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4)
道謝讓她感到別扭,仿佛兩人很生疏似的。“我們是夫妻,幹麽這麽客套?”
他微微笑,接着問:“你剛剛是不是到餐廳找過我?”
喬蜜被他一語問中心裏介懷的事,她低垂羽睫,藏不住心事的臉容立即一龈。
“你……看到我了?”
唉!她閃得不夠快,居然還是被他看到了。
既然話都轉到這上頭,她要不要直接問,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抱着他?當腦子再憶起那個畫面,胸口的酸澀好像又要湧到喉嚨,讓她不舒服到了極點。
“我還以為我看錯,所以才沒追上去。”他凝視着她。“為什麽跑掉了?”
雖然因為感冒,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多少影響了思考能力,卻沒讓他忽略她跑掉的可能原因。
“那個……”她咬了咬唇,猶豫了良久才鼓起勇氣問:“我……那個……抱着你的女人是誰?”
不知道他的衣服有沒有沾到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她要丢進洗衣機洗一百遍!這猛地閃過的強烈妒意讓喬蜜心,凜,她這樣的行為和妒婦有什麽兩樣?
路朗玮聽她問出心裏介懷的點,他坦然開口。
“闵熙愛,是我在法國餐廳的同事,她在廚房與我配合得很好,開了餐廳後,我便想找她過來幫忙。而她……曾經很喜歡我。”
一聽到他毫不隐瞞地告知一切,喬蜜幾乎要被胸口泛濫的酸意掩沒。
多麽希望自己的廚藝可以好到與他配合,成為他事業上的最佳夥伴。
路朗玮看着妻子發愁的小臉,大概也猜得出她的想法,嘆了口氣。“你看到了,還不進來救我?”
出乎意料的抱怨氣讓喬蜜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不解地眨了眨眼。“什麽?”
難道……闵熙愛只是單相思?
疑問尚不及厘清,路朗玮接着說:“一直以來我都把小愛當同事,這個想法我在好久之前就已經跟她說過了。今天她會做出這樣的反應,我很訝異,也與她說好,這樣的她不适合留在‘eciel’。”
默契固然重要,但他已經結婚,能顧及的只有老婆一個人,沒多餘心思再去處理同事的感情問題。
再抱歉也只能忍痛作出這樣的決定,重新找人。
喬蜜宛如枯萎小花的臉容瞬間活了過來。“真的嗎?”
“你不會以為我這麽沒品,結了婚還向外發展吧?”這是他對婚姻的承諾。
他都親自說明了,她心裏還有什麽疙瘩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情轉晴的女人甜甜地彎唇,巴結地問:“老公,那我去倒杯溫水給你喝,喝完你再好好睡一覺,我不吵你喔!”
路朗玮被感冒病毒折磨得沒辦法好好休息,還要強打起精神安撫妻子,真的有些累了,再看她重新展現的笑靥,放心了,眼皮也跟着沉重地掉了下來,昏昏沉地睡去。
喬蜜看着他英俊臉上帶着病容的蒼白,寬額上的汗珠持續冒出,她伸出手,将他汗濕的額前落發往後撥順,再抽了張面紙替他擦汗。
當她拿着面紙的手輕緩撫過他的五官時,心頭漲滿愈來愈喜歡他的感覺。
“老公,謝謝。”
她真的很幸運,誤打誤撞蒙到這樣一個體貼、包容她的男人,在她誤會他和別的女人有暧昧時,他沒發脾氣,反而坦然解釋讓她寬心。
她突然很想為他做些什麽,讨他歡心。
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做一件幼稚、無聊的事……
她就像好不容易把洋娃娃搶回來的小女生,搶回所有物後,用力地緊緊抱在懷裏,再大力蹭蹭蹭。
他是她的,身上只能留有她的味道,誰都不準搶!
傻氣地宣示完主權,喬蜜見他又冒出汗,索性起身到浴室擰毛巾,好好替他擦去身上的黏膩,再為他換套衣服,讓丈夫可以一身清爽、好好睡上一覺。
傍晚,橘色的霞光透過窗簾細縫,随風有一下沒一下地灑進屋內。
一束束舞動的光線喚醒了睡了一下午的路朗玮,意識回籠,蘇醒的味覺猛地聞到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味道。
他皴了皺眉,仔細嗅聞彌漫在空氣裏的味道。
是香的,味道濃郁的醬油豆香味,讓人不由得聯想,瓦斯爐上小火慢炖着鹵肉或豬腳,那是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但奇怪的是,在那香味中卻摻雜米粥糊掉的味道,破壞了一切。
而在粥糊味中仿佛又多了一股焦味?
難道……喬蜜在煮東西?
路朗玮記得她說過,她的廚藝不好,走進廚房很有可能會把廚房燒了……他愈想愈不妥,緩緩起身打算去廚房。
一起身他便發現自己穿着白色吊嘎,牛仔褲被脫掉換上寬口四角褲。
是喬蜜幫他換的?
他訝異自己竟然病到和她說完話就昏睡過去,連她幫他換了衣服也不知道,難怪他身上沒有一點流過汗的黏膩感。
而被老婆這麽伺候着,讓他不由得想起在國外那些年,一個人在異鄉打拚的日子。
當時,就算生了病、身體再不舒服,也只能自立自強,弄點東西給自己吃,才有體力對抗病毒。
憶起當年的孤獨比對此刻的幸福,路朗玮的心暖暖,再思及兩人這一陣子由陌生到漸漸熟悉彼此,他的心竟感受到說不出的甜蜜。
他不得不承認,當初娶她的決定真的沒錯。
他邊走邊想,腳步還沒走到蔚房便聽見喬蜜的自言自語,以及時不時摻雜在其中的驚呼聲。
他好笑地想,她是在廚房打小強還是異形?怎麽有辦法制造出那麽多聲音?他定住腳步,看着嬌妻穿着圍裙站在瓦斯爐前的窈窕身影,大步走上前,由後攬抱住她,将臉埋進她香香的頸窩。
“老婆,你在我的廚房搞世界大戰呀?”
喬蜜熬壞了第二鍋粥,正沮喪地垮着肩,咒罵自己浪費農人辛辛苦苦種出的稻米一百遍,那突然抱住她的溫暖把她吓了一跳。
她轉過身,對上丈夫仍顯蒼白的俊臉,一時反應不過來地怔看着他。
路朗烽擡起頭,見她淚眼汪汪,皺眉、站直身凝視着她。
“為什麽哭?”喬蜜尴尬地打住淚意,吸了吸鼻子,哀怨地說:“哭……噢,我是在為被我煮糊的稻米們哀悼。”
她深深覺得,網路上的教學都是騙人的;文字說明看起來簡單得不得了,但做起來卻是難得不得了。
她依照指示,在煮粥前先将米用冷水浸泡半小時,再用大火煮開,轉文火熬煮;怕粥糊底,她還很努力地以順時鐘方向不停攪動。
她按部就班,但粥還是糊了底,第一鍋甚至還燒焦了!
當空氣再次飄出粥糊味,她不懂,為什麽米粒們不能乖乖變成顆顆飽滿、粒粒綿稠的狀态,反而全糊掉了?!
她超想跟鍋中的粥理論,問它們到底想怎樣?郁卒到想哭。
無論如何,這個情況都不适合笑,但路朗玮卻覺得她哭喪着臉,卻在他面前強忍着不哭的模樣超級可愛。
路朗偉的笑理所當然地得到嬌妻一記白眼,他斂住笑問:“煮粥做什麽呢?”
該來的還是逃不過!喬蜜垂下眼,咬着紅嫩嫩的唇瓣,不敢承認。
她簡直是沒事拿磚塊砸自己的腳,明知蔚藝不好還硬要展現誠意,想煮一鍋愛心粥給生病的老公喝。
這下可好了,愛心粥沒煮成,反而害一鍋白米成了失敗品,她敢煮還不敢承認呢!
喬蜜向來不會說謊,心虛的表情說明了,那鍋糊掉的粥是她特地煮給他的。是這樣吧?
“所以……是要給我吃的吧?”
“不、不是,我只是煮好玩的。”要是他吃了那鍋糊粥,她乾脆撞豆腐自殺算了。
“煮東西就是煮來吃的,哪有煮好玩的?”路朗玮一語戳破她的謊言。“那醬油香是怎麽一回事?”
說起醬油,喬蜜被打擊的心注入一些元氣,她驕傲地說:“那是我家家傳的百年禦用老醬油!很香對不對?”
“家傳百年禦用老醬油?”
喬蜜用力點頭,将那一小甕醬油捧到他面前。“嗯,我家祖先百年前可是被清朝皇帝喻為廚神的高手;這甕醬油是我老爸還在開小吃店時,依照祖先留下的古方釀造的,是僅存的一甕喔!我本來想開封後要滴兩滴進粥裏面讓你吃的……”
話說到這裏她才驚覺,自己似乎不小心透露了什麽,猛地咬住唇,露出想咬掉自己舌頭的表情。
路朗烽忍不住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心頭那只對她才會産生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溫柔情緒,悄悄左右了他對她的方式。
路朗烽怕可愛的老婆尴尬,接過她手中那一小甕醬油,話題及注意力很自然而然地便轉到醬油之上。
手中的這甕醬油是珍品,稍稍不經意地輕晃,濃郁的醬色飄溢出的香氣,讓嗅覺敏銳的他十分驚豔。
味道也不是一般醬油,更沒有半點人工香,那散逸出的是自然豆香,他還沒開口卻發現妻子轉身去拿了個白色小瓷碟,舀了一小匙後遞給他。
路朗玮微挑眉笑問:“你知道我要做什麽?”
她露出“為什麽她會不知道”的神情。“你看起來很滿意,擺明了就是想要親自鑒定,不是嗎?”
路朗玮這才明白,他是輕忽了兩人這陣子培養出的默契。“對,我是想鑒定。”
“真金不怕火煉,請。”她對喬家祖先的醬油十分有信心。
其實之前聽過路朗玮想找符合臺灣口味的食材元素,卻一直沒有适合的。她雖想推薦自家醬油,卻又認為,中式醬油與法式料理有些格格不入,很難勾上邊,才會一直沒提。
但這時看丈夫興致勃勃的,她不由得想,會不會……喬家醬油有可能乘機出頭?
因為這樣的想法,害她不自覺緊張起來。
路朗玮所有心思被眼前這一小碟醬油吸引,聞過醬油開封後自然溫和的豆類純香,他沾了一點送入口品嘗,當那口感較厚實,尾韻帶着甘甜的鮮明滋味滑過舌尖,讓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着他拿筷子将醬油攪拌至起泡,細致泡沫久久不消,這代表醬油裏豆子的成分很高。
“可惜天黑了,沒辦法在陽光下觀察它的色澤,不過即便如此,它的品質已高過标榜傳統釀造的醬油了。”
喬蜜的興奮不言而喻。“是吧!是吧!我……咦,你……做什麽?”
她的興奮因路朗烽上前拿碗盛粥的動作而中止,急急地沖到他身邊制止。
“吃粥。順便嘗嘗這百年老醬油的滋味。”
監賞的過程讓他胃口大開,他毫不猶豫想去盛粥,滴幾滴醬油進粥裏。
喬蜜非常願意讓他嘗嘗喬家老醬油的味道,但很不願意把這堪稱極品的醬油加進她失敗的爛粥裏!
“不行!你要吃,我去買現成的粥……”
他十分堅定地盛粥。“我肚子餓了,就想吃眼前這一鍋。”
喬蜜難過地癟了癟嘴。“可是……它糊了……會很難吃,你會嫌棄它嫌棄到死。”
他的嘴有多刁,他的手能做出多麽美味的料理,豈容她這一鍋糊粥糟蹋?路朗玮安撫地摸摸她的發頂,溫柔聲嗓裏有着一絲笑意。“糊粥裏有老婆的愛心,不會難吃,也不會被嫌棄。”
他的話像純度百分百的蜂蜜,兜頭淋在她心口,讓她的心甜到發脹。
她感動得咽了聲嗓。“路朗玮……”
他不但沒有嫌棄她的手藝,甚至願意吃……她是前世燒了什麽好香,嫁到這樣一個貼心的男人?
路朗玮看她一臉感動,不解地看着她。“怎麽了?”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她投入他的懷抱,将他抱得緊緊的。
路朗玮突然被擁抱,嘴角笑意更深,這個小女人未免也太容易讨好了?
這莫名的溫馨持續不到兩秒,喬蜜松開手,将他推向餐桌。“那你坐着,我幫你盛粥!”
路朗玮吃了藥睡了一覺,燒是退了,體力卻還沒完全恢複,她又這麽積極,他只好配合着讓她張羅。
一直到夫妻兩人面前都有一碗糊掉的淋醬粥,他們又不自覺啓動往日模式,邊吃邊分享各自的想法。
喬蜜聽丈夫說着,吃着被極品醬油勉強救了點分的糊粥,不經意看到兩人倒映在玻璃窗的身影,稍稍分了神。
被鑲上外頭景色的夜窗勾勒出兩人身影,暈黃的燈在彼此頭頂灑上一層柔軟光暈,讓這畫面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她想,幸福原來真的很簡單哪……
***
法國料理的精神在于突顯食物原味,當廚師做料理時,是憑藉對材料的了解靈活運用;不管是調味料、配菜,甚至是搭配的酒,最終結果都是想襯托食材原味。
回臺灣後,路朗玮一直在尋找更特別、更能彰顯食材本質的元素,但一直苦無所獲。
随着餐廳開幕,他再也分不出更多時間找尋,卻沒想到讓他驚豔的食材元素,其實就近在眼前。
當喬蜜由儲藏室裏挖出那一甕百年禦用醬油時,他甚至沒有替妻子将這東西搬進儲藏室的印象。
無論如何,喬蜜在他嘗過禦用醬油、對它倍感驚豔後,将那甕醬油雙手奉上。她說,他是喬家的女婿,由他替她将這“破爛的遺産”發揚光大,算是間接完成了奶奶的心願。
她冀望丈夫能因此激蕩出更多靈感,設計出新菜色。
他滿心歡喜,為了不辜負妻子期望,帶着那甕醬油,窩進餐廳廚房,開始研菜譜。
丈夫如此熱衷鑽研廚藝,用的又是喬家醬油,喬蜜除了感激外,還有滿滿的驕傲,卻也不免擔心丈夫的身體。
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要不要打電話提醒他休息一下?
怕拿捏不好分寸,最後她只傳了叮咛他小心身體的訊息後,再将這期的專欄報導寄到主編信箱,才走到陽臺看看種在那裏的香草植物們。
丈夫說,陽臺上的香草植物皆可入菜,若餐廳真有一天貨源出了狀況,這裏便是應急儲物區。
那一區不使用農藥及化學肥料的玫瑰更為重要,聽說等開花後會被拿來做成檸香蜜漬玫瑰瓣,成為高級料理的綴色之一。
而臺灣的氣候高溫多濕,導致玫瑰花容易産生病蟲害,為此她更是不敢大意,每天費心照顧這些責任重大的植物們。
幸好,她廚藝雖不行,照顧植物還算有一套,不管香草植物或那一區玫瑰,都被她照顧得極好。
眼前那些約莫開了七成的玫瑰讓她充滿成就感,忍不住拿起手機東拍拍西拍拍。
因為太投入,當手機響起的那刻,喬蜜吓了一跳,看到來電顯示,趕忙接起電話。
她還沒開口,電話那端便傳來魏柔嘉急切的聲嗓。“喬小蜜,有個臨時任務交給你好不好?”
原本還想念她兩句,因為她的語氣,喬蜜跟着認真起來。“什麽任務?”
“臺中山區最近開了間名叫花房的音樂民宿餐廳,聽說是以花入料理,東西好吃,房間更是夢幻得不得了,雜志社已經跟餐廳排定采訪讓薔妹過去了,但她家裏出了點事沒辦法去,你可不可以支援一下?”
這樣臨時代訪的狀況她也遇過。“哪一天?”
“十五號,這次公司超貼心,十四號下午會派任骅開車載你過去,在民宿住一晚,十五號中午離開。”
也不知是怕找不到人代訪,還是這間“花房”太讓人期待,魏柔嘉的聲音很是興奮。
喬蜜以前最喜歡這種泊食行程,雖是工作,卻也像旅行,這對喜歡旅行的她來說,像是另一種形式的犒賞。
但結了婚後,這種須在外縣市過夜的行程,自然得問過路朗烽才能作決定。
當她打開行事歷,看到上頭的附注,想也沒想地回道:“魏小嘉抱歉,這次我沒辦法……”
“為什麽?”
“我老公的餐廳那天開幕,沒辦法找其他人嗎?”話落,她聽到魏柔嘉發出哀號。
如果路朗玮不反對,她會接下這個工作,但餐廳開幕是路朗玮人生最重要的事,她想參與。不想錯過。
“主編很重視這個企劃,而且花房的老板是雲舟耶!多少人想拿花房的采訪拿不到,派去的人也不可能太差!”
雲舟是近年在文壇竄起的新秀,才華洋溢,擁有如偶像般的英俊外表,讓他備受矚目,不難想像,公司重視這個企劃的程度。
她為難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就算我可以放棄參與開幕那麽重要的事,我老公也不一定會答應讓我接這個工作。”
“那你就問問呗,還有你不是很想小布丁?回程就讓任骅載你到孤兒院看看。”
果然,太了解彼此就是有這個缺點。
自從去年的寒冬送暖遇見那個孤苦無依的可憐小女孩後,她通常一個月會去看小布丁一次。
偏偏後來忙着準備婚禮,她想念小家夥想得緊,魏柔嘉這卑鄙的女人竟掐着這點誘惑她。
而且這是她第一次拒絕雜志社,幫不上忙,心裏很是愧疚。
魏柔嘉大概也知道她一時半刻絕對給不了答案,很阿沙力地丢下一句“等你好消息”後就挂了電話。
喬蜜陷入左右為難裏,還沒有個結果,客廳的對講機卻響了起來。
她想着最近自己上網訂了什麽書,卻聽到管理員通知,有個叫闵熙愛的女人找她。
闵熙愛?!不就是丈夫昨晚提過的韓裔女同事嗎?
她來做什麽?
喬蜜一頭霧水地下了樓,闵熙愛就熱情地貼了上來。“嗨!大嫂!”
“我們……”
她還沒開口,管理員催促道:“她說她想吐,快帶她上去吧!”
喬蜜原本只是想看看狀況,不想讓她上樓,偏偏管理員這麽說,闵熙愛又是這樣的狀況,逼得她沒辦法硬下心腸要管理員請她離開。
帶着她上了樓後,喬蜜才将門帶上,便見那容貌美豔的女人幽怨瞥了她一眼。
“我要吐了。”
聞言,喬蜜驚得直接捂住她的嘴,将她拉進浴室處理。
喬蜜站在浴室門口看着女人不顧形象地趴在馬桶狂吐,突然覺得眼前的狀況實在太詭異。
她根本就不認識她啊!
嘆了口氣,她拿了條乾淨毛巾,準備等她吐完再拿給她擦嘴洗臉,沒想到女人吐完便賴在地上嚎啕大哭。
喬蜜傻眼,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卻在這時站了起來,腳步虛晃地走到她面前。“你是路太太?”
她點了點頭,一臉警戒。
闵熙愛皺眉,像是要透過醉眼,努力将她看清楚,湊近打量着她。
她身上的酒臭味撲鼻而來,喬蜜屏住呼息,語氣僵硬地下了逐客令。“如果你吐完了、舒服了,就去洗把臉,然後請離開。”
在路朗玮不留情面地将話攤開後,她又氣又怨地找了間酒吧喝酒,一直喝到天亮,才打定主意要見路太太一面再離開。
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女人可以抓住路朗玮的心?卻萬萬沒想到,在她眼前的路太太竟是如此平凡的女人,論外貌或身材,都不及她。
為什麽?闵熙愛哀傷地扯了扯唇。“為什麽阿朗要娶你?”
面對着無禮也無理的質問,她柔聲勸道:“不管阿朗是為什麽原因娶我,都改變不了我和他的關系,你該死心放手了。”
她該慶幸,路朗玮從未對闵熙愛産生過感情,對她的态度也一直很堅決,否則面對質問,她難保自己不會受傷、不會感到委屈。
“放掉?”她嘲諷地冷笑了聲,哀傷的表情像是浸潤在過往回憶裏。
“你曾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一切都可以抛棄嗎?這些年來,我追随着他的腳步,放棄跟着最崇拜的老師學習的機會,一直守在他身邊,等他回頭看見我,可為什麽他非但沒回頭,最後……娶了你?我不懂,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你?讓他沒有一丁點想娶我的意願……”
喬蜜聽着她的話,看着她美麗卻憔悴的臉龐,突然有些同情她。
在愛情裏,單相思永遠是最辛苦的事,或許她為路朗玮迷失自己,甚至為此落淚心碎,卻不一定可以得到他的愛。
喬蜜看着她流着淚說完那些話,許久才問:“你要不要喝點東西?”
闵熙愛知道,她只是想找個對象将心底的不滿宣洩,沒想過要得到解答。
吐完、一股腦地說完,她聽到她的提議,點了點頭。
“那我去泡茶,你洗把臉,整理一下再出來。”說着她把毛巾遞給她,轉身走到廚房。
闵熙愛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不由得厭惡起這個女人。
路朗烽告訴過她,她是誰了嗎?既是如此,她為什麽沒有半點防備心,不怕她找碴嗎?
或者她的存在,對她來說根本不足為懼?
不管是哪一點,都讓闵熙愛感到不快。
迅速打理好自己後,她的精神好了一點,來到客廳,雙眼很自然地被眼前的擺設吸引。
陽光灑在白色家具上,顏色大膽的花色抱枕以及擺設,營造出清爽宜人又溫馨的視覺效果。
原來,這就是路朗玮想要的家嗎?
喬蜜榨了杯柳橙汁,招呼着闵熙愛坐下。“聽說略帶酸味的水果,解酒效果比較好,還能加速酒精代謝,雖然沒辦法馬上達到醒酒效果,但至少可以舒緩舒緩。”
闵熙愛看過濃茶反而不能醒酒的報導,卻沒想到她這麽貼心。是否正因為這份細膩,路朗玮才會娶她?
想到這一點,她心裏的不快又多了一分,喝去大半杯柳橙汁後,她凝視着喬蜜堅定地說:“阿朗不愛你。”
這麽直截了當的一句話,令喬蜜生氣了。
這女人是怎麽回事?先是可憐兮兮的,害她同情起她的處境,稍稍酒醒就伸出利爪要攻擊她嗎?
她強抑箸怒意,正聲道:“闵小姐,我讓你進來是不想讓你的行為造成其他人的困擾,也因為你是阿朗的朋友,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讨論我的婚姻。”
闵熙愛冷冷看着她生氣,繼續說:“這點我當然明白,我只是想給你忠告。路朗玮全心全意奉獻在廚藝之上,根本沒有半點可以容下愛情的空間。或許你們才結婚沒多久,你還沒有感覺,但時間久了你就會明白,我的話到底是挑撥你們夫妻感情,或者是事實。”
喬蜜無法否認,闵熙愛所說的話有一部分是她的感受。
路朗玮的确對鑽研廚藝有着非常的狂熱,從她把醬油交給他後,他便窩在餐廳的廚房好幾天沒回家。
但他對她真的沒有一丁點愛嗎?他的心真的除了鑽研廚藝,再也容不下更多其他事物嗎?
不可能!喬蜜很篤定,自己在丈夫心中并不是不占半點分量的。
他如果不在乎她,不會費心做菜給她吃,也不會為了怕她誤會,就與闵熙愛切割得一清二楚。
在丈夫與她根本不熟識的女人間,該相信誰,答案很清楚。
以為自己的話達到想要的效果,闵熙愛起身。“我走了,謝謝你願意讓我進來,還請我喝果汁。”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得不到路朗玮的愛,她至少也要攪得他的婚姻生活不平靜。
況且她沒說錯,路朗玮的确把所有心思奉獻在廚藝上,就算娶了老婆,也不代表他是愛着老婆的。
她只是給了同為女人的路太太一個忠告,要她及早認清事實罷了。
她沒有錯!
路朗玮回到家,看到妻子難得沒在電腦前工作,而是坐在客廳睡着了了,原本想去喊她,卻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外頭的玫瑰花開了,是時候該采收了,正巧可以拿來做檸香蜜漬玫瑰瓣,搭上以喬家醬油設計的新菜色,會是很典雅的視覺飨宴。
心思一定,他開了客廳茶幾旁的桌燈,讓那溫暖燈光驅走黑暗,接着放下手中的東西,到廚房拿了個小缽,打開陽臺的燈到外頭采收玫瑰。
二十分鐘後,他走回客廳,喬蜜還沒醒來,熟睡的模樣在暈黃燈光下顯得格外恬靜柔美,她的模樣是令人平靜的祥和風景。
他靜靜凝視了好一會兒才随手放下小缽,捧住她的臉,柔笑着喊:“小睡豬起床了。”
為了不辜負她的醬油,他在餐廳裏反覆實驗、配菜,累了就窩在休息室小憩。那感覺像回到歐洲時,不定期在實驗廚房、發表屬于自己的創意料理,讓同事或餐廳負責人試吃的心情。
積極而充滿想法地創造每一種食材的可能。
今天一早,他終于以喬家醬油試出一道新菜色,心情亢奮地想與妻子分享時,才猛地驚覺,自己又忘我到忘了回家。
回家前拿出手機,他看到妻子傳了好幾則LINE,內容不外是要他記得吃飯、記得睡覺,不要為了研發新菜色熱衷過了頭;至于電話,她是一通也沒打。
從結婚後,妻子便十分包容他,這也讓他除了愧疚外,還多了許多憐惜,恨不得立即讨她歡心,讓她感受他對她的愛。
被捧着的臉溫溫燙燙的,鼻息間竄入草腥及淡淡玫瑰花味,喬蜜醒了過來,足足愣了好幾秒鐘,渾沌感才漸漸散去。
“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看着那張嫩臉被他的大掌擠壓變形的滑稽模樣,他微揚唇角笑道:“沒多久。”
知道他在笑什麽,她微惱地嘟起嘴,扯開他的手才發現,剛剛鼻息間的玫瑰香,原來是由他手中散發出來的。
她抓起他的大手湊到鼻前聞。“你手上怎麽會有玫瑰花的香味?”
“我剛剛去把開好的玫瑰全摘下來了。”
她振了振精神問:“你準備拿來做什麽?”
他不答反問:“你怎麽沒打電話找我?”
“你捧着我家那一甕醬油回餐廳,最後還能去哪裏?”她嘟着嘴嘀嘀咕咕,還不忘賞他一記嬌瞪。
“對不起,又冷落你了。”唇角噙着淡淡笑弧,他一臉愧疚地道歉。
凝視着他的愧疚俊顏,喬蜜再次推翻闵熙愛的話。瞧!丈夫還是在乎她的感受的!她嘆——
“早知道嫁給你就要做好當小老婆的心理準備,行的,我沒事,撐得住的?!”
路朗玮怎麽會不懂她的意思,廚藝是大老婆,她是小老婆,也真難得她這麽看得開!
瞬間,他的心頭又灌滿對她的憐愛。
他順手拿了幾片玫瑰花瓣塞進她口中。“來,幫我嘗嘗花瓣的味道。”
因為玫瑰花瓣是有機的,她很自然地張開嘴含住花瓣,卻沒想到,男人的嘴在這個時候湊了上來。
“你……唔……”
随着他的薄唇輾壓在唇上,玫瑰花的氣味被擠碎、泛出愛情香氣,撩撥彼此的情欲。
這幾天路朗玮的思緒完全沉浸在食材上,一回到家,碰到喬蜜,想要她的渴望便如脫缰野馬,失去控制。
他将她壓在沙發上,大手撫過她滑膩的大腿,慢慢地摩挲向上探進,卻摸到內衣蕾絲花邊。
“今天怎麽穿了內衣?”将手移到她的後背,解開內衣勾扣,他抵着她的唇瓣問。
她的鼻間充斥着玫瑰花香與他的男性氣息,讓她的頭暈眩起來。
在思緒模糊間她突然想到,不知道該不該把闵熙愛來過家裏的事告訴他?遲疑間,路朗玮仿佛也不在意答案,脫掉她的內衣後直接将她的連身裙往上掀……
結束後,他伏在她身上,臉埋在她的頸窩喘息。
她被那一波波的肉體歡愉震得暈暈沉沉,許久許久後才圈住他汗濕的肩,報複似的咬了他一口。“你瘋了!”
明明前一刻還斯斯文文地和她說話,怎麽下一刻就發了狂似的要她?
他嘆了口氣,漆黑的眼底有着頗無奈的淺淺笑意。“碰到你,自制力就變差了,還是你在玫瑰裏加了催情劑?”
她嬌瞋了他一眼。“如果真的能在花裏加料多好?我不只要催情,還要加戀家劑、愛老婆劑……”
聽她煞有介事地一一細數,路朗玮低笑出聲,斂住笑後誠摯開口。“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他聽得出她說的這些話,多少有抱怨成分,這總算讓他覺得她正常多了。
薛蜜細細酌邊他的話,卻怎麽也酌量不出,他這話究竟是責任,還是帶着點愛情的成分?
于是糾結的心情再次回到腦中,她想起魏柔嘉的請求,于是開口問:“你餐廳開幕那天雜志社幫我排了工作耶!”
路朗玮錯愕地看着她。“這麽巧?”
“嗯,原本采訪的同事臨時有事,雜志社希望我去。”
“那你想去嗎?”
當然她心裏偏向出席餐廳開幕,卻不知道丈夫希不希望她出席,一時之間不敢将話說得太篤定。
她想了想才說:“那是一家很特別的店,如果有機會,我當然想去,只是……”
沒想到她的話還沒說完,路朗玮卻體貼地說:“沒關系,你如果想去就去吧!工作要緊。”
他心裏雖有些遺憾,希望在餐廳開幕的那一天,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他的人可以出現,卻又想着這段時日以來,她一直體諒他的工作,他不應該霸道地要她順從他的想法,推拒掉工作。
思前想後之後,他只能忍痛答應。
喬蜜有些訝異、失落,沒想到丈夫居然連想都不想就給了她答覆。
那……那她真的不能出席餐廳的開幕了?一時間她有種自找苦吃的錯覺,心裏嘔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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