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種名叫犯賤的病 (1)

她驚訝之餘, 渾身泛起了不自在, 這是幹什麽?裝恩愛夫妻有瘾嗎?還偏偏在禇羲面前……

江雅芙試着用暗力掙脫,可惜,時沛的手是握刀槍劍戟的手,上陣殺敵的手, 能叫她掙脫出去才怪呢,輕輕松松就控制住了她。

她只有暗暗惱恨的份兒。

被風吹的發涼的小手握在掌心, 時沛心中忽生了一股名為圓滿的情緒, 像是心裏一直空着的一大塊, 被填滿了一小塊, 熨帖不能言。

禇羲注意到那雙毫無顧忌牽在一起的手, 瞥過一眼之後就當沒看見,把二人讓進了屋內。

一股微妙的尴尬氣氛在幾人之間流轉, 讓人嗓子直發緊, 幾人幹巴巴的談了幾句禇羲的書,就覺得沒話可說了。

可江雅芙有話想說啊,她積壓了滿肚子的話, 就等着這個機會對禇羲說呢。

“咳!夫君?”

時沛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 假作不知她心中所想, “娘子渴了?”

她已經把話明顯的寫在臉上了,可他就是裝作沒看見, 二人眼神幾度交鋒,禇羲看的是疑惑不解。

因為要說的話太重要,江雅芙不得不率先敗下陣來, 把話給挑明了,也退讓了一步,“夫君,我有幾句要緊的話要對禇大哥說,你能不能先到隔壁間呆一會兒?”

禇羲住的是三間套房,這間與左邊那間中間無門,只放了一個翠紗的屏風,這算是江雅芙的讓步了,不然他在一旁盯着她沒法說。

時沛心知她要和禇羲說葉知知的事,而且有他在此,她也不敢談她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只是他怎麽也不願意讓她二人單獨共處在一個空間裏,而他這個夫君倒被排斥出去了。

眼看着不答應江雅芙就要噴火,怕再混攪下去氣的她動胎氣,時沛欠揍的挑了挑眉,“好吧,有話快點說,前面要開飯了。”說完就邁着悠悠的步子,耳朵豎的老高,晃到隔壁間去了。

這裏可稱作是書房的一部分,圍着牆擺了兩個大書架,都是禇羲經常看的書,好些書上面還有他的讀書批注及心得。時沛順手抽出一本,随便一翻,心內不禁贊嘆禇羲一手好字!呵呵!禇相将來的字一字千金呢。

耳邊傳來那邊隐約的說話聲。

“雅芙,怎麽這般凝重?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告訴我?”見她一臉嚴肅,小臉緊繃,禇羲意識到她是真的有要緊事來找自己的,他輕松的問道,想讓她別那麽緊張。

“禇大哥,你……你這段時間可見過葉知知?”

禇羲微露詫異,“怎麽問起這個?”

江雅芙愈加着急,一看他這個樣子必是見過的,“你以後離她遠一些吧,她……她……不是個善類。”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措辭,尤其是在他銳利的眼神之下。

禇羲更加疑惑,他從未對葉小姐有什麽特別,更未在雅芙面前提過半句,為何她這般鄭重的過來提醒這個?

“這麽嚴重啊?我确實見過她一面,上回在書肆街上偶遇到她和秦羅依,說過幾句話罷了,她是好是壞和我都沒關系的。”

江雅芙怕他不當一回事,又強調了一遍,“總之你将來娶誰都行,就是不要娶她。”

禇羲笑了,“你越說越離譜了,哪裏就扯到婚嫁上去了?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在他看來,江雅芙之所以擔憂這些,是因為她們女人之間的各種瞧不上,并沒有多想。

怎麽越說他越不在意呢?“反正你要牢記我這些話,不然……”

“不然怎麽樣?”

“……禇大哥,你只要知道我是不會害你的,有些話我不能告訴你。”

時沛在另一邊聽到了這話,不屑的瞥了瞥嘴,她倒是情真意切,可她就不怕這樣反而加深了禇羲對葉知知的印象嗎?原本禇羲對人家是沒有什麽深刻印象的,她一樣一攪合反倒容易把那姑娘記在心上看進眼裏。恐怕到時候她越不想看到什麽結局就越會朝那個方向發展。

只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過他沒有理由提醒她,禇羲娶什麽人都是他的造化,只要不娶江雅芙就行。

那邊二人的對話還在繼續,他笑着搖了搖頭,想把手裏的書塞回書架上,眼前忽的一閃,腦袋嗡的一聲,一本頗為眼熟的書闖進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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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沛果斷的把那本書抽了出來,看了眼書名,快速的翻開裏面細看,從前有一座山,山裏面不知何時走出了一只狐妖,此狐妖天生天長,最喜打抱不平懲惡揚善……

世上講狐妖的故事多了去了,這一定不是他看過的那本,時沛不死心的直接翻到了書的結尾。

狐妖被綁在木架上,施以火刑,被她救過的那些人冷眼旁觀,竊竊私語……狐妖落下一行淚,化作一縷青煙……

還真他娘是他看過的那本!就是江雅芙捧着寧可不吃飯不睡覺也要看的那一本!書的結尾還有淚水暈濕的痕跡。

是禇羲借給她的?!

時沛被這個突然的發現給震驚了,他們兩個居然私下裏……,

他壓抑着心頭火,揉了揉猛然發暈的太陽穴。死死的攥着那本書,想就這樣出去揪住禇羲的衣領打他個滿臉開花。

憑他一介文弱書生,連自己一只手也打不過。

可痛打禇羲容易,打了之後呢?江雅芙會更加排斥他,與他更加離心離德。相反的,她有多排斥自己就會多疼惜禇羲,因此他絕不能沖動。

時沛深知打仗不能只靠武力,更多的要靠腦子,靠運籌帷幄,對女人也是如此,現在他陷入的不是一場普通的夫妻矛盾,而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戰争!

那邊的話說完了,江雅芙叫他一起出去吃飯。時沛回過神,趕緊把被他攥的起了皺折的書抹平,塞進了衆多書中。然後平心靜氣,裝作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出去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

這話問的,難不成還盼着她多說一會兒?

“說完了。走吧,吃飯去,爹該等急了。”

三人同行,江雅芙走在中間,一路上時沛都很沉默,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禇羲的近況,很快幾人就走到了前廳。劉月婵也被江放扶了出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頓飯。

回府的馬車上,江雅芙見時沛依舊繃着個臉,不禁疑惑,她和禇羲說什麽他不是能聽見嗎?至于生這麽大氣?

“你怎麽了?剛才沒吃飽?”

“沒什麽,困了。”時沛一直在想他們私下傳書的事,但他不想說,說出來他怕自己壓不住火。

他靠在馬車壁上,一手拄在抱枕上,撐着腦袋假寐。

江雅芙盯他臉看了好一會兒,仍舊不見端倪,遂不再理會他,擺弄起大嫂親手給孩子縫的小衣裳,比她自己做的好的多。

忽然想起答應過他的那件裏衣,其實早該做好了,只是她不想就這麽容易的給他,總覺得雖然只是件裏衣,不值錢,卻像是吃了大虧似的。這種貼身的東西給人的細致感受與別的是不同的。

“我托你查的那件事怎麽樣了?”

時沛閉着眼,回道,“哪能這麽快?過了這麽多年,你總得給我些時間,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剛一回府,時沛就被張平給拉走了,好像是他的一個手下出了什麽事,需要他定奪。

江雅芙回了自己的院子,正打算休息一會兒,就聽春杏過來說,有個老頭兒說是山裏的老獵戶,答應了要給府裏送來一只人參,求見少夫人,已經等了小半天了。

“把他帶進來吧。”

很快,江雅芙就見到了來人,是個五十多歲精神矍铄的小老頭兒,道明了來意,就把人參呈了上來。

江雅芙前世操持家事,怕人情往來上弄出笑話,還專門和人學了一手驗看的本領,練了小二十年,也算出師了,送禮常用的人森鹿茸這些東西,真假年份都能看的八九不離十。

盒子一打開,不只是她,連身邊的丫鬟們都跟着倒吸了一口氣,好大的人參啊!難怪說這東西像人,這麽大個兒的還真有幾分人模樣。

老獵戶恭敬道,“少夫人放心看,錯不了。這是老頭家裏珍藏的,是我爹當年在深山裏挖到的,我們獵戶靠山吃飯,也少見這樣好的參,本想留作當傳家寶。要不是被惡霸盯上了,我也舍不得把這東西賣了。等得了銀子我就搬下山,到隔壁縣城投靠我閨女去。”

江雅芙沒應聲,而是細細的觀摩着,不放過任何微小的部分,要吃進嘴裏的藥材,由不得馬虎。

老獵戶看出來了,這事由眼前的女主人做主,又道,“少夫人身懷六甲,看上去沒幾個月就要生小少爺了。女人生孩子歷來遭罪,有了這百年老參相助,我保少夫人您生的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老頭子,亂說什麽?”春月張口斥道,“我們少夫人自然會平安生下小少爺,沒你這人參也一樣!”

“春月!不得無禮。”江雅芙心一動,想起了時沛和她說起人參時好像是話有未盡之意,她只當他是給父母親準備的,這樣看來,難不成是給她生孩子時候預備的?還真有這個可能。

前世生小初一的時候,家裏只有她和母親,她平日裏好吃好睡,誰也沒想到在生的時候卻遭了大罪,疼了整整一天多才把孩子生下來,中間幾度昏厥,幸好她命大,母子均安。母親當時知道大小都保住了,喜極而泣,直呼菩薩保佑。

時沛那時候和國公爺遠在邊關,這事想必是母親後來告訴他的。沒想到他還記得……

心裏忽然酸酸軟軟的,又澀又甜,哼!那老東西今生怕是藥仙轉世吧,四處給人尋藥呢。

到此刻,她才真正把他給許展顏送解藥這件事在心裏翻篇兒了。

“世子答應給你多少錢?”

老獵戶一看買賣能成,大喜,“老頭兒不敢多要,世子和老頭兒說好了,要的話就給八百兩銀子。”

“的确是好參,賣這個價你虧了。你也不容易,我們不占你這個便宜。尺素,給他拿一千兩銀票,好好的送出府去。”

“诶喲!多謝少夫人!您真是活菩薩!老頭兒天天燒香,祝您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老獵戶千恩萬謝。

尺素忍俊不禁,把銀票遞給他,“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送您老出府,您趕緊找個地方安置了去吧。銀票千萬要放好,別讓壞人摸了去。”

二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聽老獵戶說,“姑娘您放心,老頭兒活了大半輩子,別的本領沒有,藏錢可是有一手,我家那老婆子……”

大嗓門的獵戶聲音逐漸消失,江雅芙叫丫鬟把人參仔細收好,慈愛的撫摸着凸起的肚子,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呵呵,貼心乖巧的小初一啊,有幸再做你的娘親,即便再吃一回同樣的苦為娘也甘願。

“春月,把那件沒做完的裏衣幫我找出來吧。”

春月詫異,“少夫人,您不是說這幾天不想動針線嗎?”

“拿出來吧,沒差幾針了,我今天心情好。”

時沛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今晚該到正房裏睡了,本來不想打擾江雅芙了,但一顆心騷動的心怎麽也按捺不住,與獨守空房相比他寧願去受她的冷言冷語。

他覺得他可能是得病了,一種名叫犯賤的病……

屋裏還給他留着燈,江雅芙已經睡着了,聽到開門聲只是眼皮顫了顫,并沒有醒來。

時沛輕手輕腳,脫去了外衣,就着盆裏的水洗了洗手,走到床邊,剛要輕巧的躍上床去,眼睛忽然被床頭的一物給黏住了。

月白色,疊的整整齊齊,一件裏衣。

該不會是給他的吧?應該是了,若是她自己的東西沒必要放在這裏啊。

心髒激動的怦怦直跳,他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響吵到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了裏衣,抖落開來,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果然是給他的!

昏暗中,他的眼睛異常的亮,嘴角愉悅的翹起,這大概是他兩輩子以來收到過的最可心的東西了。雖然針腳粗了些,衣服大了些,可卻是人生頭一件,別管是因為什麽,這是她親手給自己縫的衣服,他就沒穿過她親手做的東西。

這回他要好好的穿,天天穿!

他快速把自己的裏衣給扒光了,三兩下就套上了新衣服,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此時一定是世上最風流倜傥的那個。

美滋滋的翻身上床,江雅芙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他探頭看她,唔,笨蛋,睡的還挺香。

她的側臉肉乎乎紅潤潤的,鼻尖秀挺,睫毛像片小扇子似的溫和的垂着,睡着的她是如此的乖巧可心,時沛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激蕩,在注視了她的睡顏許久之後……

輕輕的、悄悄的、在她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

輕的江雅芙毫無所覺,輕的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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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雅芙放下那點子心事,昨晚睡得十分香甜,她醒來的時候時沛還在睡。

目光随意一瞥,就發現他已經穿上了自己縫制的裏衣,十分襯他的膚色。她在他的身上看了一會兒,發現在腰際一個縫合處有開線的苗頭,不禁嘆息,這都是她前幾天心裏有氣幹的活,瞧瞧成什麽樣子,只穿了一晚就要壞掉了。罷了,白天再補補針吧。

見他動了下,她做賊似的趕緊收回了目光。

時沛坐起身來,放松的打了個哈欠,“你已經醒啦?衣服挺不錯的,就是大了點兒,下次再做件淺藍的,我換着穿……”

“脫下來。”

“什麽?”

時沛難以置信的瞪着她,雙臂抱在一起,做出一副自衛的模樣,好像江雅芙要上去扒他一樣。“我告訴你,送給我的就是我的,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好歹是世子爺,是你夫君,你別太過分!”

頭發亂蓬蓬的,臉上呆傻傻的,衣服還是破爛的,江雅芙恍惚見到了另一個淘氣的兒子小石頭,耍起橫來簡直是此刻眼前人的翻版,不能想,不能想了……

她以一種關愛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腰間快開線了,我給你補補針,你不是想穿着破爛衣服出門吧?愛脫不脫。”

說着她就下了地,尺素聽到動靜走了進來,服侍她梳妝。時沛撓了撓頭,自己走到屏風後面換衣服去了。

等他出了門,尺素進去收拾髒衣服,那件月白色的裏衣恰在其中。

經過了幾天的發酵,關于鎮國公世子夫婦的新流言已經蓋過了原本的舊聞,一眨眼,她們就從一對貌合神離的怨偶變成了令人豔羨的神仙愛侶。流言是無根的沙塵,風往哪兒吹,它們就往哪兒飄。

原本一個個都堅定不移的相信時沛苦戀許大小姐,并不辭辛苦的為其尋解藥,不惜冷落了新婚妻子。現在還是那批人,口裏說出的話卻完全變了。

她們堅信一定有人故意編造了這樣的謊言來抹黑鎮國公府,離間世子夫婦的感情。更有那心思深沉之人揣測,說這件事壓根就是許展顏策劃的,用世子爺當她的墊腳石以提高身價。

許展顏這樣招搖的人平時自然有人看不慣,因此,原本最沒有證據的揣測反倒越吹越烈,甚至隐隐從根本上動搖了許展顏的名聲。

她的親姑姑是宮裏頗得聖寵的娘娘,今日一早,母親就被叫進了宮裏問話,顯然此時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許展顏砸碎裏了屋內最後一樣能砸的東西,依舊不解恨。時沛!江雅芙!他們怎麽敢?

他們究竟有什麽底氣敢把這件事鬧的如此大?時沛他難道沒拐着彎的給自己送藥嗎?若不是忘不了自己又怎麽會有這一出?他們夫妻難道不就是湊合着過日子嗎?江雅芙若是真得了他的心,他何必不再僞裝冷漠,巴巴的來給她送藥?雖然不知為何藥被換了,但肯定能說明一點,那就是他們兩個的感情一定十分不好!

她怎麽也想不到,他們居然有臉從源頭上否定了這件事,并作出一副世上最恩愛夫妻的模樣,時沛的光明磊落篤篤深情呢?江雅芙的木讷呆板心思單純呢?都是假的!

到頭來,這件事只有她許展顏是最不要臉的那個!她滿口謊言,心腸歹毒,嫉妒人家,妄想攀高枝?

全都成了她一個人的錯,而往外傳話的是秦羅依、背後挑唆的是葉知知,她們何嘗受到半點波及?

貼身丫鬟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垂着頭支吾,不知道該怎麽說。

許展顏閉上眼睛,順了順氣,“說吧,已經不可能有什麽更壞的消息了。”

“小姐,小李子帶話過來,說……九公主她們的聚會要來不少外地的公子,九公主顧念小姐你的臉還沒有全好,見不得風,所以這回就不邀請您一起去了,以後再說……”

“下去!”

“小李子還說,他幫您在九公主面前說了不少好話,可公主似乎深受那些流言影響……”

“我說下去,你聽不見嗎?”許展顏面色陰冷,吐出的每個字都讓人不寒而栗。

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青雲之路離她如此的近,她許展顏是何等人也?絕不會因為一點波折就這樣算了的!

這次的教訓她會深深的記住,不可以固有的印象看待身邊的一些人,在出手之前也決不可輕舉妄動,如果出手了卻達不到目的,反而會把自己折進去,她終究是太嫩了啊。

此時,葉知知正在幫秦羅依抄寫送給寧王妃的心經,她面如止水,柔婉美麗,就像一幅畫着小溪流水的怡人畫卷。

秦羅依秀眉緊擰,坐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知知,咱們是不是做錯事了?這樣看來時沛和江雅芙的關系不錯啊,那麽多人親眼見證呢。我後來一想,如果時沛早就幫許姐姐找到解藥了,那許大人之後還大張旗鼓的忙活什麽?還把妻妾不和的醜事抖落了出來。我總覺得這事哪裏怪怪的……”

葉知知聞言停下了筆,擡眸看了她一眼,傻瓜也會長腦子了?

“姐姐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在江雅芙那裏的親眼所見了?她的書是禇羲送的,這我絕對不會看錯。你想想即便大夏朝民風再開放,已婚的女子與外男私相授受也不太妥當吧?”

“知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不相信你,也許……也許他們真的是兄妹情也說不定……”

“那你就是說許大小姐說謊了?”

“也不是……”秦羅依沒了底氣,她不知道誰在說謊,她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她們說的都像是真的,她只是恍然覺得自己不該那麽做。

葉知知嘆了口氣,一臉的語重心長,“我的好姐姐,你也不想想,這件事發展到現在誰受的傷害最大?就是許展顏啊。別人不知道,咱們兩個卻知道,時沛送藥的事就是她告訴咱們的,她撒這個慌對她有什麽好處?難怪是為了像現在一樣名聲大損嗎?”

秦羅依看向她,眉頭依舊沒有展開,“嗯,你說的有道理,知知你懂得可真多。可我這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你有什麽可不安的?你不過就是幫許展顏傳了句實話而已,沒殺人沒放火沒造謠,你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裏吧。”

見她一時半刻想不開,葉知知也不再勸,與秦羅依的良心不安不同,她此時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一向搶盡所有女人風頭的許展顏名譽受損,而江雅芙的名字也在世人的嘴裏走了一遭。呵呵夫妻恩愛?想起那本禇羲親手挑選的書,葉知知冷冷的笑了,恐怕離恩愛這個詞還遠吧?

秦羅依是郡主,就算是查到她身上,也頂多是個嘴碎的名聲,她一向跋扈慣了,多幾條這樣的罪狀也無所謂,但若是讓禇羲知道了,只會更厭惡她。

反倒是她自己,誰也抓不到她任何把柄,事都是出在別人身上,與她有何幹系呢?她既不是當事人,又沒傳過任何話。

又坐了一會兒,葉知知告別了秦羅依,款款的朝王府外走去,在路上恰好遇見了寧王妃,她恭敬而親切的叫了人。

寧王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如刀子,犀利的仿佛一切心思在這目光下都無所遁形,葉知知悄悄打了個冷顫,匆匆離去了。

寧王妃盯着她略顯倉皇的背影,平靜的對身邊的丫鬟說道:“去把養老的崔嬷嬷接回來,叫她親自管教郡主兩年。回頭再把家生丫頭們的名單拿過來給我看看,郡主身邊的下人也該挪動挪動了,這樣下去是不行了。”

“是。”下人不敢多言,近在咫尺,她能深深的感到王妃對這個任性又天真的女兒的擔憂之情。

江雅芙有三個貼身丫鬟,其中尺素是最受器重的,春月是個厲害的小辣椒,而春杏則是她們中年紀最小的,也是膽子最小的。十二歲稚氣未脫,備受大家疼愛。

她爹娘在莊子裏當差,少夫人給了她兩天假,她剛從莊子回來,拎着的小包袱裏裝着她娘親手曬的地瓜幹,鹹鴨蛋,還有別的各式零嘴兒,還有一朵新珠花呢,是他哥哥剛升了管事,用第一筆工錢給她買的。

春杏歡快的走在園子裏,忽然張平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張平和善的沖她招手,“小春杏,快過來,少爺找你。”

“找我?”沒多想,春杏蹦跶噠的跑了過去。

“少爺找我什麽事?怎麽不回院子裏說?”

張平心說,當然不能回院子,否則不就讓少夫人瞧見了嗎?

“呵呵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快跟我來。”

很快春杏就跟着張平到了府中東北角那片空屋子,國公府占地廣,但人卻不多,因此好多地方都沒利用上。

張平帶她進了其中一間,時沛正等在裏面。

春杏的直覺告訴她不對勁,脖子後面直冒涼風,“奴婢見過少爺。”

時沛板起臉的氣勢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相當的吓人,“春杏,國公府待你一家怎麽樣?”

“國公府待我家恩重如山,少爺,您是想讓奴婢做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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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巴着純真清透的眼睛望着自己,令時沛莫名的心虛,“知道就好,下面我問你的事,你要實話實說,否則你知道後果。”

春杏鄭重的點頭,“奴婢知道了,您問吧。”

“我問你,少夫人是不是經常從娘家借書看?每次是江家的人送來還是有誰去取?”

原來是這個,春杏立馬松了一口氣,她哪裏知道男男女女隐秘的彎彎繞?“是的,也不算經常,半個月一回吧,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是江家的下人主動送來,有時候是少夫人的書看完了,派尺素姐姐回去取,不過這樣的時候少。”

“每次拿到書後,少夫人會避着人嗎?書裏有沒有什麽夾帶?有沒有人帶話?”

春杏從這話裏品出了一絲不尋常,“絕對沒有!少夫人從不避着人,也沒什麽夾帶。有一回新書剛拿過來,少夫人是在我們幾個眼前拆開包袱的,當時我們覺得一本書名有趣,少夫人還大方的借給我和春月,讓我們先去看呢!”

時沛心氣稍平,“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奴婢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您啊。”

小姑娘淚眼漣漣的,時沛也就不故意吓唬她了,已經達到了讓她害怕的目的了。他當然相信除了書以外沒有別的東西,江雅芙行事他還是信的過的,就算要紅杏出牆,也不會選這樣沒腦子的法子。

“好了,我姑且相信你的話。你爹娘和你哥哥都為府裏做事,特別是你哥哥,是個可造之材……”

春杏挺直了腰,帶着哭音,“少爺您說吧,想叫奴婢做什麽?”

時沛被她打斷了說話,心裏略有不悅,真是什麽樣的人培養出什麽樣的丫鬟?一個個都精的跟什麽似的。

“你知道其中利害就好。你回去之後要密切注意江家送書的事,盡量想辦法把這件差事落到你手裏,使什麽辦法我不管,總之每次拿到的包袱要先交到我手裏。”

“……是,奴婢知道了。”

“好了,下去吧,好好照顧少夫人,我不會虧待你家裏人的。”

嗚嗚嗚~春杏的幾乎是跑着離開的,回來時的好心情全部不翼而飛,她不想當叛徒,她不要……

和春杏住一個屋子的春月發現她情緒有些異常,但她推說是家裏的小事,春月就沒再過問了。

天氣越發的冷了,但白日的陽光還好。時沛沒去軍營,特地帶着張平逛街,逛什麽街?書肆街。

二人花了足足兩個時辰,搜刮了大半條街,一口氣買了幾十本書,詩詞、地理民俗、話本子、神鬼怪物……應有盡有。

二人一回來就帶着書窩在那間空屋子裏。

時沛一本本的快速翻看手裏的書,精心做着搭配,嘴裏還念念有詞,“這堆是鬼怪,狐妖、狼妖、黃鼠狼妖、雞妖……”

要什麽有什麽?他就不信自己挑的比禇羲差!他是家中獨子,不得不接下父親的衣缽。若是他從文的話,不一定會比禇羲差,就算考不上狀元,考個探花應該行吧。

沒過多久,考驗春杏忠心程度的機會就到了。江家的小厮過來送書了,順便再把上回借的書拿回去。

尺素把舊書整理好,打算親自到送到外門,春杏熱情的跑了過來,拿過了她手裏的包袱,“嘻嘻尺素姐姐,以後這樣跑腿兒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這丫頭,今天怎麽這麽勤快?”

“我本來就勤快呀!再說我這不是為姐姐你分憂嘛。”

尺素沒多想,這幾天她幫少夫人理帳,确實有些疲累,“就你嘴甜,快去吧,對方要是問起少夫人,就說一切都好。若是問起別的,千萬別瞎說。”

“知道!那我去了。”

春杏很快就見到了江家派來的小厮思明,大家以前也是見過的。江家下人少,思明不拘是誰的小厮,誰有事都可以找他。

“這裏面是三本書,其中有兩本是大少爺找來的,另一本是禇少爺淘換來的。來時少夫人囑咐我帶話給小姐,說她的身子好多了,每日能出來散散步了。”

春杏和他交換了包袱,“好,我記下了,一定轉告。我們少夫人也一切都好,告訴家裏不要挂念。”

二人告別之後,春杏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忐忑的故意經過張平的房門,跑到了上次少爺交代她的那間屋子裏等着。

沒多時,張平就過來了,幸好他今天因偶感風寒沒随少爺出門,不然就要錯過去了。

很快二人就麻利的把事先準備好的書挑了三本換了進去,把包袱裏原本的書好好的存放起來。

春杏帶着書回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只有尺素随口問了一句,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被她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時沛親自挑的書,都是些相對精良的,也符合江雅芙的喜好,因此并沒有被她發現有什麽貓膩。

有些事,只要做成了第一次,再以後就駕輕就熟了,春杏在成功幫時沛換了兩次書之後,再做這種事心裏就沒那麽緊張了,張平和少爺都不在的時候,就她自己去換,每次都沒從書裏發現什麽異常。

她畢竟年紀小,這一放松不要緊,很快便露出了馬腳。

上回春杏拿回來的地瓜幹江雅芙很喜歡吃,吃完了便叫她回家再要一些回來,春杏心想上回的書昨天已經換了還給江家了,再有往來也不會這麽快的,就放心的回家去了。

春杏沒想到,前腳她剛走,後腳思明就到了國公府,聽說春杏不在,他就叫人去找尺素。

恰好尺素正和江雅芙在一起,這話被她給聽見了。

“思明昨天不是來過了嗎?說了什麽事沒有?”

門上的小厮答道,“我見他拿着個包袱,多嘴問了句,他說有什麽書拿錯了。”

尺素疑惑道,:“錯了?怎麽會錯呢?是我親手收拾的,包起來之前還讓少夫人核對過。”

江雅芙一時也沒想通怎麽回事,“別瞎琢磨了,尺素你去把思明帶進來,咱們當面問一問就知道了。”

很快,思明就被領了進來,把包袱遞了上去。“小姐,這不是我上回帶過的書,三本裏有兩本對不上,是不是哪位收拾東西的姐姐給弄錯了?別的書倒不打緊,那本《喬翁傳》是老爺等着要看的。”

江雅芙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她根本就沒看過什麽《喬翁傳》,她看的是《太公傳》!

“你再說說,你上回拿來的還有什麽書?”

“還有一本未還的《風雅集》,和還回來的《蘆庵筆記》。”

“上上回的書呢?”

思明和尺素心裏皆是一驚,不安的望着她,隐約覺察出了什麽。

思明趕緊把再前兩回的書名都報了一遍。

聽完之後江雅芙胸膛幾度起伏,好啊!時沛這一手玩的溜啊!這是不敢直接管她和江家互通書籍,怕他們在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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