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過來

淩遠看過去,頓時有些懵:“這個......不太清楚啊,可能是夫人請的。”

唐婉玉也注意到了唐球那邊的意外,連忙停住了寒暄跑過去,看着唐球一身的淩亂氣的只感覺上氣不接下氣——

“唐球!”姑姑恨鐵不成鋼的看唐球,怒問:“你這怎麽搞的?!”

“...姑姑。”唐球委屈,小聲說着:“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這!”唐婉玉眉頭緊鎖,為難地說:“咱們還得去跟霍遠瀾打招呼呢,你這樣怎麽去啊!”

唐球不自覺的一顫,她真的不想去跟霍遠瀾問好啊!而且人家家大業大的可能早就不記得她們這種小魚小蝦了,唐球真覺得去不去無所謂無所謂——其實本質還是不想跟霍遠瀾打招呼,她怕她說話發顫。

“你!”姑姑氣的掐了她一把:“虧你小時候還跟人家是鄰居。”

她說着,不顧唐球的反抗,就硬是把她拉過去。

唐球轉身的一瞬間,一直盯着她的霍遠瀾頓時內心一怔,瞬間就知道她是誰了。原來是記憶裏那個又單純又傻的小姑娘球球......霍遠瀾看着被人拉着,慢慢越‘走’越近的唐球,緊繃的嘴角不自覺的有了細微的弧度,不顧周圍排着隊等着跟他握手的名流商貴,淡定自若的站了起來,主動向唐球走了過去——

他的動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霍遠瀾在周圍人驚詫的目光和唐球心中鋪天蓋地的窒息感中沖她招了招手:“球球,過來。”

霍遠瀾居然還記得她,還能認出來她?!唐球呼吸一滞的瞬間感覺整個大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如同一根根針一樣刺着她,然而都比不上霍遠瀾的眼睛。她被又驚又喜的唐婉玉推到了霍遠瀾面前,五官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容,斷斷續續的打招呼:“遠、遠瀾哥.....”

“沒想到霍少爺還記得我們球球。”唐婉玉在一旁幫唐球撩了撩頰側的頭發,淡淡的笑:“真是受寵若驚,你媽媽還好麽?”

“家母現在美國。”霍遠瀾雖然很紳士的笑了笑,但唐球能看出來他眼睛裏一絲溫度都沒有:“我當然記得球球了,也記得您,多謝您小時候的照顧。”

能被霍少爺說記得的女人?周圍的人有嗅覺靈敏的,已經立刻細細打量起來唐球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姑娘了——她實在是不怎麽樣,每個人心裏都犯嘀咕,這小姑娘長的倒是清秀可人,嫩的像個小羊羔,就是這氣場實在是不怎麽樣,跟霍少爺談話這麽難得的機會不優雅得體就算了,怎麽還呆若木雞的呢?

只見霍遠瀾湊到唐球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還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旁邊,這種‘超級待遇’讓在場的女賓都情不自禁的有些牙根發酸——然而當事人只感覺如坐針氈。

霍遠瀾這張沙發椅大的可以坐下四五個人,可唐球愣是不敢亂動,呆呆的聞着霍遠瀾身上傳來的那種淡淡的冷清味道,腦子有些發暈。剛才霍遠瀾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都沒聽清,只是被霍遠瀾對唐婉玉說自己想在酒席結束後跟自己敘敘舊,然後唐婉玉興高采烈的跑掉了這件事打擊到了。

啊......她不想跟霍遠瀾敘什麽舊啊,她們兩個根本沒什麽舊可敘的。

“球球。”正當唐球暈乎乎的坐到那幫打招呼的人終于全走了的時候,終于聽到旁邊的霍遠瀾低沉好聽的聲音:“畢業了麽?”

唐球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發現霍遠瀾那雙琉璃色的雙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弄的她莫名的有點不好意思的飛速又把頭轉了回來,支支吾吾的回答:“還沒有,大四實習期。”

大四,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了了,但看着怎麽還是這麽小呢?霍遠瀾看着身邊的唐球低眉順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發顫的模樣,就覺得她和七八歲的時沒什麽不同,還是又傻又單純。這麽多年的歲月,對于她來說都長到哪兒去了?霍遠瀾打量着唐球僵硬的側臉和柔軟的發梢,微微眯了眯眼,剛想張口說句什麽的時候,只見唐球眼前一亮,一下子站了起來——

“遠瀾哥。”這個稱呼顯然唐球還并不适應,軟糯的聲音叫的有些晦澀,聽在霍遠瀾的耳朵裏卻十分受用,唐球的聲音跟她的人一樣軟綿綿的:“姑姑回來了,我先走了。”

霍遠瀾望了一眼不遠處,唐球的唐婉玉果然站在那裏等她,看着唐球一臉期待的想拔腿就跑但還是硬生生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的模樣,霍遠瀾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這小家夥為什麽這麽迫不及待想逃跑的樣子,不過......他有的是機會見她,不急于一時。

“淩遠。”看着唐球纖細的身影走遠,霍遠瀾沒理會剩下那些商貴名流,而是把淩遠叫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淩遠聽了之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也看了一眼剛剛唐球離開的方向,後知後覺的琢磨出來一點不對勁兒。

唐球晚上躺在床上難得的失眠了,縱使不想,但腦中總是不自覺的劃過霍遠瀾那雙冷厲的黑色瞳孔,她坐在他旁邊的時候仿佛整個人被冰凍,感受到霍遠瀾身上傳來的氣息是那麽難捱......同時也恍恍惚惚的想起了一件過去的事情。

那年她才八歲,還和霍遠瀾是鄰居。某天放學回家,在司機停車的時候唐球自己蹦蹦跳跳的走到家門口,肉胳膊卻短的夠不到院外的門鈴,只能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門口等,這時候隐隐約約聽到隔壁院子裏傳來一陣聲音。

唐球好奇的走過去,就從霍家大鐵門縫隙看到院子裏發生的一幕——至今都讓她無法忘記的一幕。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面目清冷,穿着一件幹幹淨淨的白襯衫,嘴角勾起一抹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弧線,把一個看起來比他還大的男人踩在腳底下,俯下身子面無表情的活生生的折斷了他的一根手指頭。

男人殺豬般的尖叫全被塞進嘴裏的燈泡堵在喉嚨喊不出來,唐球只能看到他瞠目欲裂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滿頭滿臉的汗。唐球被那種痛到極致的猙獰表情吓到了,不自覺的抓住小書包帶,‘啊’了一聲。

這聲輕微的呼喚自然引起了霍遠瀾的注意,他刷的一下擡起頭直勾勾的看向唐球——直到過了這麽多年,唐球依然記得他那個時候眼中滿滿的殺戮恨意。

唐球被吓到了,只能屏住呼吸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霍遠瀾向丢破布娃娃一般的把腳下的那個男人丢到一半,然後朝她走了過來。

隔着大門的鐵栅欄,像隔着一個光明和陰暗的世界,霍遠瀾蹲了下來盡量平視着唐球那雙大大的,眼裏寫滿單純的雙眼,聲音又輕又冷:“怕了?”

她是認識隔壁家的哥哥的,唐球細微的皺了皺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霍遠瀾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哥哥是在跟他玩游戲呢。”

“游戲?”唐球歪頭,腦袋上紮着的兩個羊角辮随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聲音軟糯好奇的問:“什麽游戲啊。”

“折手指游戲。”霍遠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甚至還把自己修長的手指伸到唐球面前,用另外一只手掰過來的,折來折去的逗她:“好玩嗎?”

“哈哈。”唐球心大的瞬間就被騙過去了,看的咯咯只樂,乖巧的點了點頭:“好玩!”

她不自覺地伸手捏住霍遠瀾的手指頭,也學着他的動作。霍遠瀾忽然被一雙又小又軟的手握住了指頭軟綿綿的折騰來折騰去,這種從未有過的觸感讓他忍不住一怔。

“大哥哥。”唐球棉花糖一樣的小臉好奇的看着庭院裏已經暈倒的那個男人,對他嘴裏的燈泡尤其好奇:“他為什麽可以吃燈泡呀?”

“嗯。”霍遠瀾片刻後就迅速回神,盯着唐球白藕一般的指頭低聲說:“那是一種新的糖。”

糖?唐球眼前一亮,咬着嘴唇問:“在哪裏買的啊?”

“很遠的地方。”霍遠瀾實在沒忍住,笑着伸手掐了一把唐球的臉蛋:“不然......你三天後來找哥哥,我給你這個糖。”

“好啊!”唐球興奮的答應了,她當時心裏想的全是隔壁哥哥人可真好啊,還有要不是隔着門他非得抱抱霍遠瀾不可。然而多年之後,唐球有了獨立自主思考的能力,才驚覺自己當年看到的到底是什麽場景。

她不禁對于霍遠瀾有些不寒而栗。

他當時也是個半大的少年,是如何在虐待完一個成年人之後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陪她玩跟她扯謊話的?從小到大但凡撒了一點謊就臉紅的唐球真的想不通,她只知道她在反應過來真相後,對于霍遠瀾恐懼的種子,就已經深深的埋在心裏生根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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