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賈府出事

中秋好好一個節日, 整個京城的上等人家裏都沒有動靜，百姓們不得其解, 沒有了那些豪門爽客, 甚至連燈會都沒有往年的熱鬧。林如海與林黛玉和晴晴三人在正院裏開了一桌，看着彼此, 都有些心塞, 少了林霁夫婦和豆豆，感覺都不圓滿了。

“父親, 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啊？”晴晴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悶悶的問道：“我都想豆豆了呢。”

黛玉沒說話，但心裏也是有些不得勁兒的，嫂子走了之後, 感覺這日子都難過了起來。桌子上美味的菜肴還未動, 一家子都對月感傷起來。

林管家實在是不想雪上加霜, 可是想到門口賴着等他信兒的賴大，卻又讓他無從再躲。林管家硬着頭皮進去了, 在林如海耳邊将事情交代清楚。

原來，今日四貝勒奉皇命徹查索額圖貪污受賄一案, 牽扯的人員太廣, 而賈府也在名單上。甄家被抄家之後，大筆財款對不上, 對此，朝廷自然是要徹查。而在調查之中就發現了賈府牽扯其中，更甚者, 查出了王熙鳳對外放利錢一事。還有賈赦賈政等人的各種行為，都被一一寫進了奏章當中，呈在了皇上的案頭。

元春得了消息後，脫簪請罪，跪在養心殿門口，暈倒了都沒人理會。至此，賈府才知自家是大難臨頭了。老太太沒有別的辦法，慌亂之中想到了林如海，趕忙讓賴大來林府求救。

林如海不動聲色地聽完，讓林管家去送賴大，也沒有說什麽，只讓他回去等。賴大沒辦法，只能垂頭喪氣的往賈府趕。

賈家已經是亂成了一團，官兵來了一趟，帶走了賈赦賈政和王熙鳳。其他人都被禁在賈府，不許走動。賴大回到賈府，也不敢進府，走到角門去，讓一個小子給裏頭遞了信兒，就頭也不回的往自己在京城的宅子去了。

賈府的人都在賈老太太處待着，顧不上隔壁的情況，賈老太太只來得及将家裏的人集聚在院子裏，丫鬟小厮們守在外頭。整個賈府如今亂成一團，沒了兩個老爺，賈琏又是個扶不起來的，更別提賈寶玉，賈老太太放眼一看，竟然找不到一個能撐場面的人。

她不得已，只得自己出面，等她收到賴大傳來的信息，心都涼了半截。林如海是天子近臣，與皇帝私交頗深，他都不敢給個準話，可見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賈老太太瞪着王夫人，就是她，主意收了甄府的財物，又挑着王熙鳳沾了那腌漬事兒。如今出了事兒，卻是冷血的将自己的侄女推出去，還能面不改色地在這兒裝菩薩，賈老太太對着她心生恐懼。

被關的日子自然是極難熬，賈府的人覺得這兩日像是兩年一樣長。林如海活動了一番，才得知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親自去了賈府，私見了賈老太太，得了準信兒。由他出面，牽線讓四貝勒來了賈府，當面鑼對面鼓講清楚。

賈府算是将功贖罪，逃過了一劫。不過，賈府的家底也算是掏空了，如今僅剩這宅子，還是禦賜的要收回去。賈老太太帶着賈家的人，住到了她陪嫁的莊子裏。

看着簡陋的宅子，給幾個主子們分一分，好些丫鬟小厮甚至都沒屋子住。這日，賈老太太将人都聚集在門口的空地上。

烏泱泱一堆人站着，丫鬟小厮們都穿着绫羅綢緞，賈老太太看着，慢慢将心裏那一絲絲不舍得都去掉，硬下心腸，說出了自己的安排。“賈府遭此大難，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怕是再養不起這些人，總歸是主仆一場，便不發賣了，自贖吧！”說完讓賴大家的把自己的安排都說清楚。

家裏有親戚投奔的，或者有心出去自立門戶的，給了身契上的銀子便可以走了。那些沒個盤算的，就另外安排。家裏的主子身邊都只留下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兩個三等，其他的都打發走。

之後賈老太太也不管這亂糟糟的一片，徑直在鴛鴦的服飾下，回了自己的屋子歇下。年歲已高，再加上受到這次的大家，賈老太太看着像是老了十幾歲，往日裏豐腴的身子，如今空蕩蕩的，看着就讓人心酸。

雖然索額圖的事兒了了，可這放印子錢的事兒還沒了，王熙鳳如今還在牢裏。平兒帶着巧姐就在屋裏待着，也不出門，巧姐親眼看着親娘被官兵拉走，如今都有些吓破膽兒，如驚弓之鳥一般。

平兒很是心疼她，如今她跟巧姐住在賈老太太的院子裏，也不出門，整日就守着巧姐，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林黛玉得知了賈家的事情已經是九月份，賈老太太已經帶着家裏人在京郊安置下來。她沒帶晴晴，獨自帶着人，帶着物去看望老太太。馬車裏堆滿了生活用品，還有一筆錢，這是她這些年來的積蓄。如今賈府遭此大難，也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撐過去。

馬車咕嚕咕嚕往前走着，林黛玉在車裏發着呆，想到了突遭巨變的賈府，想到了湘雲，還有自己遠在平涼的兄嫂。世事無常，很多時候，人都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

林黛玉到的時候，賈家已經在這裏安置了下來。賈府前些日子發賣的丫鬟小厮很多，算是賺了一筆，如今家裏人員精簡，大家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對待自己的差事。林家如今可成了貴客了，黛玉的馬車剛入莊子，擡着轎子走進賈老太太的院子，腳剛沾地，就被李纨迎進了賈老太太的會客廳。

賈老太太這幾日精神恢複了許多，黛玉淚眼汪汪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心酸至極。“老祖宗，怎麽就成這樣了？”她撲進賈老太太的懷裏，嗚嗚地哭了出來。

坐在旁邊的三春并湘雲也跟着落淚，紅了眼眶的李纨卻安慰道：“已經是好的了，這幾日老太太吃得多了些，精神頭也好了一點兒。”她每日帶着賈蘭來陪着老太太，勸着勸着總是有些效果的。

賈老太太求了林如海，将寶玉送進書院去讀書，就在不遠的書院裏頭。如今賈老太太的指望全在孫子輩的幾個孩子身上。她顫顫巍巍地撫了撫林黛玉，“玉兒啊，這次多虧了你爹，要不然啊，這個家就毀了。”她悲從心中來，忍不住落了淚。

這些日子她撐住這個飄搖的家，心裏的壓力可想而知，如今看着寶貝孫女帶着東西，不嫌棄地來看望，心中感慨。

黛玉已經從林如海處得知了來龍去脈，可這些外面的事情，關家裏的女人什麽事兒。聽說前些日子，賈赦為了得些銀子，準備把迎春姐姐嫁給一戶暴發戶，虧得被攔了下來，否則可不是要禍害了迎春姐姐。

如今賈府式微，自然要找個強有力的支援，賈老太太盤算着要不要将黛玉與寶玉湊一對。說到底，如今林府正是冉冉上升的姿态，靠着林如海與林霁，怕是還有上升的空間。

金陵四大家族，除了史家尚能保全自身，其他三家都牽扯到了索額圖的案件當中，王子騰如今正在獄中，甄家舉家上下全折進去了。

好不容易哄着老太太吃多了一碗飯，林黛玉服侍她歇下，這才跟着李纨出門去。李纨如今也在老太太的院子裏住着，同住的還有巧姐兒。一大家子蝸居在此，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如今只能等着這件事情平息下來，然後看看能不能換個地方了。

屋裏，賈蘭正在床邊描紅，他如今沒去上學，在家中，溫習功課。林黛玉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又逗了逗正在炕上坐着自己玩兒的巧姐。

李纨有些艱難地啓齒了，“其實今日找你來，也是有事兒相求。妹妹，聽聞你哥哥在平涼建了書院，還請到了幾位大儒鎮着，聽聞學生個個都聰穎，還放話說要在今科秋闱好好表現？”

其實也都是訛傳，什麽話傳了這麽遠都變味了。

“哥哥是建了書院，但是請的都是正經的先生，大儒倒是談不上。至于表現，如今秋闱将至，成績如何自然也要等考完了才會知曉。”林黛玉有些好笑，這些人就是愛傳閑話，“大嫂子是？”

李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着：“我這不是想着，你哥哥挺喜歡蘭兒的，再則家裏出了這種事兒，如今蘭兒只在家裏悶着，要讓他去尋常的書院我又不放心。我總想着，能不能送到平涼去，托你哥哥多照顧着些。”而且她還有個私心，如今紮拉豐阿嫁了過來，生的是個女兒，蘭兒多去跟着處處，日後有無限可能。

林黛玉倒是沒想到這層，她有些遲疑。頓了頓，還是說道：“這件事兒大嫂子可是已有決斷？若您堅持，我修書一封，問問哥哥，等他回信兒了，我再跟你談？”她可不敢一下子就應下來。

其實說到底，這也僅僅是李纨自己的心思，她還未跟家裏人商量過。賈老太太好說，只王夫人，怕是難同意。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李纨在心裏暗暗盤算着怎麽跟婆母說這件事。

林黛玉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便去三春與湘雲的房間去了。她許久未見湘雲，給她準備了不少東西，聽說她叔叔為她定了親事，又準備派人來接她。此次相見，怕是之後要見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