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遠離了房間之後, 女人尖利的喊聲逐漸聽不到了。
走廊上一片寂靜, 在這種時刻,平白給氣氛增添了幾分肅穆。
不知道為什麽, 男人充滿怒意和侵略性的目光讓池杉本能地感到瑟縮。
它往屏幕後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我只是覺得, 這樣子可能不太好。”
“怎麽樣?”
“就是, 把人關起來。”
饅頭團子越發地縮成一團, 抱緊胖胖的自己,“不管怎麽說, 都是犯法的不是嗎?是侵犯人權的呀。”
“所以,你是要我去跟一只鬼談人權和法律?”
陸峪扯扯唇角,語氣裏全是嘲諷, “她要真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就不會把別人的身體當做自己家。”
“......”
“她這樣困着池杉不讓她出來, 難不成就不算是非法囚禁?說到底,我只是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饅頭團子怔忡了一下。
它望着陸峪漆黑如墨的眼眸,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它甚至覺得眼前的陸峪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
在他身上, 她再也找不到初次見面時的那種生氣與平和, 反而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戾氣,讓人不安的很。
“其實我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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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一個合适的借口。
在男人的虎視眈眈下,池杉最終還是冒出了那句偶像劇經典臺詞,“我的意思是, 如果我們為了報複,就去做和壞人一樣的事,那我們跟壞人又有什麽分別呢?”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這種幾把破爛理由,根本不可能說服陸峪。
果然,男人嗤笑一聲,眉宇間全是輕蔑:“第一,老子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第二,老子沒那麽空用這種手段去報複一只鬼。第三,既然你覺得這樣不行,那你希望我用什麽方法把你的肉身給救出來?給她念佛經讓釋迦摩尼去感化她嗎?還是去陰曹地府請判官來把這只鬼給收走?”
“......”
池杉被他反駁的啞口無言。
陸峪看她欲言又止卻始終不敢開口說什麽的膽怯樣子,到底還是軟和了語氣:“池杉,我這邊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相信,我絕不會害你就行了。”
可能是他良好的态度鼓勵了她,饅頭團子探了探頭,又觀察了他一下,終于沒那麽膽怯了。
它在屏幕裏擡起腦袋:“可是我記得我上次來的時候,你還在試圖跟耿晴晴虛與委蛇,為什麽現在忽然就把她給囚禁起來了?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
好吧。
這一回,輪到陸峪啞口無言了。
陸峪不想說。
他甚至不願意去回想。
他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心裏就會竄出一股怒火,讓他恨不得把那個耿晴晴從池杉身體裏拽出來生生掐死。
“是她做了什麽很過分的事情嗎?”
池杉看着他陰沉的面色,陡然警覺,“那個女鬼是不是拿我的身體做什麽壞事了?她掉進糞坑裏了?把我吃胖二十斤了?還是被潛規則了?”
——這裏面的事情,是池杉能想到的最嚴重的三類事件。
她一件都無法忍受。
如果耿晴晴真的這樣肆意糟蹋她的身體的話,她......她就......她就他媽還真沒法做什麽!
打她罵她給她下毒或者讓她丢工作壞名聲被所有人唾棄——到頭來通通都是一種自殘式報複行為。
要是真有一天她把那個女鬼成功從她的身體裏趕出去了,所有的後果還是一樣得她來承擔。
池杉翻着小肚皮像個不倒翁一樣立在玻璃罩裏,忽然體會到了和陸峪一樣的無力和憤怒。
就是,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卻還是得好吃好喝供養她的那種憋屈感。
饅頭團子擰着眉毛,嘆口氣:“耿晴晴究竟做什麽了?你還沒告訴我呢。”
“你就當她三件都做了吧。”
“什麽叫當她做了,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我對我的身體有知情權,不接受這樣的敷衍。”
陸總沉默片刻。
“陸峪?”
“她把池杉給弄休眠了,跟秦澤朔親嘴了,順便接了一個有□□鏡頭的戲然後染上煙瘾了。”
“......”
饅頭團子張着嘴,立在那裏,因為他的話,半天沒有能緩過神來。
直到半分鐘後,她的2D大眼睛裏才蓄起了淚:“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壞的人啊,我不明白。”
“呵,我也不明白。”
“那現在怎麽辦呢?”
“沒有辦法。”
陸峪疲倦地揉揉眉心,“道長的意思是,除非有一方先喪失生存的意志,否則兩個靈魂體誰都無法自動消散,只可能被吞噬然後融合。”
“融合了之後,我還是我嗎?”
“當然不可能是。融合就意味着,你會共享耿晴晴的記憶、中和她的性格,然後成為一個全新的自己。”
池杉驚慌了:“那我不要被融合!”
“道長還在想辦法。”
男人拉開辦公桌的椅子坐下來,語氣煩躁,“但在他想出辦法之前,我必須關着耿晴晴,被人哄幾句就能染上煙瘾,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去吸毒。”
小表情包因為他的話而無盡發散想象,最後生生打了個寒顫。
和陌生男人接吻,拍□□鏡頭的戲,染上煙瘾。
對她來說,最不能接受的肯定是最後一個。
畢竟其他的行為頂多只能讓人心理不舒服一下,但最後一件就是直接威脅到她的身體了。
如果以後還去吸毒什麽的——簡直不可饒恕!
而事實上,讓陸峪最憤怒的,還是耿晴晴拿着池杉的身體跟秦澤朔親嘴這件事兒。
那天他剛和倪道長約好,帶着他去劇組探班,想要觀察了一下池杉的狀況。
結果一打開休息室的門,就看見“池杉”甜膩地依偎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裏,抱着他嗲裏嗲氣地撒嬌,最後還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
而男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予取予奪的樣子,不過分熱情,也不拒絕,不推脫。
那種眼神是個男人都懂,就是玩玩而已。
陸峪心裏忽然就掀起了滔天的怒火。
拳頭攥的咯吱響,整個眼神都是冷的。
那種感覺是什麽呢?
就好像你養了一只奶喵,每天給它喂食,帶它玩耍,細心照料百依百順,把它養成了世界上最可愛最漂亮的貓。
結果忽然有一天,有人觊觎它漂亮的皮毛,就把它的皮給扒下來換到了一只老鼠身上,那只老鼠帶着這身皮在垃圾堆裏滾來滾去,弄的一身髒污,而你自己的小奶喵,卻渾身傷痕奄奄一息。
陸峪恨不得上去掐死那只老鼠。
但是不行,因為老鼠身上還有他小奶貓的皮。
所以他幹脆把耿晴晴給關了起來,讓倪道長每天對着她“招魂”,把她弄的心力憔悴惶恐不安,每日每夜都處于恐懼裏。
讓她也嘗嘗,池杉受過的苦。
“那你打算關着她到什麽時候啊?”
饅頭團子仰着臉問。
“關到池杉重新回來為止。”
“可要是......要是我很久很久都回不來呢?”
池杉遲疑了一下,“你總不能關她一輩子吧?”
“為什麽不能?”
男人嗤笑一聲,“池杉親生父母已逝,池家根本不管她。她唯一的那幾個朋友,也因為耿晴晴疏遠了。她經紀公司的最大股東是我,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來找她?”
“她不是還有好多粉絲呢?好歹也是個明星吧。”
“星影已經發了公告了,“池杉”因為身體健康問題休養一段時間,她所有的賬號都在經紀公司手裏,鬧不出什麽水花。娛樂圈更新換代快,幾年之後,她就可以順利“隐退”了。”
池杉聽得目瞪口呆,怔怔然望着他。
“怎麽了?”
“......陸峪,你是不是計劃這件事情很久了?”
“沒有。”
男人語氣果斷,毫不猶豫地否認。
但正因為他否認的太順暢,反而讓池杉感到了不對勁。
她忽然問:“陸峪,如果耿晴晴沒有跑過來奪舍,而是我自己移情別戀,想要跟你分手怎麽辦?”
小饅頭團的眼睛又大又黑,瞳孔還微微發亮,“你也會這樣把我關起來嗎?”
“......你怎麽會忽然這麽想?”
“很多霸道總裁都是這麽寫的。男主角求而不得之後就會黑化,把女主角囚禁在暗室裏,直到女主角患上斯德哥爾摩症。”
陸峪揉揉眉心,無奈極了:“老子沒有這種變态癖好。”
“那你現在還不是......”
“我囚禁的是人嗎?我囚禁的是一個鬼。”
他把手機立起來,和她視線齊平,“池杉三年前就跟我分手了,在我發現她不對勁之前,我沒有打擾過她一次。”
男人垂下眼眸,聲音聽上去有些低落:“如果,在背後默默關注也算是打擾的話,那我不否認,作為星影的股東和山谷的決策者,我幫她牽過好幾次資源。我以為,她喜歡娛樂圈這份工作,所以哪怕分手了,我也想幫幫她,誰知道......”
看着往常一貫強勢的陸總流露出這樣消沉的情緒,池杉忽然覺得有些心虛和愧疚。
它抱着自己,坐在聊天框上:“對不起哦,是我說話太過分了。”
“沒事。”
男人勉強笑了笑,似乎是不想多說這個,換了一個話題,問起她跟陸峪1號的狀況。
池杉倒沒想瞞着。
挑選了重點告訴他,當然,她特地強調道,陸峪1號完全就是“莫名其妙”說要跟她談戀愛的。
而且從那之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她的态度特別好,簡直是有求必應。
讓池杉一邊愧疚一邊懷疑這個男的是不是真的被穿書了。
陸峪的表情看上去毫不意外,勾勾唇:“沒事,只要他說愛你愛的死去火來,那就是愛你愛的死去活來,你可以放心跟他說了。”
“哈啊?”
“我從來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男人泡着咖啡,“只要說了,就是認真地要談,不存在談着玩玩的情況。”
饅頭團子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陸峪是真的要跟她認真地談?
是真的真的要跟她認真地談?
.......不知道為什麽。
這樣的結果,其實之前一直是她所期盼的,甚至她還為此寫了滿滿一頁的勾引計劃。
可真到了實現這一天,池杉居然有些瑟縮和不安。
雖然這樣的形容詞有些不合适。
但是.......她居然莫名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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