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番外·震岳

【好黑……】

【真安靜】

【為什麽都沒有別的生命來呢】

【……好寂寞啊】

當生平第一抹陽光照射在身上，它眨了眨紅色的眼睛，看見了一個奇怪而幼小的生物。

它從來沒見過這種生物，沐浴在這種光線下，就會顯得那麽白嫩，那麽脆弱。

妖怪如饑似渴的感受着，看着那雙墨玉般幹淨的眼睛，以及對方身上所特有的，溫柔的……東西。

【那是什麽？】

“咦？你是什麽呀？你是妖怪嗎？你是什麽妖怪呀……為什麽泥土裏會有這樣的東西呢？”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唔，就叫做……山丸吧！”

“殿下，主公大人在找您……呀！這、這是鬼物！殿下快松手！不要碰它！！妖孽，還不快放了公主殿下！”

那是它第一次見到了名為“人類”的生物。

……真吵。

——人類真是麻煩的生物。

這是山丸被人類所謂的陰陽師封印的第十六個年頭。

要不是為了那個人類幼崽，它哪裏會心甘情願的被束縛在這座城池的小小庭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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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一族喜愛沉睡不假，但更喜歡選擇在那些連綿起伏的山脈底下，任由沉重的地脈壓着身子，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庭院的門開了，漂亮溫柔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那時候的山丸并不知道關于人類的審美觀問題，但它也覺得這個幼崽讓自己看得很順眼。

……全城的人類加起來都沒有她一個人順眼。

“山丸。”女孩子蹲下身，溫柔地摸着它的腦袋，像是撫摸貓咪的腦袋，“已經十六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咦？才十六年嗎？】

女孩子盡管笑得一如當年，小聲的說着那些細碎的、平凡的小事情，但是山丸還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不符合年齡的哀愁來。

突然，這位公主殿下說道，“山丸，在父親大人的安排下，我下個月就要嫁人了。”

在人類的城池裏被封印了十六年，山丸多少聽得懂“嫁人”這個詞，它不禁有些不悅。

“我要嫁的是三石家的次子，玄康大人。”公主憂傷的說，“這次本家戰敗了，父親大人為了保全本家，不得不将我嫁給那個男人。我明白父親大人的苦衷……可是我……我喜歡的明明是小林家老的長子，世中大人！而不是什麽總是傳出不好名聲的三石家浪蕩子！”

山丸聽不懂這一大串話，它索性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地被摸着腦袋。

“啊，也是呢，我說的這些，你也聽不懂。”公主重新露出了溫柔又苦惱的笑容，“這樣吧，山丸，我走了，你也走吧……你不應該被束縛在這裏，當年是父親大人他們做錯了。”

妖怪訝異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泫然欲泣的墨色雙眸。

【走？走……去哪裏？】

就這樣，從故意被弄壞的封印中逃出來的妖怪，得到了久違的自由，一時間卻非常迷茫。

它不想像其他族人那樣一輩子都在沉睡，說實話，山丸更想念被那只柔軟而修長的手指拂過頭頂的感覺。

——就像是春天的微風，融化了土地裏的堅冰。

後來它甚至冒險，去人類的大城池裏，找了一次已經嫁為人婦的公主。不知為何，見到後者時，對方正在以淚洗面。

“山丸，你……你來啦。”

就算是哭泣的人類，它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輕輕的用腦袋蹭了蹭對方的手心。

“這裏太危險了……”公主反應過來後，緊張地左顧右盼，所幸庭院裏并無他人，“你以後不能來這裏，聽到了嗎？”

妖怪乖乖的點頭。

“總叫你山丸也不好，像個孩子似的。我們人類的男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是要參加元服的。你知道什麽是元服嗎？就是成人禮……你也應該有自己的成人禮。”

“給你改個名字吧。”

【還改啊？真麻煩】

“要取個威風又響亮的名字，你覺得——震岳怎麽樣？”

它對于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無所謂的，自然是無不可的再度點頭。

【吾友你高興就好】

“……真乖。”女人笑起來，眼淚卻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一滴，兩地，跌進了大地裏，也流進了它的心底。

“震岳……震岳啊，快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許回來，明白嗎。”

這是震岳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它看得很順眼的人類幼崽。

對于妖怪來說，十幾年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對于有些人來說，就是終點。

它在游歷中，有一次偶然聽說了關于那個人類的三石家的事情。

“你知道嗎？上上個月我的二舅叔扮成人類的模樣去他們三石家喝喜酒！怎麽樣？是不是很大膽！”小妖怪得意洋洋的跟同伴吹噓。

“喜酒？”震岳低聲的問道，“誰的喜酒？”

小妖怪一回頭，登時吓得腿都軟了，“震、震岳大人！”

…………

妖怪趕回了那個人類女人曾經禁止它再去的城池，它出現在庭院裏，看見這所別致的小院主人，早已換了一個女人。

它要找的人究竟去了哪裏呢？

最後，它在一塊墓地裏找到了熟悉的氣味——散發着柔軟而細膩，宛若春風的東西。

“是你啊，吾友。”大妖怪撥弄着發黑的骨頭，黯然而傷神，“你為何也來這地下了？”

路過的小妖怪告訴它，這個女人是半年前被埋進這處亂葬崗的。

“聽說她一去世，她昔日的夫君就迫不及待的立側室為正妻了呢。”

“是啊，因為未能誕下子嗣而遭到夫家的冷落，可也罪不至死吧？”

“誰知道他們人類都在想什麽啊！居然能夠下毒去害……”

“噓！噤聲！”

不小心說漏嘴的小妖怪們，蹑手蹑腳的從發愣的震岳身邊逃走了。

震岳呆呆的趴在亂墳崗的地下，陪伴着自己的好友，足足愣了一整晚。

直到清晨，它才低聲開口，聲音回蕩在布滿霧氣的山谷裏，透着難以言喻的悲痛與怒火。

“你不該就這樣死的，吾友，是那些人類……害了你。”

你還沒有再用爪子撫摸我的頭頂，也沒有再将甜美的山泉澆到我的口中，更沒有把那個妖怪與人類相戀的故事講完……

然後一切都沒了，像是泡影，像是露珠，如夢如幻，轉瞬即逝。

“我這就……讓那些兇手，下去陪你。”

那日，日月無光，山脈騰移，大地裂開，陰風怒號，城池陷落。

在一片哀嚎之中，也曾有一個小妖怪的夢想永遠的被那場地震給吞沒了。

它只是想和自己看得順眼的人類好友呆在一起，最好能夠再被溫柔的摸一摸腦袋。

……沒了，如今什麽都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折騰開題要折騰瘋了，媽的這個星期都是期末考試……我為什麽不是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