哪個妹妹?叫啥名兒?”

“叫......不記得了,就站旁邊那位,黑衣服的。”

謝澤西震驚地看着他。

“怎麽?她真有問題?”

“不是。”

寂靜了三秒。

“但是那姑娘真是你小女友?!”

謝澤西掏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我擦啊陸峪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喂,姑姑哦,你兒子談戀愛了你知道嗎?我跟你說嘶!陸峪你松松松手......沒有,姑,沒談沒談,我的意思是操,陸峪我草你媽......姑,我不是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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