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已過午時, 初秋的太陽烤得人發燙。

秦川找了棵半枯的樹，搬了個椅子在下面坐着。他看了眼表, 兩個多小時了。

但他不急, 他相信溫靜一定能出來, 就在剛才他甚至還遠遠地與冉七對視了。

盡管那個距離他連冉七受傷與否都看不清。

秦川開口，像是對羅拾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們知道舊島是如何處理不聽話的孩子嗎？”

沒有人回應，他不在意, 繼續說：“就直接一槍殺了完事。”

他一轉頭, 對着身邊一個手下笑道：“你剛剛是不是猜舊島會怎麽折磨人？”

那手下冷不丁被問, 忙搖頭, 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搖頭。

秦川收回視線, 重新看向五層，口中念念：“看他們打算耗到什麽時候。”

**

當那個風系異能者沖進商場時, 尹一義心裏松了下。

風系異能者他見過，但沒人能有那種速度，也許這個人能把溫靜救出來。

但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差。

這麽久了, 還沒出來, 最大的可能就是兩個人一起……

他沉不住氣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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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輝表情也不好, 但是他覺得事情應該還沒結束, 因為帶溫靜來的那人，依舊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這說明，那人對溫靜有信心, 相信她會出來。

就在此時，商場五層一扇大玻璃落地窗突然爆裂。

一股旋風帶着人從商場沖出。那股風速度很快，轉眼到了冰圈內，一直到秦川身前數米遠的位置停住。

冉七腳落在實地上，收回異能，眼睛往只露出一個腦袋的羅拾那看了下。

他懷裏橫抱着一個人。

四周，秦川的手下目光都被他懷中的人吸引了。

年輕美好的身體，穿着潔白的衣裙，處處透着與末世格格不入的世外感，在這荒涼混亂的下午越發奪人眼球。

一個水系異能者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無意識收回了異能，冰層瞬間變薄。

身邊的同伴忙踢了他一腳。

溫靜從冉七身上下來，一手拎着白色小藥箱，一手攥着那支小小的玻璃藥瓶，直直地站在秦川對面，與他對視。

秦川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托在自己下額，抿着唇。

沒有看到預料中的狼狽不堪，秦川有點搞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氣憤更多，還是驚喜更多。

溫靜往前幾步，将那個白色小藥箱扔到地上。藥箱打了個滾摔開蓋子。

秦川淡淡掃了一眼：“空的？”

溫靜伸出手，帶着淡藍色液體的小藥瓶靜靜地卧在她掌心。

秦川手放下，問：“異能呢？”

溫靜搖搖頭。

秦川毫不掩飾失望之色：“光顧着換漂亮衣服，正事不做。”

溫靜：“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秦川站起身，長腿一邁來到溫靜身前：“看在解藥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他有意無意地掃了眼冉七。

“你把羅拾放了。”溫靜讨價還價。

秦川搖搖頭：“別太貪心。”

他朝溫靜伸出手。

溫靜攥着藥瓶，表情有兩分糾結，像是萬般不舍似的沒有立刻交給他。

冉七站在溫靜身後不遠處，目光緊緊地鎖在她身上。

成敗全在她一人。

秦川也不催，他早說過，不介意這個解藥，但他要看看溫靜會不會聽他的話。

如果不聽，就算再舍不得，也沒辦法了。

過了幾秒，溫靜像是下了什麽決心，她拿着藥瓶的手緩緩放到秦川手中。

秦川彎起唇。很好，總算分得清輕重。

在肌膚相觸的一刻，溫靜忽然擡頭，看着秦川說：“秦先生，你有句話說錯了。”

秦川聽了這話，覺得很有趣，這姑娘到此時還不忘跟他嗆着來。

他唇角彎了下，好脾氣地問：“哦？哪句？”

溫靜一字一句：“我的人生，每一天都很有意義！”

話音才落，秦川便覺得右腦仿佛刺入利器般地劇痛。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要看看到底是誰在偷襲他。

他的異能幾乎到了條件反射般地程度，這得是多快多安靜地動作，才能打到他。

然而，他發現，他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就連轉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眼前，溫靜和冉七的身影開始模糊。

此時本該出來保護他的異能也沒有任何動靜。

秦川這時才意識到，溫靜的手始終放在他手中。

“你……”

他只能發出一個音，便踉踉跄跄地往後連退數步，倒在地上。

溫靜在接觸到他後，躍過整條胳膊，直接破壞對方右腦細胞。

她盡了最大的力，最快的速度，盡可能大面積地破壞細胞，以致于秦川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

四周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們的老大沒受任何傷就突然倒地不起。

大家面面相觑，一時不敢上前。

在秦川倒地時，溫靜松開手，任小藥瓶落進他手中，跟着他一并倒在地上。

瓶子的蓋子掉落，裏面的水點點滲入泥土中。有離得近的看到免不了心疼，面上帶了情緒。

這畢竟是能将人類從喪屍病毒中挽救出來的藥。

幾個反應快的手下，這時終于知道是溫靜動了手腳。

他們下意識舉槍對準站在中間的溫靜。

冉七凝目，蓄勢待發。

這已經不是溫靜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

她面上無波，走到秦川身前，只見他的右邊臉頰已經開始萎縮。

她擡起頭，在周圍各種警惕的目光中，輕聲說：“瓶子裏的是水，如果真有所謂的解藥，那就是我！”

她緩緩伸出手，扶上身旁幹枯的樹幹，慢慢閉上眼。

漸漸地，原本摧折枯朽的樹幹，從樹根處逐漸顏色變深越發濕潤。

這股濕潤一直往上，延續到粗枝，再到細枝，再到每一片樹葉。

不斷有新的嫩綠的葉子冒出頭，一層又一層。

剛剛還彎着腰仿佛老妪一般的枯樹，此時挺直了脊背，在一排枯樹中格外顯眼。

微風吹來，滿樹綠生生的葉子輕輕搖曳，帶出一股草葉清香。

樹下，白裙少女閉着眼，仿佛一幅唯美的油畫。

經歷末世洗禮的人，看夠了那些惡心的怪物，聞夠了那些令人作嘔的氣味。

此時此刻，這棵轉眼間就恢複生機的大樹，給他們帶來的絕不僅僅是養眼的畫面和新鮮的氣息。

而是長久以來，大家一直期待的——生的希望！

被這仿若魔術般的場景震住，那些對着溫靜的槍口逐漸落下。

溫靜睜開眼，低頭看向秦川。

秦川躺在她腳下，視線已經模糊，眼中只餘蓋滿天空的綠色。

溫靜說得對，今天不是她最有意義的一天，而是他的。

能在死前看到這一幕，對他來說也算無憾了。

有了這種異能，人類終将戰勝喪屍。世界會朝着他所說的方向前進。所有的研究成果，所有的推論，在這一刻得到最大證實。

冉七往前幾步，走到溫靜旁邊，将槍遞給她。

溫靜接過槍。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殺了秦川，但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猶豫。

如果是剛接觸秦川時，她都會毫不猶豫下手，但此時，想起他那些“豪言壯語”，溫靜猶豫了。

冉七看出她的糾結，說：“他不會想活的。”

秦川聽到了，他眨下眼，希望溫靜能聽冉七的話，給他一個痛快。

就算溫靜不殺他，也斷不可能讓他恢複能力。

沒有了原來的那些異能，等待他的會是無盡折磨，因為恨他的人太多了。

他不要那些羞辱，那些人根本不配。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配殺了他。

只要想到，一個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人，卻偏偏殺了他。而且這很可能是她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自己會在她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這是件多麽讓人興奮的事。

秦川眼中幾乎冒出期待的光，直直地看着視野中模糊的白色身影。

那道纖細的影子舉起槍，片刻後，扣動扳機。

槍聲響過，周圍的人才回過神，愣愣地看着地上，曾經的老大的屍體。

溫靜轉過身，環顧四周，對着衆人開口。

“秦川死了，是我殺的，想替他報仇的人現在就可以動手。”

她說完，停了會兒，見衆人都沒有反應，朗聲道：“願意跟着我的，不管他傷得多重，我都會全力把人救活。我保證，永不放棄自己的隊友！”

她的聲音堅定，擲地有聲。

冉七提着的心落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身旁白衣少女，好像第一次發現她是這麽美。

距離他們幾米外，羅拾手指動了下，這才意識到，随着秦川受傷倒地，異能消失，束縛他的泥土早就掉了，只是他沒有發現。

他往前邁了一步，想走到溫靜身邊，卻一眼看到正含笑凝望她的冉七。

羅拾慢慢停下腳步，低頭拍拍身上的土，轉身找了輛車，拉開門坐了進去。

車裏放着兩根煙，羅拾拿起一根煙叼上，嘴唇一動，煙頭自動燃起。

視線透過袅袅升起的煙霧，越過擋風玻璃，落到溫靜臉上……

遠處大樓頂層，十餘人安靜地站着，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在唯一的一棵綠樹旁那個潔白俏麗的身影上。

過了許久，尹一義打破沉默，問厲輝：“老大，你不是想和秦川合作嗎，現在他被人擰死了，怎麽辦？”

厲輝半晌才收回目光，沖着身後一堆人擺擺手：“這裏沒我們的事了，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溫靜異能爆發那一刻，你在想什麽？

厲輝：說實話我是懵逼的，不知道這半年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當時的畫面真的美翻了。

冉七：想把她揉進懷裏，讓她從此不必小心翼翼，不必擔驚受怕，不必隐忍裝笑。

羅拾：……我不想說。

感謝 小尾巴喲、35728174、愛染 的地雷，感謝 傻了吧唧x5、雪星晨07、彩虹蛋糕x10 的營養液，麽麽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