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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清宮裏的衆人都大驚失色, 一時之間哭鬧聲叫喊聲不絕于耳,好些被吓得抱頭鼠竄, 有人慌張四顧,發現長清宮外是一片濃稠的黑暗, 好像整個被隔絕了一般。
為首的鬼戲子十分決絕, 直接動手把自己的脖頸切斷了半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卻沒有真的死去,反而跪在地上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侍衛首領是個凡人,但心裏雖然萬分驚駭, 總算還記得自己的職責, 咬了咬牙, 拔起腰間皇上賞賜的佩刀,用力一下沖着跪在地上慘笑的戲子心窩捅了進去, 沒想到這下竟起了作用, 戲子怪叫一聲,身形漸漸淡去, 居然真的消失不見了。
他這麽一散,其他戲子的身形也跟着慢慢淡去了, 原本的霹靂驚雷之聲也逐漸輕了, 宮殿外面又是一片朗朗青天,方才種種好像做了場噩夢,夢醒了就什麽都不剩了。
衆人心知肚明當然不可能是夢,站在門邊的二皇子第一個反應過來, 忙不疊地去撞門,這回輕松就把大門撞開,外面的明媚陽光一下子就傾瀉進來,将原本的陰冷盡數驅散。
皇後攙扶着太後,帶着兒女們忙不疊地出了長清宮,望向宮門喃喃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太後正欲說話,就有個遲些出來的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帶着哭腔顫聲道:“死了...全死了!”
幾個主子都是一怔,太後身邊伺候的人最會察言觀色,上前拎着拂塵在他臉上抽了幾下:“好好說話,什麽死了?誰死了啊?”一衆主子都好好的呢
小太監抹了把驚出來的汗,哆哆嗦嗦地道:“樂,樂坊那邊的伶人,十好幾個呢,全吊在戲樓後面的房梁上了!”
太後驚得退後了幾步,扶着皇後的手才勉強站住,沉默半晌才道:“把長清宮封住,任何人不得進出,否則格殺勿論!還有今日的事兒,但凡有一星半點風聲傳出去,別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她說完緩了下,又道:“去傳話給皇上,讓他請正一教的道長們來宮裏。”
皇後見她說完這一連串之後神情已經有些疲憊恍惚,忙扶着她回寝宮歇着了。
離長清宮很遠的寧平軒裏住着新孕的安嫔,寧平軒雖然舒适寬敞,但離皇上的嘉明殿并不近,再加上這‘寧平’二字,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安嫔因為懷孕怕鬧騰,這次聽戲也沒有跟去,反正皇後是許了的。
她撫着仍舊扁平的肚子立在一棵蔥郁的松樹旁邊,笑着往長清宮那邊瞧着:“長清宮那邊的大戲快開場了吧?”
身邊的侍女還以為她是心裏不痛快,忙寬慰道:“皇後娘娘說怕您胎像不穩所以這回不好叫您過去,您要是想聽,咱們回頭特特叫一出在自己院裏聽,豈不是比紮堆聽戲要痛快?”
安嫔又笑:“看不到好戲,我是有點可惜。”
她說完又低頭看向自己并不起眼的肚子,換了個看似無關的話題:“我總覺着這孩子是個福星呢。”
侍婢一愣,順着她的話道:“那是,宮裏好些年沒有再添子嗣了,您這一胎就連太後都贊呢。”
安嫔但笑不語,又把目光落在身邊高大挺拔的松樹上。
......
但凡世家勳貴,總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就像餘家這樣的,明明聽了宮裏不大詳盡的消息心裏已經七上八下了,卻還是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出門待客,既然主家沒宣布散席,客人自然不能早退,因此淡長風和沈喬還在餘府的席面上。
燕梨臉上的笑意已經淡的看不見了:“花無百日紅,你不過是仗着一時寵愛才敢這麽跟我說話,等以後師叔...國師膩煩了你,看你還能不能這麽得意?”
沈喬老神在在地戳着盤裏的果子:“能啊。”
燕梨差點給她這油鹽不進的噎個半死,兩人再沒說過話。
餘清樂細心,招呼完客人再反過來見沈喬和燕梨的時候,已經瞧出兩人面色不對了,沈喬倒是沒什麽,但是燕梨一張俏臉卻已經變了,雖然面上裝的波瀾不興,但眼底的憤然隐約可見。
她暗暗叫苦,早知道沈喬和燕梨不對付,她說什麽也不能把兩人安排在一處坐了,忙走過去挽住沈喬的手,笑一笑:“方才太忙不小心把你給忘了,你可不要見怪啊。”
沈喬道:“不怪。”
餘清樂開始跟她攀談還覺着別扭,現在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還覺着挺順耳的,笑嘻嘻地拽着她去見人了,衆貴女見社交圈子裏突然多出了一個如此絕色,難免要問幾句家世齒序之類的。
她知道沈喬出身不高,只是個小戶人家,她倒是不介意沈喬出身,但有的人總難免拜高踩低,倒無端給她氣受,于是輕描淡寫地道:“她是我們家的恩人,當朝國師的親傳弟子,也是錦川侯府的族親。”
衆人一想既然能對餘家有恩,那身份肯定差不到哪裏去,更何況還是國師高徒沈家族親,都紛紛過來來湊趣捧場,沈喬繼續保持着高貴冷豔。
燕梨定定地看了會兒,突然天外飛仙般的冒出來一句,半開玩笑似的道:“我怎麽聽說我這師妹只是沈家的遠親,從老家投奔過來謀生的?”
這話的意思倒顯得沈喬家人像是過來借着親戚的名頭打秋風的。衆人一靜,餘清樂的臉當時就沉了,這麽揭底也太沒品了,唯有沈喬淡定依舊,嗯了聲:“是。”
她頓了下,三言兩語解釋道:“我曾祖和侯府曾祖是兄弟,傳到現在确實是遠親,當時在縣城裏出了些事兒,家父和家兄都死于非命,迫不得已才離開故土輾轉北上的。”
她說的磊落,旁人自也不會多想,對她更生了幾分欽佩,對揭人老底的燕梨又有些不屑,出言寬慰幾句便散了,倒是讓燕梨鬧了個沒趣。
餘清樂見氣氛尴尬,忙命下人擺宴上菜,一邊暗自懊悔請燕梨來真是今天的最大敗筆。
沈喬很有些寵辱不驚的架勢,提起筷子該吃吃該喝喝,餘清樂見了都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淡定,我都替你着惱呢。”
沈喬把薄如紙片晶瑩如雪的鮮魚片夾起一筷子,又沾了上好的秋油和芥末,緩緩吃了才道:“不惱,以後找回來就是了。”
餘清樂取笑:“那我以後可不敢得罪你,得被你一直惦記着。”
沈喬跟她閑話幾句,又看了眼立在一邊的更漏,暗暗盤算着一個時辰快到了,見宴席吃的差不多,起身歉然道:“多謝你款待,只是我還有些事兒得去找我師父,先告辭一步了。”
餘清樂本來想挽留幾句,聽她說真有急事兒也就不再多勸,還命了個小丫鬟陪她去找淡長風,沈喬跟着小丫鬟左拐右拐,忽然眼前一黯,被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她擡頭看着站在前面的餘正霖:“餘公子?”
餘正霖本來一直覺着沈喬相貌雖好,但性子實在是木讷無趣,但方才有事兒路過花廳,無意中聽了幾句,又覺着她為人有點意思,沒他想象中的那般木楞了。
他笑一笑:“我送你的璎珞可收到了,可喜歡?我覺着和你今日這一身正合适,怎麽不見你戴上?”
沈喬想了想:“抱歉,我沒打開。”
餘正霖:“...”
他硬撐着讓自己臉上的笑意不變:“是嗎?你為何不打開瞧瞧?”
沈喬很誠實地道:“沒,我直接交給師傅了。”
餘正霖簡直郁猝:“你收到東西都不會打開瞧瞧的嗎?再說我是指名道姓送給你的,你給國師做什麽?”
他說完面上露出隐晦又撩人的暧昧:“我特意為你挑了許久,覺着那條八珍璎珞最适合你。“
沈喬疑惑看他:“多謝,但是我跟你很熟嗎?”
她這話不是出言挑釁,也不是尋常女子的故意嬌嗔,而是很認真地詢問,我跟你很熟嗎?我跟你不熟,你挑東西給我做什麽?
餘正霖自然聽出這意思了,原本的說辭都被堵了回去,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緩了會兒才勉強笑道:“我以為我和沈姑娘見這幾次面,已經算是相熟的了。”
沈喬哦了聲:“那你挺自來熟的。”
她又瞧了瞧日頭,把心裏升起的些微焦躁壓下:“公子要是沒有別的事兒還請讓開,我還有些事。”
餘正霖揉了揉已經被插了好幾刀的小心髒,竭力笑道:“沈姑娘要去哪裏,不如我帶你去?”
他說着給那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不敢違拗,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沈喬沒想到這位餘公子人醜卻還挺能作怪,上下打量他幾眼,也沒再多說什麽:“我要去找師傅,勞煩公子在前面帶路了。”
餘正霖比了個請的手勢,一面帶路一面和她閑話:“上回姑娘和尊師都把我的名字記錯了,讓我好生傷心啊。”
沈喬心說你那心是碎瓷做的不成,這就好生傷心了。面上淡淡道:“抱歉。”
餘正霖笑看她:“沈姑娘現在記住了嗎?”
沈喬幹咳幾聲:“那什麽...我好像看見我師傅了我這就過去了咱們回頭再聊告辭。”然後一溜煙跑到淡長風身邊去,獨留餘正霖一人在原地凄涼地回味着。
正好那邊男客也散的差不多了,淡長風斜靠在椅背上,一手還執着酒杯,比玉還白上三分的面頰被酒氣熏染出淡淡紅暈,見她過來靜靜地看着她:“你來了?”
沈喬點了點頭,疑惑道:“你喝酒了?”
淡長風正欲說話,一邊的餘大爺就無奈笑道:“我本想命人送國師回去,無奈他非得等沈小師傅你過來,我也只好讓他在這裏等着了。”
沈喬向他道過謝,正琢磨着怎麽把個醉鬼帶走,難道要背回去?想想那場面...她倒是沒什麽意見,不過估計淡長風會找她事後算賬...
她正在糾結,沒想到淡長風還挺好哄的,被她輕輕一拉就跟着走了,順順當當讓她拉上了馬車。
沈喬把果盤裏的梨子削了一個給他:“師父吃這個解解酒。”
他原本閉着的雙眼緩緩睜開:“你喂我。”
“喂你喂你。”沈喬敷衍地把整個梨塞在他嘴裏。
淡長風嘴被堵住,重重咬了一口梨子才脫困,把削好的梨随意扔到一邊,車輪這時候絆了一下,他一個趔趄跌在她身上,腦袋正靠在她脖頸間,低低嘟囔一句:“好聞。”又深深地嗅聞幾下。
沈喬只覺得溫熱的呼吸盡數撲在她頸項間,身上的汗毛差點炸開,正要把人掀開,他眼神又變得清明犀利起來,擡起頭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你就是這麽敷衍為師的?”
沈喬搓了搓脖子上的汗毛,語氣不大好:“咋?”
淡長風眼神更加淩厲:“你竟然不把梨切成塊就給我吃!”
沈喬:“...”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淡長風冷冷道;“你居然敢虐待師長!”
沈喬:“...”神他媽虐待!
她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師傅你醉了,你先躺一會兒咱們再說話,好嗎?”
他又猝不及防地伸手攬住她的腰,擡了擡下巴:“你跟我一道躺着。”
往日瞧他瘦了吧唧的,沒想到手臂還挺有力道,沈喬掰了半天沒從自己腰上掰開,頓時覺着心好累,好想打人。她只得按下歘歘往外冒的火氣哄道:“您自己躺吧。”
淡長風挑了挑眉,傲嬌範還是一如既往:“我還是不是你師傅了?我說話你聽不聽?不聽我就給你起卦了。”
沈喬:“...”
醉鬼師傅如此難纏,沈喬簡直頭大如鬥,正要說話,幸好馬車這時候停了下來,感謝餘府離承恩公府這般近,她被淡長風纏的緊了,一把撩開車簾就從馬車上翻了下來。
沒想到上雲在府門口等着,見她跳下來先是愣了一下:“師妹你這是...”
沈喬語氣沉重地道:“師傅喝醉了。”
上雲秒懂,師兄弟幾個七手八腳地把淡長風擡下來,上水一邊擡人一邊郁悶:“師叔都這樣了,咱們還怎麽跟他說淡延師伯的事兒啊?”
沈喬問道:“說什麽?”
她本來對淡延沒什麽印象,但是因為今日見了燕梨,她是淡延弟子,導致沈喬對淡延的印象也格外差了起來,聽上水這麽一說就多問了句。
上雲沒來得及說話,上雲快人快語:“師妹你随師叔去赴宴還不知道吧?宮裏出事了,本來皇上是要命人來請咱們的,不知道淡延師伯怎麽得了信,半道截了消息就趕過去了,我們都是現在才知道的,他也忒愛出風頭了,上趕着想要露臉呢。”
雖然都是同一個宗門的,按說誰高誰低也不用太計較,不過淡延這半道截胡幹的就太不地道了。沈喬皺了皺眉,對淡延的印象不由得更為惡劣。
她又瞧了眼星眸迷蒙的淡長風,嘆:“罷了,師傅這樣子就是現在請他去也去不了,師伯截了就截了吧,想必師傅也不會計較這個。”
衆人繼續手忙腳亂地把淡長風扶回寝室,沈喬正要出去歇會兒,冷不丁就被淡長風扯住了袖子。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當朝國師醉酒之後竟然要親親要抱抱要舉高高!
ps:今天卡文啦更的比較少,俺明天盡量多更點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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