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甜包子

唐球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玄幻，她也是在參加了這個晚宴遇到霍遠瀾之後，才知道自己要結婚了的。

聽到霍遠瀾這麽理直氣壯的一句話，她的腦神經有一瞬間是短路了的，呆呆地看着霍遠瀾，感覺自己憑借意志力在發聲：“你、你說什麽？”

霍遠瀾一字一句說的更直白了一些：“我要娶你。”

唐球一愣，差點哭出聲：“遠、遠瀾哥，你別欺負我行麽？”

她這種要哭不哭可憐巴巴又單純懵懂的傻樣讓霍遠瀾強忍着嘴角上揚的沖動，面上還是一臉标準的清冷：“你曾經說過要嫁給我吧。”

唐球覺得這是自己活了22年的人生裏遭受過最大的不白之冤了：“我什麽時候說的？！”

霍遠瀾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一副要強迫唐球自己回想的模樣。唐球就是跟牆頭草，一看霍遠瀾這樣子自己也心虛了，只好艱難的回憶着，記憶追溯到了十幾年前——

“這！”唐球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她咬着嘴唇，又驚又怒的看着霍遠瀾：“那是我八歲時候說的，怎麽能算數？”

“怎麽不算數？”霍遠瀾平靜的用一只手擡起唐球圓潤的下巴，滿意的享受着手上滑嫩的觸感，兩個人幾乎是鼻尖對鼻尖的近在咫尺。唐球抿緊了嘴唇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霍遠瀾輕笑着用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做好準備吧。”

他就像是黑夜裏宣誓的惡魔一般，輕而易舉的給所有人留了一個攪亂心神的大炸彈，然後潇灑的轉身走人。唐球渾身脫力的靠在牆上，看着霍遠瀾低頭用冰涼的嘴唇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放開了唐球僵硬繃直的身體離開，皮鞋踩在厚實的地板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唐球終于忍不住坐在地上難以置信的捂住頭——她剛才是做了一個噩夢麽？還是出現了什麽可怕的幻覺，為什麽霍遠瀾會說出娶她這種話？他是不是得失心瘋了！

霍遠瀾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句她八歲時候說的一句玩笑話娶她，這不是開玩笑呢麽？唐球白嫩的背靠着身後磨砂質感的牆也不覺得疼，不自覺的抱住曲起的膝蓋，咬着嘴唇回憶起了她也是剛剛才記起的事情——

由于她小時候兩家是鄰居的原因，唐家的父母不可避免的就注意到了霍遠瀾這個剛剛上高中就整天自己呆在家裏的半大少年，空蕩蕩的別墅，連個管家和傭人都沒有，就霍遠瀾一個人照顧自己的衣食起居。李毓芬見到霍遠瀾母親的次數，在和他們做鄰居的三年中都沒有超過三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霍遠瀾太帥的原因，李毓芬時常非常憐惜他。

“啧啧。”唐球趴在她膝蓋上時常都能聽到李毓芬和唐婉玉感慨：“那孩子身上的氣質很孤寂，是不是因為成天就一個人的緣故。”

“嗯？”唐婉玉詫異：“他沒有父母麽？”

“怎麽可能沒有。”李毓芬微微苦笑了一聲：“就都是大忙人罷了。”

“小帥哥有點可憐啊。”唐婉玉也覺得有點可惜，伸手揉着唐球的腦袋時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她的屁股：“球球，你去隔壁邀請哥哥過來吃晚飯好不好？”

“好啊。”唐球是個熱心腸的小姑娘，聞言還沒等李毓芬開口，就蹭蹭的跑出了院外——

“這孩子。”李毓芬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漾起了一絲寵溺。

只是唐球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的小個子夠不到隔壁大門的門鈴，哪怕跳起來也不行。唐球努力了好幾次都失敗了，她委屈的癟了癟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幹脆在門口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不知道霍遠瀾是不是跟她有心靈感應，正當唐球無計可施的時候，他居然背着書包出來了。

“你......”那時候的少年還遠沒有現在這般陰鸷深沉，穿着牛仔褲和襯衫的霍遠瀾幹幹淨淨，透着一股子學生氣的青春洋溢，只是不太愛說話。他看到門口坐着的唐球，有些詫異。

“哥哥。”唐球委委屈屈的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怨念的指了指他們家高高的門鈴：“我的腿太短了，夠不到。”

“......”霍遠瀾覺得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忍俊不禁都給這個小家夥了，他走出去輕柔的把唐球抱起來：“你來找我？”

“嗯嗯。”有大哥哥的抱抱，唐球立刻被安慰了不少，乖巧的點頭，小胖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家門口：“媽媽和姑姑說，讓球球來找哥哥吃晚飯。”

霍遠瀾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悵然。唐球自然是注意不到的，她只會扯着霍遠瀾的脖領子催促：“哥哥，走嘛。”

“球球。”霍遠瀾沉吟片刻，揉了揉她的頭發：“哥哥還要去上課，改天好麽？”

對于去別人家吃完飯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的霍遠瀾不自覺的有種恐慌，恐慌過後便是下意識的拒絕。他已經習慣了從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生活。

“改天再去上課好嘛？”唐球簡直是個小人精，有模有樣的學着他，笑嘻嘻的說：“哥哥，我媽媽做的雞翅可好吃了，你得嘗嘗！”

霍遠瀾：“......”

這世界上大概沒人能拒絕小時候像個小甜包子的唐球，至少還是個半大少年的霍遠瀾不能，在唐球的各種賣萌之下，他還是妥協了——然而踏進唐家大門的時候他的腳步還是僵硬生疏，有種詭異的機器人的感覺。

李毓芬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眼中掠過一絲心疼，低頭對着唐球說：“球球，媽媽和姑姑給你們做好吃的，你帶着大哥哥去參觀你的房間好嘛？”

在唐球的字典裏，就沒有什麽是‘不好’的，她歡快的應了聲：“好呀。”

然後就舉起軟胖胖的小手拉住霍遠瀾的手指頭，拉着略有些局促的少年上了樓——唐家的獨棟是二層小別墅，唐球的房間在二樓。她人雖然小，但上上下下爬的卻相當熟練，蹬蹬跑的倒是把霍遠瀾看的膽戰心驚，下意識的在她身後護着她。

“哥哥。”唐球推開自己那扇連房間都是粉紅色的門，裏面充斥着大量的娃娃和粉紅色的場景讓霍遠瀾一瞬間有種頭皮發麻，不知道從何落腳的感覺。

果然女孩子都是柔軟的粉紅色堆砌的，唐球身處其中，就仿佛是渾然天成的一般。

最後還是唐球給他找了一個椅子，霍遠瀾才有容身之處。這椅子沒有唐球坐的小板凳那麽矮，大概是她父母過來陪她的時候坐的。唐球坐在他面前，腦袋大概才到他膝蓋，兩個羊角辮一晃一晃的，聲音軟軟糯糯：“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呀？”

霍遠瀾語塞——這倒是個問題，他可能是個天生不怎麽會說話的人。

“你可以幫我做作業嗎？”沒得到霍遠瀾回答唐球也不介意，笑嘻嘻的自言自語，偏頭看着他，聲音有一絲委屈：“老師天天留作業，好煩呀。”

被唐球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霍遠瀾沉默半天，雖然內心覺得自己不能助纣為虐，但行為被思想控制的拿過了唐球的作業本——看着她課本上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霍遠瀾有一種自己簡直是弱智的感覺，他面無表情的說：“就幫你做這一次。”

唐球甜甜的一笑：“謝謝哥哥。”

然而有一就有二，不管是做弱智的作業，還是去唐家蹭飯。那天過後的一段時間，唐球就好像訛上了霍遠瀾一般，每當晚上六點鐘，唐球就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去邀請霍遠瀾去吃晚飯，有的時候還有李毓芬親自來。

哪怕霍遠瀾遲鈍，木讷，冷漠自封，也看出來了唐家是看他一個人不自覺的在照顧他。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的時候，霍遠瀾內心是真的五味雜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抗拒不了這份溫暖。

這份由唐家和唐球帶來的溫暖，比起自己這個冷冰冰的別墅和一年見不到三次的父母，唐家是讓他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家’，這個字眼不應該只是擺設。

但是這個字眼不應該屬于他這種人，從小，霍奇峰和陳美蘭就在刻意讓他體會什麽叫做‘孤獨’，家這種東西，不是他這種人應該留戀的。縱然一時迷失，霍遠瀾也知道他得克制，所以在幫唐球做作業的時候，霍遠瀾低着頭，輕聲對旁邊趴在他膝蓋上玩他手指頭的唐球說：“哥哥明天就要考試了，不能過來吃飯了。”

“啊？”唐球有些失望，郁悶的問：“那你什麽時候再過來啊。”

大概不會再過來了，霍遠瀾低垂着眼睛，沒有回答——他不想騙她。唐球也沒追問，只是嘀咕着：“嘤嘤沒人給我做作業了，哥哥要是能永遠陪我給我做作業就好了。”

霍遠瀾忍俊不禁：“沒人能永遠陪着對方的。”

“誰說的。”唐球振振有詞的反駁他，小小年紀一本正經的學着李毓芬看的偶像連續劇：“我媽媽說等女孩子長大了嫁人，嫁的人就能永遠陪着她啦，嘻嘻，以後我就嫁給你。”

就像以前唐球訛着霍遠瀾強行讓對方幫着自己做作業一樣，現在霍遠瀾也用她曾經說過的這句話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