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打廣告

廳中本來已經漸趨和緩的氣氛因為盛歆培這個動作這句話重新降到冰點。

盛老夫人吃驚地看着盛歆培。

盛歆培看到盛老夫人的眼神,自己也驚了一跳。要知道盛老夫人雖然疼她,但并不像盛夫人一樣沒有原則,是以平常她在盛老夫人面前都是一副知書達理乖乖女的模樣。不曾想今日被朱贏氣狠了,忘了這茬,竟在盛老夫人面前暴露了原型。

“愣着做什麽?還不去給世子妃賠罪?一個女子,動手動腳,成何體統?”盛老夫人與盛夫人是兩個層次,即便她心裏并不想這般當衆呵斥盛歆培,卻更不想讓旁人指摘她盛府的家教,是以便板起臉給盛歆培下規矩。

“不礙不礙,我也沒跌着,盛小姐與我怕是有些誤會,還請叔祖母切勿因我之故責怪于她。”朱贏在鳶尾等丫鬟的攙扶下站穩了身子,寬宏大量地勸盛老夫人道。

盛歆培咬牙切齒地看着朱贏一副溫柔善良慈眉善目的模樣,眼珠子都發了紅,抱着盛老夫人的袖子哭道:“祖母,您切不要被她三言兩語給騙了。她仗着世子妃的身份,三番兩次欺淩我盛家,強奪了我母親的店鋪不說,還不許我盛家的人去她的店裏,上次我聽聞她店鋪開業,本想去為幾個小侄女買幾個娃娃,順便也賀她開業之喜。誰想她竟将孫女阻在門外,還拿毒水潑我,若不是孫女跑得快,眼睛都叫她毒瞎了。今天更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孫女沒有教養嫁不出去,母親看不過出來相護,卻被她好一頓奚落,還說要掌我母親的嘴。祖母,她這是欺我盛家無人啊!請祖母一定要為母親與孫女做主。”一邊說一邊淚珠子成串地往下落,話說完,竟把盛老夫人的袖子都打濕了。

盛老夫人一時倒是猶豫起來,她雖覺盛歆培言行不妥,卻也從未見過她哭成這樣,倒似真的受了莫大的欺負,且她娘盛夫人在一旁也是臉色青黑,一副氣結于胸的模樣。若真如盛歆培所言,那這個朱贏所作所為,便有些過分了。

朱贏在一旁察言觀色,自然知道盛老夫人本來堅定的心被心愛孫女一哭一求已是軟了,她輩分高,又是李延齡嫡親的姑祖母,若她發難,自己萬萬沒有回嘴的餘地,是以忙清了清嗓子以解釋的口吻道:“叔祖母,侄孫媳那家店開在興盛街168號,名為千金笑,就是一間專門賣娃娃的店鋪。每季都會推出最新款的娃娃,不定時搞優惠活動,并且凡是娃娃的衣裳都可以根據客人要求定制成大人的喲……”巴拉巴拉。

衆人:“……”嗯,這廣告打得好。

李惠寧拎着帕子看着朱贏笑。

盛歆培看着朱贏那張勾着微笑不斷開合的小嘴,一臉的不可思議:她在幹嘛?為她的店鋪做宣傳?見過臉皮厚的,但真沒見過厚成她這樣的啊!

盛歆培想打斷她,又恐自己控制不住語氣惹盛老夫人不悅,遂輕輕推了推盛老夫人。

朱贏口舌伶俐,盛老夫人還未反應過來已被迫聽了一大段廣告詞,正蒙圈呢,被盛歆培一推回過神來,正欲開口,那邊朱贏話鋒一轉:“……因為千金笑就是這樣一家店,所以才會與盛小姐鬧了場小小誤會。諸位夫人小姐,你們說,這專門招待女子的店鋪,能讓男子随便進?若讓男子随便進出了,你們還會光顧嗎?所以我就定了兩條規矩,第一,十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不得進出千金笑。第二,無關男子不得在千金笑門前方圓四丈內無故逗留。因着這兩條,千金笑開業那天,世子爺想去給我壓場子我都沒讓,請他去了斜對面的得意茶樓。

結果盛小姐帶了四十侍衛來光顧我的千金笑,那陣勢,那場面,知道的是盛小姐排場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砸場子的,吓得我店內客人婢子戰戰兢兢惶恐不安。我就出門迎了迎盛小姐,對她說店內安全盡可放心,還請将所帶之侍衛先遣去喝茶,那般威風凜凜地站在我千金笑門前,就算吓不着人,讓城內百姓看了,還以為我朱贏能耐大到能讓盛府的侍衛去給我千金笑看門壓場子,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不是?後來盛小姐大約也想到這一層,便帶着侍衛走了。我倒不曾想原來盛小姐心中還記恨這事,可若說是我存心不讓盛小姐進店,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哪個開店鋪的會把客人往外推?又不是腦子磕壞了。更何況盛府與王府交情甚篤,我便是不看在盤店于我的盛夫人面上,看在嫡嫡親親的姑祖母面上,也做不出這等無禮之事啊。”

廳中衆貴婦小姐雖是聽說過這事,但傳言向來是越傳越失真,如今聽當事人詳詳細細地說了事情原委,話裏話外透出的內容又頗多,一時不免交頭接耳議論此事。

盛老夫人眉頭微蹙,朱贏這番話說得條分縷析謙和有禮,實在找不出讓人發作的由頭。

盛歆培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撲上去撕了朱贏那張能颠倒黑白的嘴!巧舌如簧避重就輕,把責任往旁人身上推了還讓人覺着她一片好心,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的女子?只可惜從小到大只有她罵人,沒人敢罵她,也就沒人陪着她練這嘴上功夫,又哪裏會是朱贏的對手?盛家其他房裏的媳婦倒是有人想幫她一把,可考慮到朱贏的身份,又放棄了。

不管怎麽說,盛歆培她爹是長房長子,是威虎将軍,她們的夫婿可沒有這樣身份和勢力傍身,為了遲早要分家的長房得罪世子妃,并不明智。

朱贏見盛歆培嘴唇張張合合卻又說不出話來,便似那離了水的魚一般,心中好笑,面上卻和聲細氣地對盛老夫人道:“姑祖母,我與盛小姐這點誤會不過是晚輩間尋常的磕碰罷了,便是親姐妹之間也難免有拌嘴使性子的時候,說開了便好了,實不值得計較的。啊,對了,方才說要給盛老太爺寫首詩祝壽的,正好姑祖母在這兒,還請姑祖母幫朱贏雅正雅正。”朱贏說着,回到方才的書案邊,手不停揮美女簪花,不過須臾,便已作(默)成賀壽詩一首,恭恭敬敬雙手捧了,遞于盛老夫人。

晚輩尚有一笑泯恩仇的氣度,盛老夫人作為長輩,又豈能揪住這點小事不放,便也只能借坡下驢了。

盛老夫人接了詩,眼下這篇便算翻過去了。

盛歆培松了口氣:敗局已定,再繃着也沒用。

衆人也松了口氣:總算可以去結交世子妃了。話說今天看盛家母女吃癟真痛快,改日該去千金笑光顧一下以表感謝。

如此一鬧便也到了開宴的時候,席上衆人讓着朱贏,朱贏便讓着盛老夫人,衆人恭維朱贏,朱贏便恭維盛老夫人,除了盛氏母女被晾在一邊外,這頓飯竟是吃得頗為熱鬧和諧。

飯後,朱贏剛用了半盞茶,前院來了個侍女,對朱贏道:“世子妃,世子爺叫奴婢來問您一聲,何時回府?若世子妃還不想回去,他便在前院等您。”

衆人聽聞,神色不一。獨李惠寧仗着與朱贏熟,揶揄道:“盛府到王府不過盞茶時間,這麽短的路程,還怕弟妹被人搶了不成,巴巴等着?”當即擡頭對那侍女笑道:“去告訴世子爺,世子妃已答應待會兒去我府裏做客,讓他先回吧。”

侍女答應着去了。不多時又回轉,對李惠寧道:“二姑奶奶,世子爺說他亦有好久不曾去您府裏作客了,讓您待會兒走時別忘了去叫他。”

李惠寧大笑,推朱贏道:“瞧這難分難舍的勁兒,快走吧快走吧,別讓人等急了待會兒連親姐也不認。”

朱贏嗔怒地瞪她一眼,雙頰卻漫上薄薄緋紅,襯得那瓷嫩的肌膚愈加晶瑩剔透起來,姝麗的姿色看得衆人一陣豔羨。

她起身向盛老夫人與盛夫人作了別,又與衆人打了招呼,便由侍女領着往前頭去了。

文靜姝望着她袅娜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門處,想着那頭正在等她的人,終究是按捺不住,借口更衣也出了門。

朱贏行至盛府側門處,遠遠便見李延齡負着雙手站在一株楓樹下等她。一樹烈烈紅楓襯着那一身紅錦長袍修長挺拔的男人,便似丹青國手名作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鐘靈毓秀風華絕代。更何況那畫中人還回頭沖她微微笑。

朱贏微笑着迎上去,喚:“夫君。”

李延齡伸手抹一下她鼻尖上微微的汗,心疼:“走這麽快做什麽?”

朱贏一笑,眼藏慧黠:“怕你等急了。”

在別人府邸,夫妻二人不好過分親昵,李延齡便趁勢捏了捏她瓊脂般的小小鼻尖,攜了她的手往外走。

不遠處的花叢後,一雙含淚的眼哀傷而痛苦地看着兩人成雙的背影,眼的主人幾乎抑不住喉間的哽咽。

她想了這麽多年,盼了這麽多年,夢了這麽多年,終是看到他的笑了,他的笑童真無邪溫柔開朗,可是,卻不是對她。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想不到他也會。不再跌宕不羁不修邊幅的他,秀骨清像英姿飒爽,一如她期許的模樣,可是,身邊伴着的卻是別的女子。

朱贏,你為什麽這般好命?我戀了多年的,你輕而易舉便搶去了,我盼了多年的,你易如反掌便得到了。你真有這麽好?我不信,我不服!

李延齡夫婦回到王府崇善院,李延齡大約喝了些酒,借着幾分醉意便想摟朱贏上床。朱贏覺得吧,反正這男人在家的時候,她是每晚都得加班到深夜,白天就不必再加點了。于是建議李延齡去探望鄒氏。

李延齡想想,鄒氏入府時自己不在家,昨日回來便睡覺,起來已是夜裏,不便去探望,眼下的确該去探望了,于是便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和朱贏兩人一同去了風荷居。

鄒氏的小姑子楊青額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此刻正與侄兒侄女一起在鄒氏房裏陪着鄒氏。

鄒氏病入膏肓藥石罔效,雖是日日喝着藥進着補,還是一日日瘦弱下去,人人都知她時日不多了,于是便想趁她還活着時多多相陪。

李延齡只在鄒氏處坐了片刻便出來了,鄒氏是明白人,要緊的話都拜托了朱贏,對李延齡便也只剩下感恩戴德。

夫妻倆走到院子裏,剛才還風和日麗的天氣,這會兒倒是起了風,沒幾日要入冬了,這風吹在人身上也頗見力道。李延齡見朱贏有些瑟縮,便命随行丫鬟去取大氅,自己和朱贏躲進演武堂避風。

朱贏剛踏進演武堂,一轉身就叫男人給圈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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