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屁孩

柯權不到九點就走了，樂爾晃到二十六樓的練習室，打着拍子跳舞。

他跳舞特別爛，渾身上下的筋骨都是正直的鐵板，寧折不彎。第一天進練習室跳他們HEL出道的第一支舞，公司請了專業老師編舞硬是讓他跳成了第八套廣播體操。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對這支舞都是從零開始，他還不至于顯眼，但兩天之後，渾水摸魚的樂爾不出意外的脫穎而出，被單拎出去開了長達半個月的小竈。

這小竈一直持續到拍攝的前一天晚上。

拍攝結束之後樂爾滿身的骨頭像被打碎一樣難受。

樂爾盯着鏡子裏的人，看他不厭其煩地重複一個八拍的動作，熟練到無限趨近于身體的本能反應，流暢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好像不屬于他自己。

樂爾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他輕手輕腳地把鑰匙放在茶幾上。

沙發上被弄得亂七八糟，游戲光盤全攤在上面還有各種沒開封的薯片和幹果，不用想也知道是舒米幹得好事兒。

他實在挑不出可下腳的地方，随便在旁邊撿了個地方挨着落地燈蹲下了。

腿痛腰痛，只有屁股不痛。

一身碎掉的骨頭七零八落又聚在一塊兒。

他一點都不喜歡跳舞。

柯權的那句“你和他們不一樣”像是魔音貫耳，一直繞着他腦袋轉。

真是糟透了。

過了會兒肚子也開始抗議，一聲比一聲叫得高，他騰出兩只手捂住耳朵，試圖掩耳盜鈴但那聒噪的叫聲反而越發大起來。

接着他莫名其妙地聞到了鮮蝦魚板泡面的香味。

裏面還加了秘制辣醬……

樂爾不争氣地餓出了幻覺，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把叛變的鼻子也捂住。

以至于有人靠近他也全然沒聽見，那人也在樂爾跟前蹲下了，聲音裏帶着笑意問道：“深更半夜蹲在這兒種蘑菇嗎？”

樂爾發懵地擡起頭，直接撞進了懷江遠的眼睛裏。

他演技拙劣，臉上帶着浮誇的驚訝，彎起的眼角顯然擺明了懷江遠看笑話的态度。

懷江遠也不屑于再裝，嬉皮笑臉地扯了畫皮，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推樂爾的胳膊，想看看他究竟是種了蘑菇還是下了一顆蛋。

樂爾越是擋着他越是來勁。

“把你爪子拿走！”樂爾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想還手但他蹲太久腿麻了，越掙紮越撕心裂肺的疼，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礙于其他兩個隊友都在睡覺，他只好把懷江遠放在心裏正面罵完反面罵。

罵歸罵但戰鬥力懸殊。

他被懷江遠推歪了身子，半個身子都是麻的動不了，好不容易伸手虛握住了懷江遠的胳膊，嘴上也沒閑着不斷地重複道：“痛痛痛！”

懷江遠一聽，立即把作惡的那只手收了回去，雙手舉到耳朵兩側噙着笑以示清白。樂爾好不容易抓住的支撐點轉瞬即逝，還來不及反應，他塌了一半的腰直直地撞進了牆角，屁股結結實實地落了地。

一聲悶響。

樂爾幾乎要窒息了。

腿痛腰痛，這回屁股也痛。

他靠在牆角沒動，半仰着頭，痛的眼淚終于從眼眶裏泛濫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懷江遠頓了頓，舉着的手也放下了。

他居然當着懷江遠面哭了！

樂爾丢臉丢到了太平洋，短時間內撿不回來，他索性破罐破摔梗着脖子看懷江遠，卻見懷江遠安靜地盯着他看。

燈光太暗了，懷江遠神色莫辨看得不真切。

“……你看什麽？”樂爾語氣不善，虛張聲勢道。

居然沒第一時間蹦起來嘲笑他，樂爾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似的，懷江遠的沉默轉瞬即逝，接着又挂上了欠揍的笑容說道：“看看蓄水池是不是砸漏水了？”

“漏個屁。”樂爾撐起身子爬起來，手背抹了一把臉冷硬地說道，轉身作勢要回房間。

但才剛走了一步，肚子聲嘶力竭地嚎叫了一聲。

樂爾脖子有點梗不住了，捂住肚子要逃。

偏偏懷江遠那貨這輩子火上澆油這門課年年得滿分。

一串該死的低笑抑揚頓挫地鑽進了樂爾的耳朵，直接戳到了他的痛腳。

他扭頭又走了回去，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笑屁啊！”

進了廚房，懷江遠大方地把泡面推到了樂爾的眼前，說道：“泡了有一會兒了，吃吧。”

是真的泡面，不是幻覺。

樂爾沒動，眼睛盯着泡面碗的蓋子，離得太近了他被那香味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心裏有志氣不吃嗟來之食，但思想上是巨人行動是矮子。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抿了一下嘴唇。

“還要我幫你揭開？不過我有可能會……”懷江遠說着要伸出手來要搶。

送出去的又拿回去，別人做不出來懷江遠這只男狐貍絕對做得出來。樂爾先他一步掀開了蓋子，泡面和辣醬的香味席卷了他。

吃掉三分之一，樂爾的身體才暖了起來。

他擡起頭才發現懷江遠還坐在對面一直在盯着他吃東西，他噎了一下，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吃人嘴短，他把那句氣勢洶洶的“你看什麽”咽了回去。

“……還不睡覺，明早水腫醜死。”

相當委婉，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懷江遠快點滾蛋。

“餓着睡不着覺。”

樂爾眼皮一跳。

他還沒吃完懷江遠就開始找麻煩了，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騰出空含糊不清地說道：“冰箱後面我還藏了一盒，被我貼在牆上了。”

這是樂爾藏匿儲備糧的一貫手法，每次都不被發現，極其隐蔽。

懷江遠沒動。

樂爾催促了他兩句，又見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頓時明白過來。

他咬了咬牙說道：“這是我藏的那盒。”

“不然呢？”懷江遠歪了下腦袋，無辜道。

“還有我的辣醬。”

懷江遠挑着眉矜持地點了下頭，說道：“怕你體重控制不住，想着替你吃掉。不用謝我，這是我這個隊長該做的。”

樂爾恨得差點把筷子插到懷江遠腦袋上。

他埋頭吃飯，懷江遠安分了沒一會兒。

“受欺負了？哥哥給你報仇去。”

懷江遠這句話說得樂爾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而且尤其是哥哥這個詞，只要一提他就想起以栗米條le為首的cp粉。

他立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嗯？”

“沒大沒小，”樂爾放下筷子，繼續說道，“我是前輩，我出道的時候你還在上初中，小屁孩。”

丢下這句話，樂爾凱旋而歸。

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哼着歌刷微博。

接着刷到了一分鐘前栗米條le的新微博。

他皺了皺眉，前一秒在思考什麽時候關注了這個人，後一秒他就從床上瞬間爬了起來。

栗米條le：隊長陪着弟弟淩晨加餐，弟弟好乖啊！！（只有一碗面和一雙筷子喲）//@HEL懷江遠：【圖片】

嗑到真的yul：yooooo！晚睡的人運氣不會太差！賭一毛錢弟弟害羞不會轉發//@栗米條le

愛情什麽鬼東西：天吶！活在隊長微博裏的弟弟？？//@栗米條le

樂爾點進了懷江遠的微博。

是兩分鐘前發的。

照片裏只照到了他的半張臉，照糊了，照照片的人還在鏡頭前比了一個耶。

暗算，這是他媽的是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