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爺們，請進。”管家親自将前來探病的網球部成員引了進來。

今天是月曜日，跡部景吾的管家打電話給老師和網球部，為他請了病假。

喂！那位可是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國王陛下啊，生病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嗎？想想都不可思議啊，所以網球部的大家都相約來探病。

忍足侑士忍不住在心裏嘀咕：說不定國王陛下此時根本不想看到你們，人家可有女朋友陪着呢。

想到這裏，他嘴裏又是一陣泛酸，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女人，前腳讓他當她的騎士，後腳就爽約，也不知道土曜日那天兩人究竟做了什麽，以至于月曜日要雙雙請假。

“侑士，你還愣着做什麽！”

等他回過神來，同伴們早已經走了很遠的距離了，向日岳人還一邊倒退着一邊沖着忍足侑士招手。

他越靠近跡部的白金漢宮，就越發覺得牙痛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提醒着他。

“請問，跡部學長的病情怎麽樣了？我們有些擔心……”鳳長太郎雖然個子高大，可跟管家對話的時候卻很腼腆。

管家大叔微笑道：“少爺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多虧了小夫人的照顧……”

“小夫人！”向日岳人最先喊了出來，眼睛都幾乎瞪脫眶了。

“你的意思是部長的……妻子？”日吉若再次确認。

管家大叔笑眯眯地拉開大門，“小夫人正在客廳中準備招待諸位呢。”

衆人臉上都是說不出的複雜——

他們的國王陛下就這麽一聲不吭的結了婚？這……這是有多心急啊。

芥川慈郎雙臂交叉放在腦後，迷迷糊糊地跟着衆人前行，口中卻念叨着：“小景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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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的忍足侑士終于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快要腫起來的腮——牙更痛了。

“啊哩？”芥川慈郎歪歪頭，看着他疑惑道：“侑士是哭了嗎？”

忍足侑士哼了一聲，偏過頭，淡淡道：“只是牙痛而已。”

“牙痛就不能吃甜點了，好可惜……跡部家的甜點可是很美味的呢。”

“你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吃東西的啊！”

“小景才不會在意呢。”芥川慈郎作出鴨子嘴狀，“而且不是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嘛，那可是小景哩……”

所以，你到底是将他當作什麽超人怪物了啊！

忍足侑士剛要說些什麽，前面的幾人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也陡然消失，就好像此時的時間固定住了一樣。

他胸腔裏的心大力的跳動着，鼓噪聲似乎在他耳邊響起，他在原地躊躇了一番，才緩緩朝前走去。

“學姐？”鳳長太郎首先出聲，他表情奇怪，吞吞吐吐道：“學姐是……學長的妻子？”

可這句話太像自言自語了，以至于大多數人都沒有聽到。

忍足侑士終于走到前排，只見以玫瑰花和金線為主要裝飾花紋的洛可可風格豪華客廳裏，那個讓他總是心痛的女人正端莊地坐在沙發上，身上穿着一件與室內風格十分搭配的粉色洋裝，同樣的洛可可風格，層層疊疊的褶皺絲帶将她整個人襯托的更加纖細了。

藤原秋奈手中端着一杯紅茶，紅唇湊近抿了一口，而後，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在午後陽光裏打盹的貓咪，讓人忍不住想上前為她順順毛。

直到女仆提醒，她才注意到門口的人，然而當她含着絲絲縷縷春意的目光投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挺了挺後背——就好像遇見了前來巡視的女王陛下。

這種想法讓他忍不住發笑，心裏卻又酸又漲。

“藤原秋奈！”

總算是有人認出了她，可也吃驚的不行，雖然學校裏傳過跡部景吾和藤原秋奈在一起的緋聞，可……可居然是這個“在一起”的意思！

藤原秋奈歪頭一笑，銀色的發絲滑落到胸前，遮住了低胸衣領露出的大片風光。

“咳咳——”忍足侑士臉上挂着虛假的微笑，“小景的病怎麽樣了？你……怎麽也沒有去學校？”

這樣親密的話語，明顯的展示了他與秋奈的關系其實也并不一般，一時間衆人各有深意的目光便落到了兩人身上。

這明明是忍足侑士自己想要得到的結果，可到了這時，他卻反倒羞澀尴尬起來，藤原秋奈則像是這座華麗房子裏的女主人一樣，落落大方，“只是周末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淋了雨，有些着涼了，醫生來看過，說他明天就可以去學校了，你們不必擔心。”

她擡手将發絲撩到耳後，卻讓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閃了一下衆人的眼睛。

“大家可以随便逛逛，我已經吩咐好管家為大家在庭院裏準備好茶點了，請一定要賞光留下享用晚飯，景吾一定想要感謝大家呢。”

大家都是冰帝學園高等部的學生，他們也或多或少聽說個這個冰帝第一校花的盛名，男生嘛，自然喜歡私下裏偷偷談論和在意的漂亮女孩，而藤原秋奈則是被人提起名字最多的——

她實在太漂亮了，漂亮到幾乎每個男生都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喜歡的部分，她或可愛，或溫柔，或高高在上，或無辜可憐，雖然女生們會說她假惺惺地做戲，可男生們卻覺得這就是屬于藤原秋奈獨一無二的魅力，有誰能規定風是什麽形狀呢？就像有誰又能否認她無意間展示出的不同模樣不是屬于藤原秋奈的一部分呢？

而如今站在華麗客廳中的藤原秋奈，語笑嫣然的模樣足以配的上此中金光閃閃的華麗，而她眉梢眼角間流露出的風情更是讓人看着就忍不住臉紅。

“啊，屋子裏好熱啊，我……我先出去了。”向日岳人的臉漲得跟他的頭發一樣紅，他轉身便朝着外面跑去，臨出門還拖上了歪在門邊快要睡着的芥川慈郎。

“嗯……哎？”他還沒清醒就被人拉出了屋子裏。

剩下的人也紛紛表示要出去逛逛，藤原秋奈微笑着目送他們離開，回身看了看唯二留下來的兩人，先對桦地崇弘道：“你是想到樓上等着他醒來吧？”

他一句話未說，可那雙清澈的眼眸卻明晃晃的都是擔憂。

就因為她也會使自己的目光變得澄澈，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來一個人是不是真的純粹。桦地崇弘的純粹是她完全比不上的，也是她永遠也不可能達到了，畢竟她已經被染黑過，即便重生後什麽也看不出來，還是在她的行止間印下了痕跡。

對于他，她既羨慕，又嫉妒，正是有人保護，有人理解，他才能好好守護自己純淨的內心啊。

“……既然你知道他房間的位置那就去吧，”她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相信他一醒來就看到你也會很開心的。”

桦地崇弘垂下了頭，輕輕“嗯”了一聲，便朝着樓梯的方向走去了。

藤原秋奈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眼中冰藍色凝成了一枚寶石，然而下一刻她的雙眼便被蒙住了。

她無奈笑道：“你在做什麽啊？”

“你用這樣專注的目光看着別的男人，我當然也會嫉妒了。”忍足侑士臉上帶上了一層花花公子的面具，防止她說出令他難受的話，搶先道：“這樣的目光不是應該由我這個騎士來守護的嗎？”

“所以你守護的方式便是遮住？”

他低頭凝視着她如玫瑰花蕾一樣的雙唇，聲音如一陣風拂過玫瑰，“保護一樣東西最好的辦法不就是将它藏起來嘛。”

他的話語似有所指，藤原秋奈卻恍若不知，她彎了一下嘴角，柔軟的嘴唇吐出柔軟的話語——

“侑士，抱歉啦，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的。”

“很好，女王陛下總算記得自己跟騎士的約定了。”他的唇拉成了一條直線，聲音卻掩飾性地帶出一絲笑意。

秋奈嘆氣，“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您的騎士可正等着您解釋呢，為什麽只是一個周末你就嫁了人？”

她雖然看不見他，卻将自己的手指準确地搭上他的手臂，她向前傾身，神情可愛地說：“你說這話的語氣是……”

忍足侑士的喉結一動，唇也忍不住抿在一處。

“……真可愛啊。”

手指被她扯落，無力地搭在褲線處，面對着她探究的視線，他想彎起嘴角，卻是以失敗告終。

“你可別再誘惑我了，我可還沒糟糕到要……朋友妻的地步。”他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這一句話，可那張明顯失落的臉卻并不是這樣說的。

“你在說什麽呀！”秋奈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玩的笑話，“我們怎麽會是那種關系啊！不是說好了嗎？”

她眉眼彎彎，看上去精致的像是畫裏的人物，“我們是更加親密的，更與衆不同的關系，是世俗無法定義的，也是無可指責的，你就是我的騎士，不是嗎？”

多麽可惡的女人，竟然将這種話說的理直氣壯、冠冕堂皇，可即便如此，她閃閃發光的雙眸就像是将他催眠了一樣，心底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催促他——“是的，就是她說的那樣，這并沒有什麽不對的，也并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這并非是他所追求的那種純愛溫馨的愛情，而是一種更加隐秘的，更加黑暗的，也更加誘人堕落的情感。

“這怎麽會是堕落呢？”這個女人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又給了他更加充足的借口——“你可是我的騎士呢，我賦予你永不堕落的榮光。”

說完這番羞恥的話，她也似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在我的眼睛裏侑士一直是純粹的粉紅色呢。”

他又想起她那時的比喻——像粉晶？

忍足侑士的目光放在花瓶裏的玫瑰上，粉晶又叫玫瑰水晶，可他從頭到尾也沒有發現自己跟這種小景喜歡的花有何相似之處。

不過，這是不是也正說明他在她的眼中是與衆不同的，她能夠發現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優點？

當他發現自己心中的天平又一次朝她傾斜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明明他以後還會有光輝的前途，甚至真的有可能談上一段純愛小說中描寫的愛情，可當被她套牢後，這一切不過是虛妄了……雖然，他也不後悔就是了。

忍足侑士抖了一下肩，似乎抖掉了什麽肉眼看不到的煩惱，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朝秋奈伸出，溫柔道：“跡部秋奈女士，要不要一同出去看看花園裏的風景呢？”

“嗯，忍足先生的提議很好嘛，”她将手指貼上了他的手心，食指上的鑽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頓道：“我喜歡……”

等到用晚餐的時候，才真的驚掉了這幫部員的下巴，這還是那個對着無數告白的女生依舊一副大爺模樣的跡部景吾嗎？

他會體貼地将藤原秋奈喜歡的東西放到她的手邊，甚至不斷照顧着她的各種小習慣，而眼神從始至終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一瞬，簡直将周邊所有的人都當成了空氣。

“哈？可能是小景剛剛新婚還不習慣吧。”忍足侑士手裏握着叉子抵住自己的下巴，這樣的動作有些失禮，他此時做來卻有一種風流潇灑的味道。

“嗯哼，那是什麽不華麗的話啊，本大爺可沒有不習慣。”跡部景吾這才收回視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忍足侑士無辜地攤手，調笑道：“那我總不能說小景你很習慣新婚吧？”

向日岳人看了看部長，又看了看搭檔，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芥川慈郎，将差點一頭栽進盤子裏睡着了的慈郎捅醒了。

“慈郎，你有沒有注意到侑士今天有些不一樣了？”

芥川慈郎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是在見到藤原秋奈之後吧？啊，現在應該叫跡部秋奈了。”

“誰在意那個啊！”向日岳人差點跳起來，又耐着性子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說侑士好像突然就長大了似的……這麽形容也不對了，嗯，開花了……”

“你是想說他變成花花公子了吧？”芥川慈郎拉長音調，拿着刀叉慢悠悠地切着眼前的牛排。

“對，就是這個，你難道知道是為什麽？”

他一口含住了牛排，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大概是被某個女人給改變了吧……”

就像植物界往往用豔麗的外表來保護自己一樣，忍足侑士正在用一個種花花公子的行為來保護自己柔軟愛戀的心。

芥川慈郎擡眸看了一眼正微微垂眸聽着跡部說話的藤原秋奈，輕聲念叨了一句“妖妃。”

向日岳人根本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正準備再好好問問的時候，卻見他一頭栽到桌子上睡着了，向日岳人簡直氣得發狂。

而另一邊——

“長太郎，你在看什麽？”宍戶亮随口問道。

“啊，沒什麽。”鳳長太郎連忙收回視線，掩飾地低下頭切牛排。

宍戶亮“哼”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麽，可鳳長太郎卻面露愧疚地将頭垂的更低了，就像是一只犯了錯的大狗，将自己的心事埋得更深了。

“景吾，”藤原秋奈的手臂支在桌子上，揉捏着自己的耳垂，微笑道：“今晚就不能陪你了，我要回自己家收拾收拾。”

他輕咳了一聲，想要說自己不用她陪，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會想你的……”

與藤原秋奈相對而坐的忍足侑士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開口道：“正好同我順路，不如我送跡部夫人回家？”

藤原秋奈在長桌下踢了他小腿一腳，可他面上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倒是伸直了腿蹭了蹭她的鞋邊，像是在安撫她。

跡部景吾視線犀利，凝視着他的表情，帶着一種看透一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