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李溯朝百裏颦走過來。目光暗淡,卻像單薄而銳利的刀刃,刺穿她的肩膀,将她整個人釘死在門上。

百裏颦仰頭看着他。

心髒悸動的聲音無限放大,然而,在中途李溯就身體重心疾速朝一旁偏離。

眼看着他要摔下去,百裏颦連忙上前把他拉起來。

李溯身上還很燙,他就這麽自然而然憑借着她的力氣接近,微微垂着頭,像向水中啄食的鶴般徐徐傾身,随後把額頭靠到她一側的肩膀上。

百裏颦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試探着挪動目光。她擡着雙臂,屏住呼吸,以防止自己的吐息落到他肩上,然而順着肩線往中間看,卻又瞥見他的後頸與耳廓。

“李溯?”她輕聲問。

“嗯?”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困得要命。

“很累的話就去睡覺吧?”百裏颦這麽說。

靠在自己臉旁邊的男生沒吭聲。良久,他才遲緩地搖頭,淺褐色的頭發叫百裏不由得身體後仰。

“還沒洗澡。”他說。

原來脫衣服是打算去洗澡啊——

百裏颦無可奈何地松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李溯忽然像想起什麽般起身,随後猛地揉了揉額頭說:“不好意思,我身上有氣味吧?”

他今天發燒,倘若能出汗或許還算促進康複。

“沒有啦。”百裏颦好笑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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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看來,李溯又還是那個病恹恹、發燒時有點意識模糊的李溯。

百裏颦頓時安下心來了。

“真的沒有?”他問。

“真的沒有。”百裏颦點頭,“你這麽不舒服,為什麽還非要參加到最後——”

他像總算放下心來,剛松懈,就又不由自主回到剛才的姿勢。額頭抵住她肩膀,這回甚至擡手握住她手臂。

百裏颦聽到他在她耳邊說:“你說你一個人會很無聊。”

不是為了什麽回憶,也沒有其他理由,就只是因為她說一個人會很無聊。

這姿勢總覺得像是擁抱的前奏。百裏颦舉着手,不敢抱他,卻也沒勇氣放下去。

寝室門再次被打開時,室內所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幕。

王璐停頓了兩秒,随後把門關上了。

還是百裏颦飛快強行支撐着李溯靠到床邊,這才欲哭無淚地跑去開門。李溯燒得說話都含糊,總不可能靠他來解釋前因後果,萬幸的是王璐理解得很快。

“我還以為我打開方式不對。”她冷冰冰地說道。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百裏颦擡不起頭來的樣子像鞠躬。

不過,直起身來時她偷偷掃視了一圈,卻沒在走廊上看到另一個人。

王璐面不改色,轉身時兀自說道:“回去吧。冉志因說他再去一趟醫務室。”

在确定李溯一個人也沒問題後,兩個女生一起走下樓梯,同男生宿舍的宿管老師打過招呼離去。

王璐走在前邊,百裏颦則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

想問的話很多,卻又不知道如何問出口,甚至連可不可以問都不确定。

是王璐先開口的。她說:“你和李溯關系真好。”

想回答“也沒有很好”,但卻總覺得不合時宜。

百裏颦緘默不言。

正是晚自習期間,校園裏靜悄悄的,唯有下課鈴聲倏然響起,仿佛宣告某些事物的結束。

“要是我和他也能這樣就好了。”那個總把一切喜怒哀樂隐藏在眼鏡底下、常被人說不茍言笑的女班長擡起頭。

紫灰色的天空下,月色已無聲無息沿着紅牆攀爬上來。

百裏颦看到她哭了。

“我讨厭百裏笑。”

“啊,我懂的。”煙頭按進煙灰缸,“我也不喜歡百裏康才。”

“好熱,你去開一下電風扇。”踢了隔壁沙發上的人一腳。

“大小姐,你在你爸媽家也這樣嗎?百裏康才怎麽沒罵死你啊。”

聞言她笑了兩聲,盤腿坐起身來,把散落到臉龐前的頭發別到耳後:“他們才不罵我呢。他們只關心百裏家的獨苗。”

在校期間還好,一到放假,她不惜早晨辛辛苦苦乘車來奶奶家,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去,只為了少和弟弟他們碰面。

“哈,說什麽獨苗,”百裏慎又點了一根煙,快活似神仙,惬意時顴骨上的疤也舒展開來,頓時顯得更加猙獰,“我不也沒病嗎?當初我爸媽也不是這樣栽培獨苗的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父母有不同的教育方針嘛。”百裏颦敲着手機說,“爺爺奶奶覺得應該關照弱小的孩子,我爸爸媽媽覺得應該重視有用的孩子。”

她擡頭,朝小叔抛去一個自嘲的笑。

他是健康的孩子。

她是沒用的孩子。

祖母午睡起床,經過起居室去書房,先唠叨百裏颦幾句催促她回自己家,又指揮百裏慎:“我要練今天份的字了,你去給我準備紙墨。”

舊貴族風範的老太太就是不一般。百裏慎一邊應答如流一邊垂死掙紮,懶漢似的賴在沙發上多嘴一句:“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你前桌想去你家玩?怎麽樣,給他上好人壽保險沒有?”

“我沒答應。”百裏颦頭也不擡,“去那邊?我在爸媽跟前自己都像個客人。來這裏,奶奶也不會點頭的。”

百裏慎腦子一轉:“我們出去玩吧?”

“蛤?”她看向他。

“我好久沒放松一下了,而且,”百裏慎說,“我也想知道律政俏佳人的女兒是怎樣的人嘛。”

律政俏佳人?

百裏颦的右眼皮一跳,猜測是指李溯的母親唐穗。

百裏慎是在教室走廊上偶然聽到她打電話的。借此也猜到了唐穗的職業。

看樣子,李溯的媽媽似乎是家校交流會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環。

“那個,不是女兒,”百裏颦在小叔被祖母揪着耳朵拎走以前糾正道,“是兒子喔。”

李溯有着病好以後就把之前的事通通忘光的體質。

以至于他退燒三天之後忽然在體育課上和身邊人搭話:“為什麽沒開運動會?”

假如放在平時,被李溯這種問題少年搭話,大家多少會被吓得有些誠惶誠恐。但自從那天在賽場上看到他的努力後,許多同學意外地發現——李朔同學其實也挺普通的嘛!

因此,對方也只鎮定回答:“……不是開過了嗎?你還拿了兩個第一。托你的福,那天羅斌沒布置政治作業。”

李溯:?

見他一臉“還有這回事”的疑惑,冉志因倒有點幸災樂禍:“這不就等于你高中三年一次運動會都沒參加過嘛!”

經過身邊人提醒,李溯才勉強想起一些運動會的經過。

他問冉志因:“我跑完3km,然後在宿舍發生了什麽嗎?”

不問不知道,一問不得了。

一聽到這個問題,冉志因忽然像被桃核噎住似的,臉色難看起來不說,還刻意轉移起話題:“勞動節長假要不要一起去打籃球?”

就在這時,操場中間的綠茵地飛來一只足球。球場的同學裏有幾個忌憚李溯不敢開口,卻見他一聲不響把球踮起來,自如地颠了兩下,随後才朝那邊踢去。

又印證了李溯并不危險的說法。

李溯本人卻對此渾然不知,扭頭回答冉志因:“不行。”

“你又要去哪座山裏嗎?!”

“嗯,算是吧。”李溯說着,風輕雲淡地朝他一笑,“我和百裏約了去爬象山。”

被李溯幫忙撿了一回球,遠處那群同班男生大概是飄了,讨論後突然高聲問李溯去不去:“還缺一個人!”

沒想到李溯回了聲“好”就去了。

留下冉志因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回味起剛才友人臉上的笑容。

“我和百裏”。

和百裏。

百裏。

嘻嘻。

是錯覺嗎?冉志因忍不住想。

李溯那一笑怎麽這麽像在炫耀呢?!

他越想越憤怒,越想越生氣,站在原地抱着幻想中的籃球站了整整一節體育課。

體育課的後一節是語文課。

天氣漸漸熱起來,剛剛才和宋艾琳、樂小可玩過排球,百裏颦也顧不上形象,偷偷躲在書立後頭用教科書扇風。

因此,新任語文老師走進教室時,她并沒能及時發現。

李溯把發下來的提綱往後傳,百裏颦沒及時擡頭,因而只能由他轉身親自遞過去。

為了接那張提綱,百裏颦才勉強支起身來,伸手接過去時邊說“謝謝”邊讀上邊的文字。

就在這時,講臺上的年輕男子開口。

“4班的同學們大家好。因為一些原因,接下來你們和3班的語文課都會由我負責。”男子精神滿滿的聲音十分響亮,足以令教室裏所有人都擡起頭來。而在孩子們之中,百裏颦看過去時,神情又有些不一樣。

她低聲質疑:“……慶舟哥哥?”

“我叫徐慶舟。”朝氣蓬勃的青年向全班同學如此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有親愛的在問,孟修是不是男二、江榮是不是男二

其實都不是

這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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