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接崽回家
話說得輕松,但要蘇烈等三天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他還不如自己去替了沈桐。
等待的第一天,蘇烈的心情就經歷了大起大落。先是得到消息說沈桐的化驗結果出來了,證實和強|奸犯不是同一個人。蘇烈高興得能飛起來,問周明翰什麽時候能去接沈桐。周明翰告訴他先別急,律師已經向檢察院提交了各種申請,估計幾個小時之後就能把人接回家了。
然而還沒高興多久,蘇烈就挨了迎頭一棍。律師那邊傳來消息說受害者堅持認為是沈桐對他懷恨在心才要報複,就算不是沈桐自己動的手也是他找人做的,她确确實實在現場聽到了沈桐的聲音,還從指甲裏摳出了罪犯衣服的纖維。如此一來又要對纖維進行檢測,檢測對比之後才能決定放不放人。
蘇烈又對着周明翰吼,說那女的根本就是信口開河,先前還說是在被強|奸的時候扯掉的沈桐的紐扣,現在證實了強|奸她的不是沈桐,很明顯是她撒謊了,警方也不管?周明翰說你對我吼也沒用,現在期限沒滿,警方有權力在找到新證據的時候繼續審查,并繼續羁押嫌疑人。
沒辦法,蘇烈繼續含恨等。
第二天,蘇烈跑到了龍墅地産,睜着熬得幹巴巴的眼睛問周明翰化驗結果出來了沒有,還強調今天已經是第二天,距離他的說的三天期限只剩一天了。
周明翰根本不願意見他,确切地說是不敢見,蘇烈現在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特別陰鸷,渾身籠罩着黑氣,走路都自帶陰風。周明翰覺得自己從開始接管龍墅之後都沒有過這麽大的壓力,偏因為沈桐的事情被鬧得雞犬不寧,夜裏都睡不好覺。
他告訴蘇烈,受害者那邊今天一早又呈了新東西,說是在自己的衣服上找到了罪犯落下的一根頭發絲,又哭又鬧地要求警方送去化驗。內部消息,說警方認為證據的來源并不可信,但後來還是送去檢測了。那邊必然是托了關系,省公安廳有上級領導直接下達命令徹查。
蘇烈快要崩潰了,他恨得牙癢癢,恨當時陳芷伊污蔑沈桐非禮她的時候為什麽沒有一拳打暈她,打得她腦震蕩,再也不敢招惹沈桐了才好。但他又恨自己只會打人,到了這種時候拳頭根本沒有用武之地,他再有力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周明翰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外景,繁華的街道上随處可見龍墅地産的建設,十步就是一個龍墅的廣告,每當他這樣眺望時心裏想的都是守業的艱辛和有所成就的自豪感,今天卻不一樣,是被這表弟給逼到牆角逃避視線的。他從玻璃倒影中看見蘇烈耷拉着腦袋,在向他詢問為什麽對方能托關系,我們這邊不托關系。
周明翰嘆氣,告訴他關系可以托,可以用不正當手段直接把沈桐撈出來,但那對沈桐來說并不是好事。對方如果不查出個真相來,以後還是會對沈桐懷恨在心,難說不會另找機會陷害沈桐。不僅如此,旁人也會對他指指點點,暗地裏都會認為沈桐就是那樣的人,就是做了那樣的事,否則不會想方設法避過這套法律程序。
蘇烈算是明白了,周明翰就算托關系,也只會招呼看守所的人不要為難沈桐,各方面照顧着就到頭了。這事情必須從根源上解決,得讓證據去證實沈桐無罪,得由對方親口承認自己提供的線索摻了假才行。
第三天,蘇毓回家了,待了好一會兒都沒看見沈桐,就抓着蘇烈問個沒完。蘇烈這人從來不屑于撒謊,一開始支支吾吾含糊其辭,被問急了就說沈桐去醫院看望他媽了。蘇毓一想,好歹沈桐的媽也是她婆婆,于情于理她都該去探望,于是蘇烈又開始苦口婆心勸她別去。
蘇毓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這副鬼模樣肯定是沈桐出了什麽事了,三問五問問不出來就要拿老虎鉗子卸他的牙。屈于淫威之下,蘇烈沒能瞞得住,一五一十就交代了沈桐這幾天遇到的事情。
蘇毓聽完差點一掌把茶幾拍碎,揪着她親兒子的衣領罵小王八蛋,這麽大的事竟然也敢瞞着,簡直沒把她這個當家主母放在眼裏。蘇烈也冤枉,但一想到沈桐還在看守所裏受苦受罪他就難受,又自責沒有辦法護着他,能為他背背黑鍋似乎也是一種補償。
最後蘇毓走了,開着她的跑車一路飙馳,直接殺到了陳芷伊的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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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一早律師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受害人承認了自己說謊,她并沒有在案發現場聽到沈桐的聲音,一切都是緊張害怕導致的錯覺。同時,對她指甲裏的衣物纖維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和沈桐當時穿的衣服纖維并不一致,那根頭發絲DNA檢測相似度也未達到标準,被認定不屬于沈桐。
最讓蘇烈意外的是出現了一個不在場人證——盧羽勳。他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沈桐被羁押的消息的,竟然主動去公安局為沈桐作不在場證明,說案發當天他曾在六點半左右見過沈桐,看見他的車在路上堵了很久。
所說時間和地點都對得上了,沈桐被無罪釋放。
要去接沈桐了,最高興的還得數蘇烈。他松懈了緊繃好幾天的神經,跑進浴室匆匆忙忙沖了個澡,又刮了胡茬子,還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這幾天他幾乎沒合眼,把自己折騰得不比被羁押好到哪裏去,估計沈桐都沒有他憔悴。
周明翰開車載着幾個人往看守所趕,蘇烈盯着盧羽勳低聲問周明翰:“為什麽他也來?”
盧羽勳自己答了:“沈桐是我朋友,來接他不是應該的麽。”
蘇毓也說:“是啊,這次還多虧了羽勳作證,不然小桐的不在場證明仍然沒有,搞不好還要靠取保候審才能出來。”
蘇烈質疑:“你真的在路上見到他了?”
盧羽勳笑了笑:“當然,我怎麽可能作假證。要不是真的見到他,我也不可能把時間地點說得都對。”
蘇烈:“就是因為你說得對,我才懷疑你。那麽巧你就在路上碰到他,那麽巧你就記得路段和詳細的時間,還那麽巧你就知道能幫上他的忙?盧羽勳,你不會是跟蹤他吧……”
蘇毓斥責道:“住嘴!小烈你太沒禮貌了,這種話怎麽能随便說,一點規矩都沒有!這次羽勳幫了大忙,你不感激就算了,還生出這些毫無根據的猜測,快點向羽勳道歉!”
“沒關系的阿姨,”盧羽勳說,“我做這些是為了我自己的朋友,別人怎麽看怎麽想都不打緊,我問心無愧就行了。”
他看向蘇烈,目光友好而真誠。蘇烈小心眼兒地呸了一聲,側過身去靠在了後座上,他決定在見到沈桐之前誰都不理。
沈桐這幾天是真冤,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困在這陰冷之地消磨意志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最痛苦的是什麽都做不了。雖說民警對他都很客氣,基本生活需求都不曾約束過,但每每看着周圍那些犯了事的人或頹喪、或偏激、或悲憤、或懊惱的情緒表露,他就覺得自己也快熬不住了,快要被那些情緒侵染。
不過也有個好處,他琢磨出一首新曲子,風格黯然悲戚,背景蕭索荒涼,極度貼合他這幾天的心境,估計配好了詞能被一大批沉郁不歡的人群追捧——但沈桐并不建議,因為有可能勾起抑郁症患者的自殺傾向。
出了看守所的大門,陽光普照大地,碧空萬裏無雲,連空氣都新鮮無比,整個人立馬敞亮了。沈桐自打來到這世界以後就沒今早這麽高興過,高興裏又含着委屈,畢竟是受過幾天的罪,見到了親人就壓制不住這種委屈,開了鍋似的“咕嘟嘟”往外冒着泡。他快步走到親人面前,率先被淚光閃爍的蘇毓抱了一下,又被周明翰笑着拍了拍肩膀。
盧羽勳也在這兒倒讓他很訝異,但沈桐知道是他出面做了不在場證明,感激之下便要和他握個手道個謝什麽的,卻被盧羽勳撈着抱了個正着。
蘇烈當場炸毛,心說我還沒抱他呢,你丫竟然先抱了!不對,不是先抱後抱的問題,你丫就不該抱他!可蘇烈又沒有底氣去發火,思量這次事件的全過程,在場幾個人都有功勞,唯獨他自己什麽都沒做,就連給沈桐送東西都失敗了……
蘇烈憋屈,難受,想死。
那是他的崽啊,他竟然什麽都做不了!還腆着臉跑來接人,他就沒這個資格!
蘇烈越想越心酸,也沒上前打招呼,幹脆鑽進了車裏不出來了。蘇毓喊他,他不理;周明翰喊他,他不理;盧羽勳帶着難以察覺的嘲弄喊他,他更不能理。
直到沈桐喊他。
蘇烈探出了腦袋,“嗯”了一聲算是作答。
沈桐突然緊張起來,獨自走到車邊問:“怎麽了呀,我只是被羁押了幾天你就不肯認我了?我沒有做那些事,你,你還是相信我的吧……”
“我當然相信你!”蘇烈急着解釋,忽又放低了聲調說,“我只是自責,我沒能幫上忙,我一點兒用都沒有,我真他|媽的窩囊!”
沈桐笑了,坐到後座以後順勢關上了車門,一看見這小孩兒眼眶下的淤黑就知道他這幾天跟着操心了,心中湧起萬分感動,便握着他的手說:“你不需要自責,對我來說信任比什麽都重要,只要你相信我我就滿足了。”
“崽,你說的是真心話?”蘇烈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反手握住沈桐,要不是時機和場所都不對,他一定一定要深情地向他表白,哪怕被拒絕!
沈桐點頭,說是,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話。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溫度互相交融,蘇烈的熱漸漸暖透了沈桐的涼,把他從看守所裏帶出來的那些不近人情的涼全都驅散了。可惜就在意猶未盡的時候那幾個電燈泡過來了,蘇烈不得不放開了手,以免沈桐覺得尴尬。
但經此一役,或許是盲目樂觀使然,蘇烈竟覺得這份感情也許沒有許麓州以為的那麽艱難,他覺得沈桐不一定就是直男。沈桐願意握他的手,沈桐怕被他嫌惡而急着解釋,沈桐……沈桐說不定也是喜歡他的,只是自己還未意識到。
蘇烈又高興了,心裏美得狂吹響哨。
幾人都上了車,周明翰開車,蘇毓坐在副駕駛,沈桐在後座被夾在蘇烈和盧羽勳的中間。一路上盧羽勳不停地跟沈桐說話,聲音輕輕淺淺挺柔和,但聽在蘇烈的耳朵裏就是烏鴉一樣的聒噪。終于在一個拐彎時,沈桐的上身被慣性推到了盧羽勳那邊,盧羽勳很熱心地接住了他,氣得蘇烈想擰斷他那根圈在沈桐胸前的胳膊。
“沈桐,我跟你換位置。”蘇烈不容他拒絕,直接勾着腿抱着腰就把人換到了最外邊。
沈桐原本柔軟的頭發都差點豎起來了——大庭廣衆,衆目睽睽,這小孩兒在幹什麽?!
他在蘇烈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目光炯炯,暗含責備。蘇烈朝他溫柔地笑,還眨了兩下眼睛。才不要管盧羽勳怎麽想,反正這下叫他沒辦法趁機占便宜了,蘇烈開心。
晚飯時,蘇烈拼命往沈桐的餐盤裏夾菜,夾一次就要介紹一次,說吃這個吃這個,這個補充微量元素;吃那個吃那個,那個補鐵補硒;還有還有蛋白質也要多吃,不會長胖的,只會長肌肉……
不多會兒,沈桐的餐盤裏堆滿了他夾過來的東西,壘成一座“胡夫金字塔”。
蘇烈渾然不覺過分,沈桐卻不敢吃了。他默默放下筷子,尴尬地笑了幾聲:“哈哈,小烈是見我瘦了吧,我也覺得瘦了一點兒,不過瘦點兒好,瘦才健康。那個,我真的吃飽了,要不你就別夾了吧……”
蘇烈又給他夾了一塊魚皮,說:“你嘗嘗這個涼拌魚皮,據說能補充膠原蛋白,對皮膚好!”
“……”沈桐扶額,“小烈,我真的吃飽了,你給媽媽和表哥也夾一些吧。”
“哦,好。”蘇烈夾了塊紅燒肉給他親媽,又夾了根黃秋葵給他親表哥,擡頭看見兩人正像看外星人似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收藏、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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