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晚輩拜見姥姥

琉璃殿,漣漪閣。

傾城擰着眉,将桌子上的香粉一個個的聞過。

“這些味道用的忒煩了,霓裳,你幫我想想,還能再制些什麽香?”傾城百無聊賴的撐着腦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哩咕嚕的亂轉着。

“小姐都制了上百種香了,我看吶,這南湘國的花兒都在小姐的香室裏了。”霓裳打趣兒道。

傾城愛花,更愛香。可是傾城嫌棄商鋪裏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太過嗆鼻,遠遠走來就能聞到身上的脂粉味。

用傾城的話來說,就是滿大街的香料味。傾城向來只用自己制作的香,每日都會換一種味道來熏。傾城的香就是原本花的香味,帶着自然的氣息,清雅幽然,是那些鋪子裏的香粉萬萬比不了的。

不同于傾城的每日一香,李維歆獨愛月桂,傾顏則慣用茉莉。傾城只需每年花開的時候備上一些,這一年的供用便夠了。

百裏禦寒和百裏轶辰則是被傾城左說右說,連哄帶騙的戴上了傾城特制的檀香,有靜心凝神,提神醒腦的功效。

傾城有自己一間獨立的香室,就在漣漪閣的密室裏,四季如春,亮如白晝。傾城每月都有幾天躲在密室裏制香,誰都不許打擾。

“我們過些日子等着爹爹不忙了,便去江南玩玩吧。那裏定有好些我們沒見過的花兒。”傾城說道,随手用了些玫瑰香。

“小姐,過些日子,大小姐就該及笄了。這女子十五及笄,緊接着便要議親了。”紅妝說道,水靈靈的小臉兒有些發紅。

傾城看了一眼紅妝,心中有些失落。

“是啊,姐姐嫁了人,哪裏還能陪我出去玩呢。恐怕這輩子,就很難再見了。姐姐性子溫婉,我擔心她嫁個沒有擔當的夫君,一輩子受氣。”

看着傾城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驚鴻噗嗤一聲笑出來:“小姐,瞧着您就像是善水居靈隐師太附體一般了。”

善水居是雲城香火最盛的尼姑庵,許多貴女太太前去上香祈福,靈隐師太則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平日裏相當受信男信女推崇。

傾城美眸一瞪,假裝威脅道:“你說什麽,我像誰?”

“沒沒,奴婢說小姐啊像是師太那般老成持重,有…有威信。”

傾城的眼光暗了暗。

“不不,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如此年少,卻又師太那般的天人合一境界…”

傾城周圍的氣息又陰冷了幾分。

靈犀一把拽住快哭了的驚鴻,用嘴型說道:年齡。

驚鴻恍然大悟,一把抓住傾城的衣袖,撲了過去:“晚輩拜見姥姥!”

衆人齊齊抽了一口氣,小姐平時待人和善,但要是碰了她的底線,便只有死路一條。小姐善毒,虐待人的方法千千萬萬,就是沒有一條是讓人瞑目的。

“晚輩有眼不識泰山,讓豬油蒙了心,一時只注意姥姥說話氣度,并未看清長相,原來您就是天山童姥啊!您看上去年輕的很,和您端莊大氣的內在居然…匹配的很啊!姥姥!”

驚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仿佛看到了自己思念了十年的爹娘。

玩鬧了一通,傾城正準備去前殿用膳,靈犀快步的走了過來。“小姐,宮裏專司宮外宣旨的黃公公來了,老爺夫人叫您快些去正廳。”

傾城一聽,連忙掀起裙擺,快步走了過去。這個時候前來宣旨,唯有...太子的婚事。

傾城心中難過,自己和姐姐還未曾出去游玩,姐姐便要入宮了。

正廳。

黃公公年約四十,油頭粉面,稍顯富态。一張臉笑的褶子都出來了,頗像一朵盛開的大菊花。

“丞相大人啊,今兒可是個好日子啊!雜家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宣旨的。”黃公公尖着嗓子,掃了一眼衆人,看見遠處傾城施施然前來,立刻這臉上的褶子又多了幾條。

“诶呦!百裏二小姐,您可來了,就等您一位啦!”

衆人下跪,黃公公宣旨:“百裏一族,克謹克禮,鞠躬盡瘁,實屬我南湘之福。丞相百裏禦寒之小女,百裏傾城,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勤勉柔順,雍和粹純,端莊淑睿。與太子南墨璃情投意合,實乃天作之合,特将百裏傾城嫁于太子為妻,入主東宮。”

“謝主隆恩。”

傾城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大腦混沌一片,之後便是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感覺到大家齊齊叩頭,便胡亂的跟着做了。

“二小姐,請接旨吧!”黃公公微笑着朝着傾城說道,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傾城在李維歆的督促下站起來接旨,臉色煞白,一時腳下發軟,眼前一黑,生生暈了過去。

傾城暈過去的前一秒,感覺一時間各種聲音夾雜而來,好像都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自己卻聽不見了...

賜婚的旨意一下,被賜婚的居然吓暈了,太子的“玉面閻王”的名聲便被傳的滿城皆知了。

黃公公一看,連忙問是否需要太醫,得知不用的答複後,便留下一句好生照顧着,便回去複命了。

漣漪閣。

衆人神色緊張,滿臉焦急的站在床邊,看着傾城慘白的小臉兒,李維歆心疼的落了淚。大病初愈的傾顏連忙安慰着。

“傾城不要緊,只是一時急火攻心罷了。這旨意下的突然,這孩子是被吓到了。”文冠木把了脈,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去給她熬一些凝神的湯藥,休息一下便好了。”

“辛苦先生了。”百裏禦寒說道,親自送文先生出去。

百裏轶辰雙拳緊握,滿目赤紅:“妹妹并不知太子身份,對太子并無半點情分,如今太子請旨賜婚,這不是要妹妹的命嗎!”百裏轶辰說着,就要往外頭沖。

“辰兒,不要沖動。”李維歆冷喝到。“你先去找你爹爹,不要吵到了城兒。”

傾顏拿着帕子幫傾城擦了擦臉,一臉心疼:“娘,這次妹妹是吓得不輕。”

“你身子還沒有大好,你快回去休息。若是你再病了,娘就不活了。”李維歆說道。

“娘,女兒無事。”

“聽話!”

“是,女兒告退。”

傾城青絲傾瀉在月光錦緞枕頭上,栀子花紋的銀色被褥襯的小臉兒越發瑩白,閃着珍珠般耀眼的光。李維歆輕輕的幫傾城掖了掖被子,轉身走出去看湯藥煎得怎麽樣了,讓四個丫鬟好生照顧着。

夢境裏,傾城恍恍惚惚的,仿佛有人在叫她。眼前白茫茫一片,閃着耀眼的金光。

“七公主!七公主你回來了!”

是誰?誰是七公主?

“七妹,你可回來了!母後今兒個還說起了你!”

銀鈴般的聲音傳來,傾城分辨不清方向,也看不清來人。

眼前的景色飛逝而過,所過之處雖從未見過,但是莫名的親切。

不知過了多久。

“城兒!你醒醒!”

“小姐!小姐!”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傾城眼睫輕輕扇動,随機睜開,露出一雙潋滟的水眸。

“娘?我這是怎麽了。”傾城嗓音有些沙啞,看了看時間,應該是晚上了。

“無事,只是受了些刺激。城兒,你好生休息,娘今晚在這裏陪你。”

“不用了娘,女兒沒事。娘你快回去吧。”傾城坐起身來,嘴角牽起一絲微笑。“娘,你在這裏我哪裏放得開,您忍心讓女兒休息不好嗎?”

“就你能說,好了,娘可以走,你把這藥喝了。有事,你要趕緊給娘說,知道嗎?”

“娘,我知道了。”

傾城一邊輕輕推着李維歆,一邊撒嬌。

“好啦好啦,這沒良心的,娘有多心疼你,你還不領情。” “知道啦!娘最疼女兒了,女兒也最喜歡娘!”

“貧嘴!”

送走李維歆之後,傾城一個鹞子翻身從床上蹦下來。坐在桌子上一口氣幹掉桌上的湯藥,豪氣的用袖子抹了抹嘴,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把三尺長的菜刀,和一塊磨刀石。

霍霍的磨起刀來。

傾城披頭散發的,面無表情,長發遮住了臉,配上這瘆人的磨刀聲,這大晚上的一時間有些驚悚。

四大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小姐莫不是被吓傻了?怎麽磨起刀了?”紅妝顫顫巍巍的說道。

“我看小姐是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吧。”霓裳哆哆嗦嗦的,拽着驚鴻的袖子不撒手。

“我去禀明夫人!”驚鴻撒腿就跑。

“站住!”只聽“铛”的一聲,傾城舉着菜刀,将長發一甩,惡狠狠的說:“我看誰敢動!”

“啊~~~!”幾人一起尖叫。

傾城無奈,扔下菜刀,快走了兩步,坐到了床上。

“我生氣還不能發洩一下了?瞧瞧你們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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