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摸摸?”黎菘歪着腦袋,等着程易笙的動作。她此刻身子微微前傾着,一雙鹿眼盛着笑意,滿眼的星河璀璨。
“我起來以後洗過臉的。”
程易笙盯着她看了十來秒,慌張地轉開眼神,然後往遠處挪了挪。他擡手摸了摸脖子,要是再被黎菘這麽看下去該輪到他自己發燒了。
“我去拿溫度計。”撂下書起身離開,程易笙這着急忙慌的樣子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走得急,書落在沙發邊,滑到了地上,書頁大敞着。
黎菘好奇看去,那書似乎還是黑白插畫的。她原先還以為是什麽草藥圖鑒之類的,走近一看,瞧見了熟悉的小男孩兒,穿着西裝打着領結……
她拾起了那本柯南,瞬時間覺得程易笙方才“民國貴公子”的形象坍塌了。
試問有哪個貴公子老學究,穿着中式服裝,躺在紅木椅上看漫畫?還是注音版的。
“你也喜歡?”程易笙拿着溫度計回來,發現黎菘盯着自己的漫畫書看得津津有味,覺得找到了同好,“書房還有好多,有空可以過來看。”
“其實我比較喜歡蠟筆小新……”黎菘将書遞給他,然後接過溫度計乖乖夾在腋下。
程易笙将書撣了撣,然後随手尋了片宣紙夾在裏頭當作書簽,想了想回答道:“蠟筆小新也有,就是不太多。”
沒等這個尴尬的話題再繼續,姚思成推門進來了。
“黎小姐,粥好了。”他咋咋呼呼地端着砂鍋往沙發這邊跑,嘴裏呼着氣,直嚷嚷,“燙燙燙……”
黎菘笑着同他道了聲謝,然後說:“你別叫我黎小姐了,叫名字吧。”
“好嘞,您叫什麽來着?”姚思成雙手摸着耳垂降溫,眨了眨眼睛。
黎菘突然一愣,脫口而出:“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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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姚思成指了指外面的海棠樹,問道,“那個棠?”
“對。”黎菘說完後心虛地看了一眼程易笙,後者沒什麽反應。
程易笙早就料到她要編假名字,并不覺得奇怪。不過她好在沒編個“梨樹”、“梨子”之類的敷衍人,黎棠二字聽起來倒還有幾分意境。
“黎棠……”姚思成琢磨了一會兒,激動道,“一樹梨花壓海棠!”
話音剛落,程易笙的漫畫書已經脫手,直愣愣往姚思成腦袋上飛去。
“師父!”姚思成捂了捂腦袋,有點兒委屈。
“盛完你自己的那份給我滾。”程易笙皺着眉,聽着這詩刺耳得很。
這句子是蘇轼所作,用來調侃好友八十歲時娶十八歲的小妾。要不是知道姚思成沒什麽文學造詣,程易笙非得把他的皮給扒了。
黎菘是正經了解過這句子的,畢竟前幾年火遍了網絡,這會兒看程易笙這麽大反應覺得好笑,原來老男人也有臉紅的時候。
小口喝完了粥,黎菘趁着程易笙不注意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似乎又圓溜了些。
程易笙把碗筷收拾到了托盤上,準備出門,他交代黎菘:“我把東西送到廚房,你消消食一會兒我送你。”
黎菘點了點頭,又覺得良心過意不去,“我來洗碗吧。”吃人家的粥睡人家的床,總該幹點兒活。
“不用,你收一下你的東西,等我回來就走。”讓一個病號收拾碗筷,程易笙還不至于那麽喪良心。
他一去就去了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黎菘已經背着包在門口等了。
“我還以為你掉到洗碗池裏了。”黎菘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兒,她本來想去廚房找程易笙來着,可這院子太黑了,看不清道兒,她也不敢動。
程易笙接過黎菘手裏的背包,“走吧。”
“程醫生,你幫女生背包的動作很熟練诶……”黎菘雙手背在後面,一蹦一跳地跑到了程易笙前面,倒着走。
程易笙無奈地笑了笑,“我媽培養得好。”從他記事起,母親黃缪出門就一直空着手,程易笙自然是遺傳了父親“搬運工”的工種。
“哎……”黎菘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花圃邊,沒注意腳下,被十餘厘米的石塊絆了一下,歪着身子往後倒。
程易笙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摟住黎菘的腰……
黎菘此刻姿勢詭異,呈下腰的動作,一手揪着程易笙的衣襟,一手懸空撲棱。她憑借着自己小學二年級的舞蹈經驗,緩緩直起身子,揉了揉腰。
“吓死我了。”黎菘心有餘悸地捂了捂胸口,剛才要是程易笙晚了一步,她可能腦瓤都摔出來了。
“好好走路。”程易笙打開了手機照明燈,這地方晚上确實黑了些,連他自己方才都沒瞧見黎菘後頭是個花圃。
黎菘定了定神,突然抱拳,“謝大俠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就……”
程易笙瞟了她一眼,“你不以身相許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
到了學校門口,程易笙剛想拔鑰匙下車,不料被黎菘一把摁住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我送你。”程易笙用另一只沒有被她按住的手,拎起黎菘的袖子,然後移開。
“不用。”
“怕你摔進花圃。”程易笙利索地下了車,然後繞到副駕替她開了車門。
黎菘咂了咂嘴,小聲嘟囔:“這可是你要進去的,長針眼可不怪我。”
跟程易笙并肩往裏走,黎菘時不時地四處張望,生怕他看見什麽不該看的。
“別回頭!”黎菘突然拽着程易笙的胳膊,後方一對小情侶親得很起勁,仿佛已入無人之境。
黎菘倒吸一口涼氣,提醒道:“也別看右邊!”
她這個反應是程易笙萬萬沒想到的,害怕自己看見別的情侶親親抱抱?黎菘到底是怕他想東想西,還是怕他上去告訴人家此舉有傷風化?
“行了,我也是住過四年宿的。”門禁前宿舍樓前的壯觀景象,跟誰沒見過似的。
“啊?”黎菘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上過大學?”
這話一出,程易笙真的沒法兒接了。黎菘到底認為他是活在哪個世紀的,加微信的時候也這表情,知道他上過學也這模樣。
“我以為你是那種……家族手藝傳承,從小念四書五經不用九年制義務教育的。”黎菘撓了撓頭,她老聽到爺爺提起程家孫子,似乎就是這麽個人設啊。
程易笙面無表情道:“不接受九年制義務教育犯法。”
“也,也是……”黎菘悻悻地笑了笑。
程易笙:“撒手。”
黎菘:“啊?”
“把你的手從我的胳膊上拿開。”程易笙低着頭,盯着她那水蔥似的指頭。看得出來是上學的時候經常跟朋友挽着手去廁所的,這動作不能更自然了。
黎菘将手拿開,然後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
程易笙動了動手臂,他一直不太喜歡跟人肢體接觸,可此刻他的大腦告訴他自己并不排斥黎菘的動作。
發了一路的呆,一直到宿舍樓下程易笙都沒再講話。
黎菘卻慌到不行了,握個手臂居然這麽大反應,程易笙是不是也太純情了點兒?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好好道個歉,“我不是故意的……”
“什麽?”程易笙回過神來。
“我不是故意摸,額……碰你手臂的。”黎菘覺得自己像是個渣男,占人家便宜還不承認。
程易笙抓了抓頭發,他發現黎菘的很多個話,自己都沒法接。
就比如現在,他要說沒關系,總覺得有些矯情……
“你明天還吊水吧?”程易笙十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啊,吊的。”黎菘有些期待,他這會兒問這話一般是要約明天的見面了吧。
“哦。”程易笙把背包遞給黎菘,“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背着包進了樓梯間,黎菘整個人都還是懵的,果然像這種純情老男人的腦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夠猜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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