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節

春雨早就放下簾帳,太醫只能依稀看見床上似有個人影,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皓腕。

一位太醫先上前把脈,蹙着眉尋思,接着朝另一個使個眼色。

另一個也跟着把了把脈。

「到底怎麽了?」封旭在一旁看得心急,幾乎把持不住帝王冷靜的面具。

兩名太醫皆是滿臉含笑。「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這是有喜了!」

「什麽?!」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如落雷砸下,封旭一時暈頭轉向,說不清心下是何滋味。「可診斷清楚了?娘娘果真是喜脈?」

「确實無誤。」

「既然如此,她怎會暈倒?」

「許是近日操勞過度,請容微臣幾個商議着拟個藥方,娘娘服下去也好安神養胎。」

「快去拟吧!」封旭揮手屏退衆人。

此時在寝殿內随侍的宮人都已換了臉色,個個喜氣洋洋,一下如流水般退得幹幹淨淨,只等不及相互傳告好消息。

封旭脫下靴子,掀開簾帳上去,将那柔軟的嬌軀攬入懷裏。「無雙、無雙,你聽見了嗎?咱們有孩子了,要當爹爹娘親了……」

他一面激動地低語,一面忍不住用手去撫弄懷中佳人尚且平坦的小腹,暢想着在這裏頭孕育的該是多麽玉雪可愛的寶貝!

傅無雙醒來時,看見的正是皇帝陛下一臉傻氣的笑容,口中不斷地呢喃。

「孩兒啊,可聽見你父皇的聲音?你在娘親肚子裏可要乖乖地,莫要驚擾了你娘……」

她怔住,恍惚的神智瞬間清醒,急急起身。「你說什麽?我們有孩子了是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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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你可莫要亂動啊!」封旭擔心她傷到自己和腹中胎兒,慌得連忙将懷中扭動的嬌軀抱緊。「太醫說了,你這陣子過度操勞,得好好養胎呢!待會兒可得乖乖喝藥了,不許嫌藥苦,知道嗎?」

傅無雙怔怔地眨眼,只覺胸臆酸甜滿溢,喜悅的淚水刺痛着眸。「孩子,孩子……我這兒有孩子了,有你和我的孩子……」

多少年了,從一開始她盼着能有個孩子來打破和夫君之間冷淡的關系,到後來見別的女人一個個懷上他的孩子,內心酸楚又失落,終于,一腔倩意漸漸涼透,她不再奢求與他破冰,只想着眼不見為淨……

如今,她總算有孕了……

「我們的孩子定是最最聰慧貼心的,你說是不是?」她揚起陣,含淚望向與她一樣欣喜若狂的男人。

他猛點頭。「一定的!」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

淚珠,靜靜地滑落。

他替她擦去眼淚,彷佛看透了她複雜的心緒,低唇親了親她額頭,滿懷愛瞵。「以後,我只讓你生我的孩子。」

「真的?」她驚喜又遲疑,那分明含着水霧的眼眸看得他揪心。

「許你的誓言,我不會忘,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一個。」

「嗯。」她輕聲應道,握住他溫暖的手,貼在自己評然狂跳的心口,眼波盈盈,深情款款。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知道傅無雙肚裏有了孩兒,封旭待她更加體貼了,日日下了朝就來看她,到後來連奏摺都拿到汀蘭宮看了,大有從此賴着不走的趨勢。

縱然不合規矩,傅無雙也沒趕他,反倒很高興他來陪伴自己,即便只能在一旁看他批奏摺,她也滿心歡喜。

這日,她自告奮勇替封旭揉太陽穴,揉着揉着就坐到他腿上,甜甜地道:「皇上,臣妾這封號能不能換一個啊?」

晉為妃位後,她這才有了資格自稱「臣妾」,可也只有想對着封旭調皮撒嬌時,或者在人前扮端莊,她才會如此自稱。

「怎麽?你不喜歡‘靜’這個字?」她難得如此愛嬌,封旭只覺得全身熱血一陣翻湧,攬抱她的雙臂不覺收攏了幾分。

「嗯,我不喜歡。」傅無雙嘟着嘴。

她才不想安靜低調地過活呢!

如今得了他的真心與寵愛,掌了鳳印,腹中又有了寶貝孩兒,她可想在這後宮肆意嚣張一番了……

「我倒覺得‘靜’這個封號好。」封旭将下巴抵在她鬓邊,厮磨着她玲珑粉嫩的耳朵。「盼你留在這宮裏、留在我身邊,能過上歲月靜好的日子,如此不好嗎?」

竟是這個意思嗎?

傅無雙愕然,她一直以為當年封旭賜她這個封號是帶着警告之意,難道其中也有着這般溫情的期許?

她揚起臉,怔怔地凝睇着男人清俊的眉眼。

「怎麽這樣看我?」星陣含笑,寵溺地看她。

她沒說話,伸手輕撫他臉頰。這一刻,她竟希望他是記事的,這樣她就能問清楚,當年他對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恨嗎?厭惡嗎?還是依然帶着憐愛與疼惜?

她驀地想起在七夕節市上看到的那道熟悉的倩影……

眼眸隐約刺痛着,她連忙低下頭,臉蛋埋在他胸前,藉此掩飾胸臆間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楚與甜蜜。

「皇上,你對我真好。」她細聲細氣地說道。

他笑了,伸手拉拉她耳朵,揉捏着玩。

「皇上,我想将手上的宮務分一部分出去,你說可好?」

他聽了,頓時有些着急。「是不是累了?我就說你剛剛懷孕,應該好好養胎……」

「你莫慌。」她擡眸嬌嗔地睇他一眼。「我好得很!太醫也說我懷這胎,脈象康健,我不吐不暈,胃口也好,只是比較容易疲倦貪睡而已。」

「是嗎?」他狐疑。「那你為何忽然想分宮權?」

他就是擔心她在這後宮獨寵會惹來無數暗箭,所以不僅派了自己的暗衛悄悄保護她,同時也将這汀蘭宮裏上上下下清理了一番,将所有可疑的釘子都拔掉,甚至還藉故從賢妃手中奪了鳳印,讓她來掌這六宮,梳理宮中人手,好更加鞏固她的地位,不給底下人有機會作怪。

如今她竟想将到手的權勢分給他人……也罷,分就分吧!終究是她的身子重要,大不了他再多加派些人手,務必将她護得滴水不漏就是了。

想畢,他笑問:「你既是想找人來協理宮務,可看好哪一個了?」

「臣妾想給誰來協理,皇上難道還不能許我自己作主嗎?」

這意思是不肯先告訴他了。

封旭越發好奇,正欲追問,傅無雙忽地眨了眨眼,盈盈一笑。

「臣妾只是想将這後宮好好整治一番,皇上應該不會反對吧?」

整治後宮?

劍眉一挑。「可你身上懷着龍胎,不宜憂勞……」

「從前的我萬事不理,只是讓自己陷進了萬丈深淵,如今即便有你護着,我也不想只躲在你身後,拖你的後腿。」她話說得堅定,神情卻有些許黯然。「怕是你從前就是嫌棄我連自己都護不住呢!」

「怎麽會?」他下意識地反駁,可卻不由得想起之前作的那個惡夢。

夢見她身下流着血,如破敗的棉絮娃娃般,一點一滴地流失生命……

封旭一凜,忍不住展臂再度将傅無雙拽入自己懷裏,緊緊地摟着。「朕會好好護着你,絕不讓你有事。」

他的嗓音竟然微微發顫。

傅無雙依在男人胸前,聽着他心跳急促的響音,又是高興,又有些心疼,故作俏皮地噘了噘嘴。「皇上想如何護我?」

封旭一笑,還來不及回答,忽地太陽穴處猛然一陣強烈的刺痛,像有人拿細細的鑽子不停地鑽似地,他粗喘一聲,不禁伸手捧頭。

傅無雙見他臉色刷白,眉宇痛楚地糾結,頓時大為駭然。

這日,封旭在汀蘭宮頭痛發作,傅無雙急傳禦醫,禦醫過來診斷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模模糊糊地猜測約莫是腦中的血塊逐漸要散了的緣故。

幾名禦醫會診,慎重地開了藥方,傅無雙立刻命人熬藥,親自伺候着封旭喝了,接着不許他繼續批奏摺,硬是拉着他在寝榻躺下,好好睡了一夜。

隔日,封旭仍舊照常上朝,幾個大臣聯名上奏,南方各州縣因震災引發海嘯,損失慘重。

封旭親自盯着衆臣拟定救災章程,一條一條地分派下去,同時也怕中間有人中飽私囊,立下了監督機制。

前朝既然有事,他自是不能再常往後宮來了,每日趁空檔來陪她用頓午膳,就又匆匆回去處理政事。

照理說,這也沒什麽,可想着自從封旭有了不記事的毛病後,兩人幾乎日日處在一起,突然這般淡下來,傅無雙也不免有些悵然。

更何況,她總覺得似乎與他那日頭疼發作有關,該不會是慢慢想起了一些什麽,心裏對她有了疑忌吧?

許是孕中多思,傅無雙連續幾日地忐忑不安,到後來也覺得受不了多愁善感的自己,懊惱地命令自己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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