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楊沖這一天過得相當忙亂，這種慌亂也就在末世剛開始那幾天經歷過。

煙霧警報灑水時, 他剛走到傅長達房門口, 被淋了好一下子, 敲門沒人應, 他直覺不太對，一腳将房門踹開。

正好有幾個士兵聽到報警也沖了進來，大家一起看到撲倒在地的傅長達屍體。

楊沖立刻想到剛剛上樓時遇見的溫靜, 他命人在營地尋找, 結果不但沒找到溫靜，連老郭也不見了。

這麽多人看見屍體, 消息是瞞不住的，好在這個營地多數人是他的手下, 大家并沒有失了主心骨的樣子，反倒是都以他為首。

他和傅長達一向走得不近, 兩人興趣不同, 志向相反, 沒有共同語言。傅長達幹了些什麽事, 得罪了什麽人, 他也不知道, 若是能找到老郭或許可以知道原因。

但傅長達膽子很小, 自末世後到現在, 一直蹲在營地裏，大門都沒出過，又上哪去得罪人？除非是有人惦記他的東西。

楊沖雖然看不上傅長達的為人, 但到底是自己曾經的老首長的後人，又在眼皮下被人殺死。他心情很差，尤其是兇手殺人技巧娴熟，連他們這些常年摸槍的老兵們都心下生寒，若是不查清原委，他實在不能心安。

就在他一夜沒睡，情緒煩躁時，突然有人來報告——溫靜回來了。

營地大門處。

一輛小車一直開到大門口五六米外才停下。

溫靜從車上下來。

門崗認得這個姑娘，也知道昨天開始楊沖一直在找她。他一手摸上槍，警惕地問：“你去哪了？”

這時，又一輛越野車從她後面追上來。這輛車明顯比她開的那輛好很多。

門崗往後退了兩步，長年訓練出來的警覺感，讓他覺得來者不善。

他遞了個眼色給同伴，有人快跑着離開去叫楊沖，其它幾人俱都圍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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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車上，包晉看到對方嚴陣以待的神色，心裏喊了句髒話，但他不可能讓溫靜一個人面對這個情況。

他當先下了車，将槍掏出握在手上。

門崗見越野車上下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還全帶着武器，眼神都變了，立刻舉槍瞄向對方。

他舉了槍，包晉也不可能傻站着。只聽一陣“咔嚓咔嚓”聲，雙方人手同時拉開保險上膛，互相瞄準。

孤零零站在兩排黑洞洞的槍口中間，一點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溫靜知道此時她的态度會直接影響楊沖對她的态度。

她面上一派輕松，對門崗喊道：“我找楊沖。”

随着她的聲音，楊沖出現在大門處。

“傅長達是你殺的？”他問。

“不是，我沒那個本事。”溫靜說，“但我知道是誰殺的。”

“誰？”

“你讓你的人把槍放下，我們好好談。”

“真是走眼了。”楊沖冷哼一聲，“讓你的人先放下槍。”

溫靜回頭看了一眼包晉，見他們以車身為遮蔽物全都神情專注，便滿意地轉回頭，俏俏一笑。

“這是你的地盤，我得對兄弟們負責呀，誰知道我們放下槍後，你會不會食言。”

楊沖覺得自己的人格被羞辱了，軍人鐵血，最不喜歡這種你來我往的扯皮。

他手一舉，說：“那就都不用放了，打吧。”

“哎！”溫靜喊住他，語氣略帶嬌嗔，“你這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啊。難怪楊紹年楊教授……”

她一邊慢慢說着，一邊偷偷觑着楊沖，果見他聽到楊紹年的名字後整個人都是一震。

溫靜心中猜測落了實，面上也就更放松了，嘴裏繼續說：“說他孫子年紀不大，腦筋卻比他還軸。”

楊沖往前邁了半步，語氣有些急：“你在哪見到他的？”

溫靜溫言：“放下槍，咱們找個地方聊聊？”

她轉頭，沖包晉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把槍放下。

包晉怎麽也想不到，他的任務只是送溫靜混入傅長達營地，确定要找的人是否在裏面，而且對方還是正規軍。

明明一個超級簡單的任務，為什麽現在他會坐在人家的會議室裏，聽溫靜在那胡說八道，然後他還不能出言阻攔。畢竟是一夥的，而且溫靜一副“我是老大”的架勢。

他擡頭看了眼溫靜，後者正坐在楊沖對面，對人曉之以理。

“混進你的營地，的确是我不對，但合作前，我總要先看看你們是不是如傳言所說那麽……”她想了想，找了個詞，“為民着想。”

包晉很想扶額。他老早就跟着鐘玉軒，不管末世前還是末世後，遇見的人基本都是靠拳頭說話，直來直去，還從沒見過坦坦蕩蕩撒謊的人。

就在剛剛，溫靜為她的一整個行為編了個很合理的解釋，至少在包晉這種實心眼的人聽來是很合理的。

溫靜說，因為她手中有關于末世成因的筆記，但她的場地和人員有限，無法保證專心研究，所以想找人合作，這也是将來的大趨勢，小股勢力總要慢慢合并成大股，不如先下手，提前挑選優質夥伴。

選傅長達是因為這個人在外的名聲不錯，但保險起見，她還是決定先混入營地，觀察這裏是否與傳聞一樣。不想，卻意外地見到傅長達被殺。她躲在衛生間，親耳聽到兇手自稱是秦川的人，為筆記本來的。

溫靜後面這些內容，包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筆記本絕對是她才從傅長達這裏拿到的，轉眼工夫就被她說成是自己本來就有的。

包晉略有同情地看了楊沖一眼，看來這哥們在傅長達這不受重視，連筆記本這麽重要的資料在自家老大手裏都不知道。

“我當時很意外，不明白秦川怎麽會誤會筆記本在傅先生手裏。”溫靜真誠道，“雖然我覺得傅先生與之前所想不同，但對他的死，還是覺得很遺憾。”

楊沖臉上微赫，營地變成傅長達的小世界非他所願，但他沒能阻止也是失職。

他按照溫靜指點，在通風口裏發現老郭的屍體。溫靜的确沒有能力一人對付兩個，更沒必要費力費時地把屍體拖進通風口。只能說明兇手确是從通風口進入樓內。

楊沖自然明白傅長達上不了臺面，但他仍然冷着臉，說：“你說傅長達是秦川殺的，你說你混進來只是因為想跟我們合作，但這些你都拿不出證據，而且你也沒法解釋你是如何知道地道的事。”

“地道的事是傅長達親口告訴我的。”溫靜面不改色的扯謊，“不過……”

她直起身，收起笑意，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回來是因為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不管秦川是從哪裏得到錯誤的消息，但他已經認定筆記是在你們手上，所以他不會輕易放過這裏。而我因為擁有筆記本，早晚也會被他盯上。”

她伸出右手：“我們的合作，至少有三個基礎。第一，你和秦川實力相差較大，你需要幫手。第二，我手裏有與病毒相關的資料，或許可以研究出解藥，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第三，我是來幫楊教授找孫子的。”

包晉眼看着溫靜舉起三根手指，心裏越發焦急起來，鐘隊幾時讓他們來談合作了。

但另一方面，包晉心中不免詫異。溫靜在整個大院裏，存在感很強，但這種強只是因為她是溫言的妹妹，以及她真的非常漂亮。

至于她性格如何，會些什麽，包晉不知道，他相信大院裏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生存艱難，誰也沒有閑心管別人。

而此時，詫異過後，他看着溫靜掰着手指一條條細數，有理有據地說服楊沖，再想到她剛才對着槍口面無懼意，忽然覺得，其實她當分隊長也不錯。

談判桌上，聽到楊教授這三個字，楊沖擡眼看向溫靜。

“當然了，”溫靜語氣放緩，“大家都是成年人，打感情牌不合适。不管我們合作與否，我都會把楊教授平安送到你這裏。”

溫靜太過漂亮且略有稚氣的長相和她相當有經驗的談判非常不符，可包晉幾人确實一直聽她的命令行事，楊沖只好按下心中疑惑，對她的話信了大半。

他壓住想見爺爺的焦急心情，穩穩地問：“合作後，誰說了算？”

同一天，在距離豐北市一百多公裏的地方，一座壁壘森嚴的營地。

冉七和羅拾在經過層層檢查後，被帶到娛樂室。

娛樂室裏，秦川正在打臺球。

他打完最後一杆，将球杆放下，走到一旁的櫃子邊，白皙修長的手指摘下金絲眼鏡，用櫃上放的布輕輕擦拭，黑色短發偏分，修剪的整整齊齊。

之後，他将眼鏡重新戴上，文質清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請坐，辛苦了。”他沖冉七做了個請的手勢。

冉七沒動身，只問：“人呢？還活着嗎？”

秦川失笑：“這話怎麽說的，當然是好吃好喝的照顧着。”

冉七擡手，将兩個筆記本放到球臺上：“你要的東西。”

旁邊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忙走上前，将筆記翻開，看了一會兒，有點哽咽道：“是環之的筆跡，沒錯。”

秦川點點頭，對他說：“快點拿去吧。”

男人應聲要離開。

冉七擡頭按住男人肩頭，看向秦川：“人呢？”

秦川沖他一笑。

周圍立刻擡起幾把槍，對着冉七和羅拾。

秦川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你們呀，本事是有了，人還是嫩了點。”

他向那個拿着筆記的男人擡了擡下巴：“趕緊走吧。”

“是是。”那男人抹了下額頭，抱着筆記快步往門口去。

羅拾閉起眼“啧”了一聲。

抱着筆記的男人忽然“嗷”地大叫，同時将本子扔到地上。

只見兩個筆記本上正冒起火苗。

秦川大驚失色，就要撲上去，忽覺脖子處一涼。

就在剛剛衆人失神的一瞬，冉七躍過球臺，直取秦川，用袖內藏的小刀抵在他脖子上。

羅拾又“啧”了一聲，筆記上的火苗咻地消失了。

冉七側頭：“嫩點也好，動作敏捷，殺人更容易。”

他将刀往前送了點，秦川脖子上冒出一絲血跡。

“再問最後一次，人呢？”冉七語氣很平，聽不出喜怒。

“你這個孩子，我喜歡。”秦川笑了，對手下人吩咐，“把他帶過來吧。”

一四九在這裏倒沒受什麽罪，他抱歉地看了冉七一眼，覺得自己拖了七哥後腿。

羅拾走過去，上下打量他，問：“沒把你怎麽樣吧？要是傷了哪，小爺我十倍找他收回來。”

秦川擡手，輕輕地推開冉七手腕，見他順勢離開，便放松下來，用手指抹了下脖子上的血跡，眼鏡片在光下閃動。

手下遞上紙巾，他随意擦了擦，扔到一旁。

“我這還有個事，若是你們能辦成了，我就把傅長達的營地打下來送給你，雖然小了點，五髒俱全。”

他勾着唇，低聲對冉七說。

羅拾聽了挑挑眉，看向冉七，這個買賣可以。

冉七目光微動，問：“什麽事？”

秦川慢步走到球臺對面，手指摸上牆壁挂的一幅少女畫，說：“我聽說，出現了一個治愈異能者。我要你們把她找出來，活着帶到我面前。”

冉七眉頭微緊，垂目思索。

羅拾已經開口：“長什麽樣？有沒有具體點的消息？”

秦川離開畫像處，轉過身，無奈地攤手：“應該是個女人，再多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還用費這麽大事找你們嗎？”

冉七問：“你找她幹什麽？”

“自然是好事。你接不接？”

冉七頓了會兒，說：“接。”

秦川笑了，伸手：“希望我們再次合作愉快。”

冉七沒動，只是問：“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規矩吧？”

秦川沒介意冉七的無禮，至少表面上不介意，他笑着收回手，說：“當然，交給你們的任務不可以再找第二人。不過……你們的老巢都沒了，這些規矩還要守嗎？”

冉七道：“和他們無關，只是我的規矩。”

秦川微笑着目送冉七三人離開，勾唇道：“一幫小狼崽子，養大了會反咬了。”

手下往前兩步，低聲問：“要不要派人盯着他們？”

秦川慢慢轉過身，脖子上血痕尚在。

他突地揚手，重重地扇了手下一巴掌，之後又幫那人整了整被打歪的衣領，溫和地說：“下次不要讓人帶着武器進來，記住了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想去盯着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秦川：初次登場，希望沒讓大家失望。

感謝 門前一只鵝、賈絕色甄銀茉 的地雷，感謝 黎子 的手榴彈，感謝 清秋x2、阿淩、@大大大力x4、一尾魚 的營養液，麽麽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