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宅 事後

姜瑜剛從會議室出來就接到父親的電話，大意就是要她回去吃個飯順便談談醫院的事。

姜瑜随口應了一聲，說她一會有個手術，等結束了就回去。

旁邊的白書淼等姜瑜挂斷電話一同回了辦公室。

手術半個小時後開始，姜瑜主刀，白書淼這次同樣是協助姜瑜。

說起來，白書淼要比姜瑜大兩歲，工作經驗也比姜瑜更豐富，在這家醫院待了五年好不容易快熬到頭了，突然空降了一個姜瑜，年紀不大，學歷挺高，剛在美國留學回來就來了醫院當了主任。

當時太多人不服氣了，要論最不服氣的，白書淼是第一，但沒辦法，誰也不能說什麽，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家醫院就姓姜。

姜瑜是姜凱東的獨生女，是城景地産和這家醫院未來的唯一接班人。

一開始白書淼憋着氣藏着怨，雖然不說什麽但對姜瑜明顯沒什麽好臉色，姜瑜看得出來，但也不惱，神色淡淡毫不在意。

後來跟了姜瑜幾場手術，白書淼的一腔怨氣全變成了敬佩。

姜瑜的能力放在全北京也是一流的，放在這家私立醫院更是支柱。

白書淼自認時運不濟但也謙虛好學，這兩年跟着姜瑜踏踏實實學了不少。

對姜瑜的态度想法也開始一點點轉變，和姜瑜算不上親密的朋友但也一直相處融洽。

手術結束姜瑜洗漱了一番回到辦公室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開車去了老宅。

姜瑜把車停好，迎面就看到張管家走過來。

張管家張嘴正要叫聲“大小姐”姜瑜伸出手打斷他問：“我爸呢？”

“老爺在廚房煲湯”

姜瑜蹙眉，一邊走一邊問“他最近身體好了？都能煲湯了？”

張管家頓了頓說“這不是小姐要來嗎”

姜瑜沒再說什麽，越過燈光昏暗的客廳徑直走進廚房。

廚房裏有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背對着姜瑜。

“爸爸”

周遭一片寂靜，只有爐火上的湯罐咕咕響，上面的蓋子不時被水汽蒸騰地翻動一下不一會又重新蓋上，一下一下地不停歇。

姜瑜不懂煲湯，也不知道該不該拿下來，許久得不到回應姜瑜走近兩步看他。

輪椅上的人，歪着頭，呼吸輕淺，眼睛緊閉。

原來早就睡着了。

姜瑜又走進兩步微微彎腰仔細看他。

可能是太久不來看他，姜瑜甚至感覺眼前的人已經有些陌生，什麽時候生出了這麽多的皺紋，頭發似乎比之前更白了些，皮膚肌肉松弛，手背上已經出現了點點斑痕。

這是誰呢？曾經在地産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姜凱東，怎麽老成了這幅模樣呢？

年輕時的張揚意氣在那年的事故和疾病的折磨之下一點一點挫消，直至蕩然無存。

這種老态，是從內心裏蔓延的。

鼻子有些酸澀，姜瑜快速刮刮眼角，伸出手拉住父親的衣角輕輕搖了搖。

輪椅上的人動了動，略顯遲鈍的擡起頭，眯着眼看了姜瑜半晌才慢吞吞說：“這是小瑜啊...”

喉嚨裏似乎有什麽堵住，呼吸都變得艱難，姜瑜看着他點了點頭。

“是我”

姜凱東看着姜瑜眼神遙遠的感嘆“我正夢到你小時候呢”

“是嗎，夢到什麽了”

“我夢到啊，你媽讓你學鋼琴那會兒，你怎麽也不肯，哭着鬧着拉着我帶你去游樂園玩，我那時候正要出門談個合同就哄你說‘等小瑜學會一個曲子，爸爸就帶你去'你不信我，拉着袖子不讓我走，硬是把我拖到了屋裏......”

姜瑜看着姜凱東的側臉低聲說；“太小了，不太記得了”

姜凱東嘆了一口氣，神色失望地低聲喃喃道：“那時候要是帶你去就好了”

“沒關系，那時候你太忙了”

“不是啊”姜凱東搖搖頭“那時候太年輕，沒仔細掂量錢和家人的分量”

姜瑜不再說話。

“你剛才拉我那一下，我還以為回到你小時候了...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經常拽着我要出去買小吃嗎？你媽媽這人潔癖太嚴重，自己不吃也不能看見咱倆吃，有時候我就偷偷帶着你出去買，在路上吃完散完味才敢回去，你媽媽一直沒發現...”

說到這姜凱東啞着嗓子低低地笑了，回憶裏那些數不盡的酸甜苦辣現在品來滿是甘甜。

姜凱東兀自笑了一會又說：“你媽媽多好......她多好.....出身好，長相好，性格也溫柔，那時候好多人喜歡她吶，結果她偏偏選了我，我一窮二白，學歷不高，岳父看不上我，一直反對，那時候我也太不懂事，幹脆領着你媽媽私奔，最窮的時候一天只吃一頓午飯，等生下你，賺了點錢事業有了起色才敢回去，回去了才知道她父親兩年前就去世了，你媽媽傷心的啊......都是我對不起她......後來呢......你知道你媽媽最大的不好是什麽嗎？”

姜瑜輕輕搖頭。

姜凱東聲音哽咽“她這個人最大的不好就是眼瞎，看走了眼，跟了我，毀了她一輩子。我知道你還怨我，你只是不說......”

姜瑜呼出一口氣擡眼眨了眨調整了情緒打斷他“別亂想，不是要煲湯給我喝嗎”

姜凱東低頭不再說話，胸口一陣陣起伏。

姜瑜轉身叫過廚房的人把湯罐拿下來，把飯菜擺上桌，推着姜凱東去了餐廳。

晚餐豐盛，姜瑜卻沒吃多少，不緊不慢喝了一碗湯。

看姜瑜放下筷子，姜凱東問：“好喝嗎”

“很好喝”

“當歸烏雞，你媽媽以前常喝這個，我也就會了”

姜瑜看看湯罐像是想到什麽問“你說有醫院的事找我，什麽事？”

姜凱東放下湯匙“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工地體檢的事”

“工地？”

“城景對工地的工人體檢一直很嚴格，一般都是我們旗下的醫院負責的，工地人太多也不好都來醫院，所以每年讓醫院去工地。你上年剛好出國開會沒趕上，今年我想讓你代表醫院去，露個面總是好的”

“什麽時候？”

“下周一”

姜瑜想了想那天還有一場手術但還是應了下來。

晚飯後姜瑜就在這裏睡下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回公寓換了身衣服就趕去醫院做了一場手術後，召集開會計劃五天後的工地體檢的具體事項。

這方面姜瑜沒接觸過，讓上年參加過的一個醫生詳細的介紹了一下流程和體檢項目。

這醫生說的很詳細具體，姜瑜幹脆讓他全權負責體檢，至于她只是随行一員。

“每個科出來一個醫生，每個醫生帶兩個護士去，你們其中哪個去我不要求，只是這幾天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好，沒什麽意見的話就散會”

姜瑜看了一會，說了一聲“散會”率先走了出去，後面的白書淼趕上來問：“今年你去嗎？”

姜瑜“嗯”了一聲問“上年你去的嗎？”

“是啊”

“哦，那今年我去，正好手頭上一個手術安排不過來，協商一下看看，轉到你那裏還是宋醫生手裏”

“給他吧，我跟你一塊去工地體檢”

姜瑜挑眉，停下來煞有其事地看着白書淼“難道工地有金子？你怎麽這麽積極”

白書淼低頭推了推眼鏡“你怎麽知道沒金子？”

姜瑜笑“那你和宋醫生說吧，病人那裏我去安排”

“那行，我等會去找他，你先忙吧”

姜瑜擺擺手去辦公室拿了病歷本去了病房。

**

初冬時節的北京其實算不上冷，但一到傍晚風也是陰涼陰涼的，從醫院出來姜瑜冷的直打顫，一路小跑着去停車場開了車就去公寓附近的飯店吃飯。

打開門一進去裏面的暖風撲面而來，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跟老板娘要了一杯熱水點了一份拉面，捧着水杯找個座位坐了下來，滿身的寒意被驅散。

隔壁桌有個一對夫妻正帶着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吃飯，小孩長得白嫩可愛哭起來卻是驚天動地，姜瑜忍不住去看，小孩的母親一邊哄着男孩一邊喂飯，父親卻只顧埋頭吃飯。那母親感受到姜瑜的目光轉頭沖姜瑜抱歉地一笑，姜瑜笑着搖搖頭。

剛好拉面上來，姜瑜用開水燙了燙筷子專心吃飯，吃到一半就出了滿頭汗，吃完了面，姜瑜通體舒爽的仰在座椅上，坐了一會結賬出了門。

也許是剛吃完一碗熱騰騰的面，似乎覺得天也不算太冷了。

回到公寓洗完一個熱水澡出來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姜瑜拿着電話看了看，還是接通了。

“喂？”

“是我，謝世騰”

姜瑜沒說話，等了一會似乎是終于想到這麽個人。

“...我知道”

電話那頭的謝世騰愉悅的笑笑“我還以為你早忘了呢”

“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啊”

“......”姜瑜沒說話，拿肩膀的毛巾擦擦頭發。

謝世騰似乎是聽到了布料的摩擦聲輕聲問“洗澡了？”

“嗯”

“那......我去找你？”

姜瑜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謝世騰等着她回答，過了一會，就在謝世騰以為她會拒絕時，姜瑜開了口。

“來吧”

謝世騰低頭笑了一下：“那你等我二十分鐘”

“嗯，記得買套”

“記得”

挂斷電話，姜瑜走到客廳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拿遙控器不停地換臺，最後停在晚間新聞上。

平板公式的聲音對姜瑜來說堪比安眠藥，沒一會姜瑜就歪在沙發上睡着了，等姜瑜醒來門鈴已經響了很久了。

開了門，謝世騰領着一個大購物袋站在門外。

“我還以為你耍我呢，叫我來還不讓我進來了”

“睡着了，來多久了？”

“剛到”

姜瑜往裏走，謝世騰跟着進去關上門，打開鞋櫃看了看沒找到上次穿過的黑色男士拖鞋，倒是有一雙灰色的。謝世騰笑笑，也不在意拿過拖鞋，一邊換鞋一邊說“病了？看你沒什麽精神”

姜瑜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

“太累了，今天做了兩場手術”

謝世騰挨着姜瑜坐下，伸出手攬過姜瑜的肩膀俯身親吻姜瑜的鎖骨輕聲說“兩個月不見你瘦了好多啊”

姜瑜微仰脖頸，抱住謝世騰的腰“拿套，去卧室”

謝世騰得令，一把抱起姜瑜快步走進卧室。

謝世騰俯身下去看姜瑜，兩個月不見還是這麽美，美得讓他心癢了兩個月。

他從不主動找女人，更別說還是拒絕過他的女人，而姜瑜是個特例。

兩個月在酒吧的那一晚讓他始終難忘，後來抱過多少女人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美則美矣但都是同一個模樣。

但姜瑜不同，說不上哪裏不同，就是那種感覺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他。

所以，他來找她。

姜瑜穿着浴袍很容易解開,謝世騰抓住帶子就要往下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攔住他。

姜瑜把謝世騰的手拉開，伸出一只手點點他的胸口“先給我看”

謝世騰支起身子，眼睛盯着姜瑜慢慢脫了上衣和褲子。

姜瑜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的身體，如果說她對這個人還有什麽印象那大概就是他的身體——模特一樣，很出衆。

“滿意嗎？”謝世騰重新俯下身拉下姜瑜的浴袍。

“還不錯”

“我這兩個月一直沒疏忽鍛煉......就知道你喜歡”

姜瑜無聲的笑了一聲，伸出手關上燈。

**

事後。

謝世騰仰躺在姜瑜的一邊調整呼吸，姜瑜從床頭櫃拿過一支煙咬在嘴裏低頭點上。

卧室裏只開了一盞床頭小燈，昏黃燈光把姜瑜的側臉烘托的異常柔和，謝世騰透過煙霧怔怔看姜瑜許久才笑出一聲

“怎麽感覺你把我當牛郎睡啊”

姜瑜睨他一眼。

“你這事後煙抽的跟抽我臉似的，從來沒女人敢這麽着對我”

姜瑜似乎是笑了一下，聲音平淡：“那你還來，犯賤？”

謝世騰也不惱，搖了搖頭：“是發騷”

姜瑜沒再說話。

謝世騰也能感覺到姜瑜這人話不多，得不到回應，幹脆也閉上嘴。起身挪到姜瑜旁邊慢慢撫摸姜瑜半濕的頭發。

姜瑜皮膚白皙，眉眼精致，頭發似乎都比別人生的好，烏黑濃密手感柔順，他忍不住拿手指當梳子給姜瑜順起來。

姜瑜也沒動，靜靜抽完一支煙。

作者有話要說：

看得親記得收藏本文，這對第一次寫小說的作者很重要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