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秦佑冰等了他多久呢。

從方遲堯消失的那天起，他始終相信，他是會回來的，他真的只是去緩緩了。

最開始在無助絕望的邊緣徘徊，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和喜歡的人共度了一周。

最後，夢醒了，什麽都沒有了。

似乎在一起瘋狂過的三年，好像也成了過眼雲煙，慢慢地從他的記憶裏褪色，淡化，最後只剩下一幀一幀的定格畫。

“沒多久。”秦佑冰下車，關門之前，說，“一首《套馬杆》的時間。”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遲堯注視着他快步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差不多了。

他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

自從跟他遇見開始，他幾乎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好好睡覺。

每次夢到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天，嘴角都沒來得及彎起，很快，接下來的畫面就轉移到了回來的那天。

争吵、破碎、真相，一切都讓方遲堯難以承受。

跟他分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方遲堯一直要依賴藥物才能入睡。

好不容易睡眠質量好了很多，一遇見秦佑冰，他發現，那麽多的努力，原來都是白費功夫。

一直到出了電梯，秦佑冰從窗戶裏往下看，還能看見方遲堯的車停在剛剛的地方，沒有動過。

Advertisement

他站在窗口，夜間溫熱的晚風迎面吹來，吹得他眼睛有些幹澀。

很快，眼眶濕潤了。

直播依然是八點鐘準時開始。

“我回來了。”方遲堯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

秦佑冰注意到，他情緒似乎不高。

一貓一狗在旁邊搶線團玩，冰冰不小心撞到了電視機櫃臺上的一個花瓶，啪嗒一聲，碎了。

秦佑冰聞聲看了過去，看見冰冰耷拉着一張狗臉趴在地板上，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現在正在反思。

秦佑冰什麽都沒說，繼續低頭看屏幕。

“微博上的事我看見了，有個小姑娘說遇見我了是不是？”方遲堯咳了兩聲，聲音裏沒有往常的笑意，顯得有些嚴肅，“是這樣，我确實遇見她了。”

秦佑冰端起茶幾上放了一會兒的面條，橫着眼睛看了一眼又要起跳的冰冰，這才低頭開始吃。

“我們合照了，但是當時我并不知道她發到微博上了。”方遲堯語速很慢，“我平時很低調大家都知道，唯一一次露面是那回請朋友來家裏吃飯，她因為我那天穿的衣服認出我的。”

秦佑冰發現自己鹽放多了，吃了幾口就吃不下，開始猛灌水。

“既然發到微博上了，大家也知道我長什麽樣了，你們也就別多腦補了啊。”方遲堯笑了，“我沒你們想象中那麽帥，也就很普通的一個小男生。”

“……”秦佑冰被他逗笑了，一口水嗆住了，猛烈咳嗽。

旁邊那只狗被他吓了一跳，趕緊躲遠了點，只有佑佑，慢騰騰地走過來，蹲到了秦佑冰腿上。

秦佑冰見他這是沒有責怪的意思，心想這人果然還是嘴硬。

秦佑冰剛認識他的時候，一度認為他是個非常嚣張的人。

班裏幹什麽事他都是第一個帶頭，遇上了什麽麻煩，叫一聲阿堯，他人就上去了。

上課經常不聽課，低頭玩游戲，玩也就算了，老師提醒的時候，人還根本不care，提醒完了繼續低頭玩。

那時候，全校暗戀他的女生都不用排隊，這人直接在他課桌上用刀子刻了幾個大字——

我要學習，莫塞情書

狂得跟什麽似的。

結果這人學習也就那個鬼樣，每回期末考試過後都要被叫家長。

這種印象一直保持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回，坐在秦佑冰前邊的方遲堯上英語課直接給睡着了。

班裏不知道哪個男生在教室後邊撿到了一排彩色一字夾，傳到秦佑冰手裏的時候，那排夾子的後邊寫着：

經後排內閣大臣商讨，我們決定讓你給阿堯戴上，記得弄個漂亮點的小揪揪。

秦佑冰一回頭，齊刷刷一排期待的目光正投向他。

他被賦予了重任。

當時秦佑冰跟方遲堯玩得不是很熟，前一個月，他致力于擴展海外疆土，跟校內後勤集團的每位大叔大媽都混了個臉熟。

他捏着那排彩色一字夾，總覺得手有些抖。

方遲堯前幾天跟老師互嗆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這個時候秦佑冰簡直是撞到槍口上了。

後邊的同學們已經開始在催了，秦佑冰想着前邊那人應該已經睡熟了，馬上又要下課了，他只要一弄完，下課溜掉就行了。

這麽想，他開始動手了。

方遲堯那時候頭發挺長，秦佑冰上手後發現，還挺軟，輕輕一揪，全起來了。

他趕緊一把一字夾胡亂弄了上去，最後，成功地夾出了個小揪揪出來。

只是那一圈五顏六色的夾子很不忍直視。

他剛收回手，下課鈴響了。

腿都還沒離開課桌，前邊的人已經轉過頭來了，眼裏毫無睡意。

“……”秦佑冰朝他尴尬一笑。

就在他以為這就要大幹一場的時候，方遲堯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秦佑冰很疑惑地看着他，“幹嘛？”

“鏡子啊。”方遲堯很自然地說，“你給我弄個發型，不讓我看看什麽樣麽？”

說完，還朝他輕輕地笑了笑。

那時候，秦佑冰是真的覺得，這人溫柔得有些過分。

所以在後來，他喜歡他也是那麽理所當然——

他确實讨人喜歡。

“我今天約了農夫跟我吃雞。”方遲堯出聲，“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秦佑冰聽着他的聲音，翻出手機上的日歷。

距離分手後第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了。

那句話說得很對，日子過對了，時間會非常快。

第二天，男人又來了。

他來得很早，大清早，他們剛開門，人就過來了。

“任先生過來了。”安扶榕笑着去給他開門。

“預約了？”秦佑冰問。

“對啊。”安扶榕把狗狗也牽進來，說，“昨晚跟我聯系，說今天早上他們會早點過來。”

秦佑冰看着後邊跟進來的人，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他現在還沒認出他，避免了尴尬，但秦佑冰卻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他很想抓住方遲堯的衣領問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爸的事，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他覺得這會兒還是先回避為妙。

秦佑冰在街上掃了一輛自行車，滿大街亂逛。

逛到大型商場門口，他忽然停了下來。

門口一家服裝店的模特身上穿了件連帽衛衣，衛衣設計得非常獨特，上半部分是金灰色，下半部分是淺藍色的牛仔布料，兩部分用很普通的拉鏈連接，上邊還挂着幾個明晃晃的圓環。

這件衣服秦佑冰非常眼熟，是他媽媽去世之前親手設計了很久的款式。

當時，她設計了兩個很相似的款式，說是給他和方遲堯一人一件的。

最後，秦佑冰沒有拿到成品，他媽媽就已經不在了。

這件衣服當年賣得怎麽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個品牌曾經跟他媽媽有過合作。

秦佑冰把車停下，進店。

問過店長，他才知道這是以往設計師的保留款式。

“這還有情侶款嗎？”秦佑冰問店長。

“沒有情侶款。”店長說，“但有件款式差不多的，就是顏色變了一點。”

店長拿給秦佑冰看了一眼。

除去金灰色變成了銀灰色，其他的沒有很大改變。

秦佑冰當即把這兩件衣服要了。

他站在店裏的鏡子前，穿着那件衣服，擺了個拍，腿長兩米二的那種。

刷卡的時候，他還是眨了眨眼，有些後悔當年怎麽沒有跟媽媽的合作方搞好關系。

兩件衣服差點要了他一個月的工資。

從店裏出來，他看着自己停在路邊的那輛共享單車，咧了咧嘴角。

他掐着上下課時間，撥了個電話給方遲堯。

對面嘟了一聲立馬接起。

“你好。”方遲堯很有禮貌地說。

“老師好。”秦佑冰也跟他打官腔，“沒上課吧？”

“剛下。”方遲堯笑，“您哪位？”

“你管我哪位。”秦佑冰兇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什麽，你上回不是替我們付了那只貓的醫藥費麽。”

“嗯。”方遲堯心情不錯，“怎麽了？你吃醋了？”

“……”秦佑冰抿了抿唇，小聲說，“無以為報，我給你買了份小禮物。”

方遲堯挺意外：“什麽小禮物？”

“微信發給你。”秦佑冰說。

“紅包？”方遲堯遲疑了一下，“那你這禮物夠小的啊，撐死了兩百塊了。”

“……閉嘴，自己看。”秦佑冰把自己剛剛的那張自拍發給了他。

方遲堯那邊安靜了一會兒。

“我能問個問題嗎？”方遲堯出聲。

“你問。”秦佑冰就開始有些緊張了。

“這張照片能賣兩百？”方遲堯問。

秦佑冰：“……”

“你怎麽不說話了？”方遲堯也很疑惑。

“衣服，看我衣服。”秦佑冰忍着火。

“看見了。”方遲堯誇，“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能不能有點默契？”秦佑冰幹脆明着講，“衣服，買給你的。”

“……”方遲堯盯着衣服上的logo，沉默了幾秒，再說話時，語氣裏帶着不确定，“你這也叫小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邵邵1991和霸道小奶鵝兩位大寶貝的地雷！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