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輝月宮中,熏香縷縷,隔着一層層紗幔,裏面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堪堪偶爾能看見某個人幅度較大的動作,聽得見陣陣樂聲。

段和作為總管太監,伺候過兩代先皇,到鳳月這裏已是第三回 了。他是看着鳳月長大的,在先皇鳳澤謙在位時也暗地裏幫過鳳月,是個人精,他深知鳳月是個什麽脾性。

伸手撩開層層紗幔,段和微微低頭上前,耳邊的歌聲悠揚悅耳,皆是些靡靡之音,餘光中都是少女的裸足,輕點旋轉緩緩移動,腳踝上的彩色小鈴铛跟随着動作刷刷作響,衣袂飄起時浮于鼻尖的是陣陣香風。

奈何這般奢侈迷醉的氣氛卻得不來上面那位唯一的欣賞者的一個鼓掌,甚至是一個勾唇微笑。

“皇上。”段和得到鳳月的眼神示意,繼續說道,“三王爺自從回宮便待在府裏,不曾出門。”

“春祭那日的事可查清楚了?”鳳月端起月光杯飲了一口進貢來的葡萄美酒,摩挲了一下拇指指甲,“鳳青衣想糊弄我還沒那麽容易。”

“三王爺那日确是去了一個道觀,叫清風觀,就在興久郡的清風縣內,騎馬只需半日工夫。不過,三王爺在觀內逗留了幾日,聽說是春祭當日路上遭了襲擊。”

“襲擊?那知道是誰襲擊的嗎?”

“是清風山上的一窩山匪。”

鳳月終于笑了笑,臉上一派溫和:“這個土匪窩暫時別動,看鳳青衣可會有動靜。若是她采取行動,我們只管看戲,等到兩敗俱傷之時再幫她一把,她在我這裏自然會更服服帖帖。”

“皇上聖明。”

段和垂眸不語,鳳月笑了笑猛地揮了一下手:“無趣,朕都要看乏了,下次換一批人。”

獻歌跳舞的姑娘們表情立刻變了,頃刻淚如雨下。然而,她們卻都一字不敢言,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迎接死亡的到來。

齊王府中,鳳青衣立于桌前,将信上的白紙黑字看了數遍,仍舊是眉頭緊鎖。良久,她一掀衣擺,穩穩地坐在了雕花木椅上,将信紙揉成一團,輕而易舉的擲到了角落裏的火盆中。

“來人!”

鳳青衣叫了一聲,等侍候的人踏進屋裏卻又一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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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吧。”

明苑既已毫發無損的回到了觀裏,她沒必要再糾纏,但是根據信中的說辭,明苑對于被擄的事說的都是假話。從上一世到現在,這是鳳青衣第一次遇到明苑說假話的情況,而且還是這般拙劣任誰都能一眼看穿的謊言。

只有一種情況,明苑是故意的。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鳳青衣猜不透。要說她是故意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不大現實。她現下在王府,而且這一世以來她和明苑的接觸不算多,甚至是不歡而散。要說她是受了威脅也不大像,毫發無損而且沒有什麽情緒變化。可要說她是認識甚至是保護擄走她的人,那般說辭反倒更會讓人懷疑對方。

鳳青衣知道明苑聰慧,此時為猜不透她的心思感到心中煩躁,伸腿踢了桌角一下,卻被随之而來的疼痛把臉憋的通紅,想伸手揉揉卻礙于面子下不去手。

呂婧如端着點心進來的時候,正好撞到她這副表情複雜的樣子,着急忙慌地上前放下點心直奔鳳青衣,絲毫不覺自己腳下墊了什麽東西。

“王爺,您怎麽了?表情不對勁!”

“挪腳。”

“啊?”

鳳青衣伸手捂住上半邊臉遮住了眉眼,另一只手伸直食指順着腿指下去,聲音似乎有些扭曲了:“本王讓你移開腳!”

呂婧如順着她修長的手指看過去,後知後覺地猛地将腳移開:“對不起王爺,屬下剛剛着急,沒,沒注意!”

鳳青衣緩了一下才道沒事,匆匆轉變了話題:“落鳳寨有些猖狂,你着手準備給本王把他們一窩端了。”

一個小小的山匪窩膽子不小敢襲擊她,還騷擾清風觀,此次不徹底讓這寨子消失,她就不叫鳳青衣。

“莫要輕敵,這群人賊着呢,我們的将士不能再折損在他們手裏。”

“屬下明白,這就下去安排,您吃點心。”

“嗯。”

拿起一塊點心,鳳青衣思來想去,覺得明苑的事不能就這麽算了,而且,她得盡快考慮是否要按照上一世的大劇情走。若按着劇情,明苑還得成為她的娘子。

不過,上一世算是她鳳青衣對明苑一見鐘情,賜婚的事也是她向鳳月提的,沒有征求明苑的意見,就把明苑娶回了王府。新婚之夜明苑不願将身子給她,還說她有心悅之人,可那時她一心就喜歡明苑,拿着皇帝賜婚誰敢抗旨的理由給明苑施加壓力,不管不顧,明苑半推半就将身子給了她。

現下想來,那時的她真不是個東西。

重活一世,她對明苑的那份情意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減少不說,反倒隐隐增加了。若不是靠着對明苑的思念,陰曹地府的日子她熬不過來。

她不該再禍害明苑了,不能再重蹈覆轍,再讓明苑陷入上一世的處境中,不能留她再做一次她鳳青衣的遺孀,孤獨終老。

若非要按劇情走,她得想個萬全之策既保得明苑周全,自己也能安心複仇。

鳳青衣苦思冥想,等她回神之時才發現手上空了,指尖沾了些碎渣,點心早已被她不知不覺中放開了,掉在了桌子上。

她想好了,她這次還要找鳳月賜婚,将明苑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只是這次,她和明苑的相處方式絕對要和上一世不一樣。

她要讓鳳月絲毫不把視線放在明苑身上,她也不會再碰明苑。只要明苑能安全留在她的視線之中,一切都随明苑的心。若是明苑想要和心悅之人在一起,她也不會阻止,甚至會想辦法幫她。這樣的話,明苑該會過得平安喜樂吧。

一切似乎都明朗了,但鳳青衣卻沒有意料中的半分開心。

屋外,鳥鳴聲陣陣,士兵操練的聲音也偶爾會傳入耳中,屋內,鳳青衣勾唇苦笑了一下,似乎疲累不堪。

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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