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貴妃金安(十四)

“陛下!”

刺耳的尖叫聲中,惠帝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緩緩倒下。

他的身側,臉色冷淡的阿玄彈了彈身上被惠帝噴出的鮮血,扭頭十分平靜地說道,“宣太醫。”

他垂頭,用冷漠的眼神去看嘴裏湧出了鮮血,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的惠帝,一雙俊目之中,露出譏諷的神色。

“不,不可……”惠帝眼下還有意識,他艱難地倒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阿玄,又嘔着鮮血地看着自己面前摔得稀碎的酒杯,露出詫異于迷惑之色。

他不知道有什麽地方生出了錯誤,竟然叫原本給阿玄的毒酒落在了他的嘴裏,可是他看着對自己沒有一點恭敬之意,對自己中毒似乎樂見其成的阿玄,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來,努力虛弱地去抓他的衣裳央求道,“救,救朕!”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這天下的權柄還沒有享受舒坦,怎能就這樣死去?

就算是對自己的仇人央求,他也希望自己繼續活着。

可是他肺腑之間都是劇痛,甚至感到自己的內髒在融化一般,嘴裏都是腥甜的血氣。

他就知道,自己只怕是要不好了。

“陛下放心,臣是一個忠心的人,自然會救陛下。”阿玄垂目淡淡地看着這個已經羸弱到了極點的帝王,想到他多年的猜忌,卻只覺得無所謂。

若不是因沈望舒,他只會叫惠帝繼續坐在這個龍椅上做一個可笑的傀儡,慢慢兒耍着這蠢貨玩兒,叫自己平淡枯燥的人生過得有意思些。不僅是當初看惠帝糊弄貴妃,還是看惠帝小心翼翼地守住了荷嫔,只以為自己的愛人誰都不知道時的有趣,可是他到底不耐煩了。

惠帝,觊觎他的王妃,這就該死。

可是該死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

“臣對陛下生死沒有什麽在意,只是今日,是有人要謀害陛下。”他嘴角微微勾起,俯身對着惠帝微笑說道。

惠帝用震驚的眼神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看見了荷嫔的心腹的侍女。

那個侍女驚慌失措地抱着一壺酒,那酒正是方才給惠帝斟滿了的。

“荷嫔想要陛下的命,陛下若死在荷嫔的手中,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不過攝政王是個有良心的忠心的臣子,怎麽可能叫惠帝就這麽被毒殺了呢?

他半點兒都沒有表現出對惠帝其實想要弄死自己的憤慨,見惠帝的眼中露出恍然大悟,露出痛恨,露出後悔,看向荷嫔的眼神已經成了仇人,這才心滿意足地命人将惠帝擡到了惠帝的寝宮,命急忙趕來的太醫去診脈。

眼前的慌亂都平靜之後,他才将冷酷的目光,落在了荷嫔的身上。

雖然不知出了什麽差錯,可是荷嫔還是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她一貫的清高溫柔,雲淡風輕全都不見了,只留下了惶恐之色。

顯然她也明白,今日沒有毒死攝政王,就該是攝政王弄死她了!

這可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

可是作為帝王的真愛,無論如何都是要有風骨的。就算是在最艱難的時候,荷嫔也要用自己的氣勢與姿态來震撼這些心懷叵測的惡人。

她努力地揚起了自己清秀皎潔的臉來,用看賊子的眼神瞪着阿玄厲聲叫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今日事敗,是老天開眼,我認了!王爺以為殺了我,就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麽?!”她不屈的舍生忘死,在天光之下濯濯生輝,自有一番高貴的品格,然而阿玄只是偏了偏頭。

一個強壯的侍衛大步上前,掄起蒲扇大的大手,沖着荷嫔就是一個大耳瓜子。

荷嫔叫這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仰天翻倒,半點沒有醒過神兒來。

半晌,她吐出兩顆沾滿了鮮血的後槽牙。

“賤婢,髒了本王的眼。”阿玄拒絕親自去抽一個無足輕重的宮妃,蓋因如今攝政王是個有王妃的人了,自己高貴的手只能去摸自己的妻子不是?

他見荷嫔養尊處優的臉都叫這一耳光抽裂了,鮮血崩裂再也沒有了方才的秀致,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謀害陛下,竟然還敢狡辯?”他快步越過了一雙眼睛露出驚恐的荷嫔,上前扶住了看好戲的沈望舒,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沈望舒沒有受驚,這才滿意。

“吓着你了。”他溫情地說道。

“那酒,你有沒有……”沈望舒恐阿玄也喝了毒酒,不由擔憂地問道。

“荷嫔想謀害的只有陛下,怎會将那劇毒浪費在我的身上。”阿玄見沈望舒為了自己松了一口氣,目光越發柔軟。

他也懶得看一旁正撫着小腹露出驚容的容妃,叫礙眼的小宮女阿香滾到一旁,自己護在了沈望舒的身側,一同居高臨下,向着狼狽不堪的荷嫔看去。

荷嫔的臉都慘白一片,終于知道哪裏不對勁兒了。

她本以為攝政王是要治她的意圖謀害朝中重臣的罪名,惠帝不過是誤傷,至少她還有個貞烈,為了惠帝不怕死的名聲,可是方才攝政王的一言一行,竟是要将謀害帝王的屎盆子扣在她的頭上。

這還了得?若謀害攝政王,有惠帝的相助,她至少還能脫罪,可謀害惠帝,又有攝政王對她如此厭棄,豈不是死定了?四面楚歌說的就是此時的荷嫔了,不僅如此,荷嫔絕望地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為她出言。

這被衆人冷眼旁觀,被所有人放棄的畫面,仿佛她曾經經歷過。

她似乎看到另一個女人,也曾經遭受過這樣的絕境。

荷嫔再也顧不得別的,對阿玄露出幾分央求,梨花帶雨地搖着頭,希望他放自己一馬。

楚楚動人,雖然臉上全是血水有些猙獰,可是卻依舊窈窕的美人兒,多少叫人感到可憐。

阿玄卻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低沉一笑。

這點絕境,又算得了什麽?

若沈望舒沒有遇到他,若還是那個傻乎乎被蒙騙的貴妃,那遇到的,會是比這更恐怖千倍百倍的絕境與絕望。

她會被惠帝當做棄子,會被心愛的帝王廢棄,會眼睜睜地看着另一個女子得意地走向帝王的身邊,知道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虛假。

寵愛是假的,愛人是假的,真心是假的,人生就是笑話一場。那是怎樣的痛苦,阿玄不想替沈望舒去想,此時只慶幸,自己出現在她的身邊,可以有無上的權勢來保護她,不叫她被人傷害。他看着荷嫔此時才露出的可憐,只覺得無趣頭頂,扭頭,用嚴肅的語氣對沈望舒說道,“你不可以心軟。”

“我并不心軟。”沈望舒見他擔心自己,不由笑了。

見她真的沒有心軟到想要放荷嫔一馬,阿玄才露出幾分滿意,回頭先叫人将那侍女給捆了。

“荷嫔謀害陛下,叫陛下親自治罪好了。”他看着尖叫着不許侍衛也來拉扯自己的荷嫔,淡淡地說道。

他眯了眯眼,掃過了容妃,在後者臉色微白之中,笑了笑。

容妃在他露出笑容的那一瞬,終于松了一口氣,對他與沈望舒福了福。

沈望舒歷經不知多少的世界,自然明白阿玄是在打什麽主意,不過她對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人是誰沒有什麽興趣,只是看着荷嫔尖聲對阿玄求饒,可是阿玄卻無動于衷地叫人将她捆了,一同向着惠帝的寝宮而去。

此時的寝宮之中各處的宮人與太醫都亂成了一團,幾乎是末世的景色,臉上都帶着對未來的迷茫與絕望。雖然有一兩個忠心的宮人依舊守着惠帝,可是沈望舒卻敏銳地發現,更多的,都跪在了阿玄的面前。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幾乎要斷氣,卻似乎被抛棄了一樣孤零零的。

她看着仰天躺在床上,每呼出一口氣都要吐出一口血,每小小地動彈一下都要哀嚎的惠帝,心裏沒有一點的恐懼與害怕,只有排揎不去的痛快。

她喜歡看惠帝落到這個地步,從未有一點的可憐與不忍。

或許她本就是一個心中狠毒的女子,也許也是因這個緣故,歷經無數輪回,她只得到了一個心愛的男人。

可是這一個,就足夠了。

她滿足地握着阿玄的大手,那溫柔的溫度順着他的手流動到自己的手上,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歡喜與幸福。

她再也不是一個人,孤零零機關算盡地在争鬥了。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阿玄似乎感受到沈望舒心情的激烈,用力握緊了她的手,輕聲說道。

“奴婢也是的。”阿香也跟着沈望舒一同入了這寝宮。

她十分鄙夷那些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宮人,只覺得太沒有忠誠,又鄙夷又心涼,見沈望舒看着惠帝不動了,她恐她心裏傷感,急忙拱到沈望舒的身邊,怯生生拉着她的衣袖,用純淨的眼神仰慕地看着自己一定會忠心一輩子的王妃,認真地說道,“奴婢,奴婢一輩子都守着王妃,王妃在哪裏,奴婢,奴婢也在哪……”

她還沒有說完,就被不動聲色的阿玄給擠到了身後去,正要揪住沈望舒的衣角,卻叫一個笑嘻嘻的侍衛捂着嘴,提到了一旁去。

沈望舒無奈地看着一臉義正言辭的阿玄。

“太聒噪。”阿玄批判道。

沈望舒哭笑不得,實在不明白阿玄為何一定要和一個年紀還小的小宮女較勁兒,不過似乎嫁給他這些日子,阿玄比從前更活潑了些。

“你也不差。”阿玄其實也很聒噪,沈望舒因在外頭,竟不能去捏一捏他的耳朵,只好遺憾地記在心中。

她見後宮的妃嫔們都臉色惶恐地進來,也都不敢去親近惠帝,只覺得那床榻之上的青年,真是凄涼得叫人心生愉悅。

他衆叛親離,連自己的姬妾們都不願意在這樣要緊的時候與他有什麽瓜葛,顯然在他的妃嫔心中,比起他的安危,攝政王才是最應該被讨好的那一個。

顯然惠帝也想到了。

從前為了帝寵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為了他的寵愛什麽都願意做的妃嫔們,竟然都離開他了。

他看到自己的床榻前只有幾個渾身哆嗦的太醫,只有幾個吓得渾身發抖的宮人,餘者什麽都沒有,不由掙紮着扭頭去看一旁,就見宮門投射進來的陽光之中,有一個美豔絕倫,神采飛揚的豔絕的女子。

她依舊那樣的光彩照人,依舊那樣的高傲貴氣。她看着他,手裏卻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她看向他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一點的情意,只有漠然的戲谑與冷酷,叫人心疼。

若貴妃還在他的身邊,這個時候,一定會第一個撲到自己的身邊,就算死,也會陪着自己一起。

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女人離開了他,直到她離開,他才發現,原來這麽多年的逢場作戲,他早就将她放在了心裏。

可是似乎已經晚了,她不會再回頭,看曾經欺騙了她的自己。

惠帝只覺得心痛莫名,這心痛,比中毒之後的劇痛,還要叫自己感到痛苦。

他張了張嘴,卻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

“陛下如何了?”阿玄對惠帝此時的心路歷程沒有什麽興趣,只去問那幾個太醫、“陛下,陛下只怕是……”那太醫見攝政王垂詢,哪裏敢有一點的隐瞞,只是救不活帝王,只怕會被攝政王給殉葬,急忙禍水東引地告狀道,“荷嫔娘娘一心要陛下的命,這毒就下得很重,不要說陛下,就是更多人,只怕一口下去,都救不了了。”

濃烈的毒藥已經将惠帝的肺腑都化開了,神仙也救不活。不過惠帝這樣清晰地聽到自己沒救兒了,還是露出了絕望。

不是誰都能安心面對死亡的。

“陛下聽見了?”阿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叫這幾個太醫下去,這才施施然扶着沈望舒走到了惠帝的床前,看他淚流滿面,混着鮮血狼狽不堪,便不客氣地說道,“太醫說了,陛下只怕活不了了,如今陛下還未駕崩,是不是該預備後事,另立新君?”他見惠帝閉着眼睛裝作聽不見,這才哼了一聲說道,“臣一心為了陛下,陛下臨死,是不是想要見一見害死了自己的女人?”

惠帝的眼睛猛地張開了,仿佛能冒出仇恨的火焰。

曾經他傾心愛憐的心愛的女子,竟然一心要毒死他!

難道,就是因為他那些時候的冷落?

就是死到臨頭,惠帝也不想叫辜負了自己愛情,還要自己命的女人好過,雙目怒睜,猙獰可怖。

可是阿玄卻看懂了,對惠帝的識相十分滿意,揮手,叫人将被捆在外頭待罪的荷嫔進來。

荷嫔被侍衛毫不憐香惜玉地丢在了惠帝的病榻前,擡頭就看到了惠帝一雙血紅的眼睛。這是出事之後她與惠帝最親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她艱難地在地上打滾兒,掙紮着扭到了惠帝的眼前無助地哭泣道,“陛下救我!”她涕淚橫流,惶恐到了極點,可是卻忘記問一句,惠帝如今的情況。

她對他的生死完全不在意,惠帝的心都涼透了,越發相信就是她下的毒。

女子狠毒起來,甚至不會計較後果。

這是一個毒婦!

“賤人。”惠帝嘴裏都是鮮血,吐字艱難,可是這兩個字聲音雖然微小,卻格外清晰。

荷嫔本在哭泣,聽到惠帝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頓時驚呆了。

“陛下?!”惠帝那樣疼愛她,荷嫔幾乎不能相信,他竟然有一日,會用這樣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陛下說你是個賤人。”沈望舒覺得反目成仇的大戲不錯,好整以暇在一旁含笑說道,“不過陛下沒說錯,你确實是。”

“你!”荷嫔出離地憤怒了,怒視興風作浪的攝政王妃。

不過此時,她也只能怒視一下了。

沈望舒對于她叫天天不應的模樣兒,頗為滿意,挑眉笑了笑,便不再理睬。

這個時候,也不是她能插手其中的時候不是?

沒見惠帝都要把荷嫔給活吃了呢!

“陛下,臣妾怎麽會謀害陛下?”荷嫔到底與惠帝相知相愛了許多年,哪裏會看不出惠帝的眼神。她斷斷沒有想到,情深似海,曾經海誓山盟的愛人,竟然寧願相信仇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不會傷害他。

或許……當帝王的口中更多地提到貴妃的時候,她的心裏是怨恨過他的,可是她從未想過叫他死呀。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荷嫔将頭用力地磕在了床頭上哭叫道,“臣妾願意與任何人對質!臣妾要毒死的,只有貴妃,沒有陛下呀!”

她懷着緊張的心情,給了貴妃一杯酒,本以為會斬草除根,可是卻沒有想到,貴妃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有事的卻是惠帝。

“賤人!”阿玄臉上驟然露出了暴怒之色,上前照着荷嫔柔弱的後背就是一腳!

荷嫔叫這一腳踏得向前沖去,一頭撞上了硬木雕花兒的龍床,頭破血流。

沈望舒甚至聽到,當阿玄盛怒地踹在了荷嫔的身上,這柔弱女子的背上,傳來了骨頭被踏碎的聲音。

“我無事,你不要為我擔心。”就算惠帝想要毒死阿玄,這個青年依舊雲淡風輕,可是當涉及到她的時候,阿玄卻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沈望舒卻覺得心裏很快活,拉住了阿玄的手,冷眼看着荷嫔伏在地上呻吟,這才扭頭淡淡地說道,“都聽清楚了?不論別人,只謀害本王妃,就已經令人心寒,罪大惡極!”她給荷嫔的罪過裏毫不憐憫地記上這一條,這才繼續說道,“荷嫔也自己承認,毒确實是她下的,是不是?”

這個可是荷嫔親口說出來的,容妃見惠帝就要駕崩,心裏已經有了別的念頭,急忙搶先賠笑道,“都是荷嫔的罪過。”

攝政王妃看起來很不喜歡荷嫔,這時候不踩上幾腳,那才是蠢貨。

荷嫔再沒有想過沈望舒要對自己趕盡殺絕,可是她此時身受重傷,是真沒有力氣來與沈望舒糾纏了,只嗚咽着趴在地上,如同一條蟲子一般地扭動。

她身上狼藉一片,哪裏還有一點兒的清純美麗,惠帝恨她欲死,見她自己都承認下毒,早就忘記那毒還是自己命荷嫔去買來要毒死阿玄的。他沉浸在自己竟然陰溝翻船的暴躁裏,看了地上的荷嫔許久,突然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仇恨的緣故,他覺得自己有力氣了,還比方才少了許多的疼痛,甚至能夠開口說話了。

“這賤人!”他努力地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咽了嘴裏的鮮血顫巍巍地指着仰頭期待地看着他的荷嫔,虛弱地說道,“謀害朕,罪不容誅,該,該……”他眼神裏閃過往昔與荷嫔恩愛的畫面,可是更多的,卻是這個女人如今對自己的殺意,心中恨到了極點,咬着牙說道,“廢了她身上的尊榮,貶為賤奴!千刀萬剮,永遠,永遠……就是死,朕也與她兩廂斷絕!”

沈望舒突然哼笑了一聲。

貴妃從前是廢了的,如今荷嫔也是被廢。

惠帝似乎只有廢了身邊女人封號這一個手段了。

“陛下!?”荷嫔呆滞地看着要把自己千刀萬剮的惠帝。

“朕怎麽要了你這個毒婦!”惠帝真是追悔莫及。

他欺騙過貴妃,可是再怨恨,貴妃也沒說要了他的命。

女人與女人之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距?

早知道,他為何還要寵愛一個毒婦……

“朕對不住你。”惠帝是真的後悔了。他想到從前與貴妃的點點滴滴,眼裏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他想要去拉住沈望舒就在自己眼前的手,可是突兀地看到自己的手上那被自己染上的鮮血的痕跡,卻又自慚形穢地縮了縮,用膽怯與不敢接近的眼神,傷感地看着垂目看他的沈望舒,許久,微微苦笑着說道,“不要弄髒了你。”他那珍惜得小心翼翼的樣子,叫荷嫔驚呆了。

那是從前,帝王看她的眼神。

荷嫔突然想明白了,尖聲哭着,又突然笑了起來。

“不要弄髒了?”她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丈夫,終于嘴裏說着逢場作戲,卻真的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只覺得心裏被一把刀子來回地捅來捅去。

她不在意被惠帝誤解,不在意被人治罪,唯一在意的,就是這人的心只要還在她的身上,她就是這場感情争奪中的勝利者,是高高在上的。可是唯一能夠贏了貴妃的,卻也都被惠帝無情地湮滅,她絕望得終于露出了心底那隐藏多年的怨恨。

“陛下只說她幹淨,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陛下口口聲聲都是我的罪過,其實不過是個借口!”她尖聲控訴惠帝的變心。

惠帝沒有想到她竟然此時還在大放厥詞,頓時大怒。

“陛下厭倦了我,移情別戀,還有什麽可說的!?”

“這話就錯了。”沈望舒看荷嫔幾乎瘋狂的樣子,便漫不經心地扶着阿玄的手說道,“陛下從未寵愛過你,有什麽移情別戀的?少往臉上貼金!一個無寵的嫔妃,心懷怨恨,被陛下拒絕了你的自薦枕席,就惡向膽邊生?”

她在荷嫔怨恨的目光裏哼笑道,“你的大名在宮中誰人不知?只是再沒有哪宮的妃嫔,再沒有如你一般喪心病狂,不過是被陛下冷落日久,就敢下毒謀害陛下。”

惠帝從前寵愛荷嫔都是靜悄悄沒什麽聲息,如今,就叫荷嫔頂着一個無寵的毒婦的名聲,一直到死也好。

“沒錯!”惠帝眼前有些發暈,耳朵轟隆隆作響,對荷嫔此時倒打一耙恨得咬牙切齒,幾乎沒有聽到沈望舒的話,便厲聲道,“都聽貴妃的!”他甚至都忘記,她再也不是他的貴妃。

阿玄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沈望舒摸了摸他的手指,戲谑地看着惠帝與荷嫔互相指責。

這兩個日夜相伴,彼此不知知道多少的隐秘之事,此時都翻了出來。惠帝雖然越戰越勇,不過卻越發地氣虛起來,他看着對自己露出了怨恨的荷嫔,終于再也忍不住嘔出了一口鮮血。這口鮮血似乎是一個征兆,幾乎是轉眼之間,惠帝就重新跌回了龍床之上。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能睜開自己的眼睛,甚至都來不及再多說一句話,就完全地沒有了聲息。

沈望舒一怔,便嘆氣道,“荷嫔竟然氣死了陛下。”

荷嫔驚恐莫名,卻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惠帝确實是在與她争執的時候咽了氣。

“如此賤人,若留着就對不住陛下了。”容妃早就不喜荷嫔,此時拼命地掩飾着自己的喜悅,露出了哀容走到沈望舒的身邊,看惠帝那鐵青發黑流血,變得猙獰無比的臉,卻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無邊的喜悅來。

她讨好地對沈望舒說道,“陛下也知這是個禍水!駕崩之前到底留了話兒,将她貶為賤奴。只是臣妾的意思,她入了奴籍,這一輩子只是賤奴,若千刀萬剮之後,只丢到亂葬崗去,不要叫她髒了皇家的地兒。”

“既然是謀害陛下的主謀,千刀萬剮……”沈望舒涼薄地看着縮成一團的荷嫔,溫聲道,“也是應該的。”

“王爺的意思呢?”她到底有些狠毒了,容妃都覺得心驚,不由看向阿玄。

也不知攝政王,知道不知道自己歡歡喜喜迎娶的王妃,是一個這樣狠毒的女子。

“既然是王妃的吩咐,那麽說了千刀萬剮,就得千刀萬剮。若她少挨了一刀就死了,剩下多少刀,本王都算在你們的身上。”阿玄只是用自己修長的身體擋住了這殿宇之內看向沈望舒的那莫名的目光,淡淡地說道。

容妃看着沈望舒掩在攝政王身後那安然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羨慕。

“此地氣味兒不好,咱們走罷。”左右惠帝都已經死了,荷嫔又叫人給拖了下去等死,恐荷嫔尋死,容妃急着讨好阿玄,還命人堵住了荷嫔的嘴恐她自盡。

可是荷嫔的境況沈望舒并不在意,更叫她感到快意的,是惠帝死得這樣凄涼,死後,衆人也沒有人再對他有一點的興趣,只叫他冰冷的屍身躺在龍床之上,連一個宮人都不願意将他那張扭曲變形的臉,重新收拾一下。

他這樣屈辱沒有半點尊嚴地被人遺忘。

如同當年,貴妃死在冷宮裏冰涼涼無人收葬的凄涼。

那本書中并未寫明貴妃的結局,不過也該是如此罷。

直到幾日之後,在前朝群臣為了新君争執出了一個結果之後,前朝後宮,才又想起了這位帝王。

這個時候惠帝的屍身都臭了,沈望舒沒有再入宮,只聽說惠帝的寝宮被人關得緊緊的,過往之人都捂着鼻子走路,當群臣要将駕崩的帝王下葬的時候,惠帝早就爛了一半兒。

因太惡心了,因此衆人将他往棺椁之中倉促地一丢,下葬之後便不再理會。至于荷嫔,沈望舒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她也對她的下場不再在意。對于她來說,荷嫔固然可恨,可是她更厭惡的,本就是身為男人的惠帝。

惠帝連死了都很凄涼,她就滿足了。

“誰是新君?”她坐在陽光燦爛的午後,嗅着撲鼻的花香,眼前姹紫嫣紅,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輕松與自在。

“容妃肚子裏那個。”好容易給惠帝封了皇陵,阿玄就不想再跟一群前朝的糟老頭子耽擱廢話,匆匆回家。

他心滿意足地坐在沈望舒的身邊,伸開手臂将他的妻子收在懷中,感到她依戀地依偎着自己,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沈望舒一怔。

容妃有孕,只是想要生下來還有大半年呢,且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是男就為帝王,是女……”阿玄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沈望舒的手指,悠閑地說道,“就在宗室裏尋一個孩子來登基。”他自然更希望容妃肚子裏那個是個兒子。

剛剛降生的小嬰孩兒,想要長成到與他分庭抗禮,至少還有二十年時間,那個時候,只怕他已經功成身退,帶着沈望舒遠走天涯,不再勾心鬥角。二十年的安穩,已經叫他感到足夠了。阿玄目中露出憧憬之色,握着沈望舒纖細的皓腕,湊到自己的嘴邊。

“過幾年,咱們就去海外,逍遙自在,一樣兒的說一不二。”他在海外也打下了一片的勢力,那才是他與沈望舒真正的退路。

所以,他才對自己稱帝,沒有半點兒興趣。

誰願意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勾心鬥角的上京呢?

“多帶些親近的人,才好安心呢。”沈望舒也露出幾分期待,她的目光落在前頭的那片開得燦爛的花園裏,看着裏頭,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宮女兒,瞪着眼睛對一個正對她憨笑的英俊的銀甲侍衛,指責着他竟然敢在王妃娘娘需要她的時候捂住她的嘴,不由露出了一個溫情的笑容,帶着幾分壞心地偏頭,搖晃着手腕兒說道,“到時候,帶着阿香一同去。她說她還有個姐姐在宮外,以後也帶上,她也能一家團聚。”

雪白的皓腕袒露在天光之下,露出了一只精致的小金鎖,揮動之中,帶出了一片璀璨的金色的光輝。

阿玄哼了一聲,從來無所不應,這一次卻只是上前,用溫熱的嘴唇,碰了碰那個冰冷的金鎖。

他的眼裏是一片的安然,與執着。

他真的信守着自己的承諾,不過十年,就在小皇帝與太後的真切的挽留之下,帶着她一同出海。他們在海上看遍了美景,悠閑惬意地度過了一生。

沈望舒在最後的最後,在阿玄的懷裏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感到有溫熱的淚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還有那個年華老去,可是依舊英俊的男子,一遍一遍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仿佛她會忘記。

“望舒……你別忘了我。我是阿玄,是……季玄。”

她很滿足,在知道,她還有機會和他相見,他并不是湮滅在了那一段段書中的世界之中,終于感到了一點期望。

因此,當她再一次張開眼睛,只覺得眼前微微眩暈,之後眼前緩緩地清明了起來,只聽喧嘩吵嚷,男女的嬉笑還有濃烈的香煙缭繞。

她的眼前,站着一個青春靓麗的女人,她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一雙眼不知是不是沈望舒的幻覺,清亮得叫人目眩神迷。

這女人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俊美高挑的青年,他穿着銀灰色的西裝,修長優雅,映襯着那雙眼裏的淡淡的憂郁,仿佛童話之中走出的王子一樣。他就站在那女人的身邊,看向沈望舒的眼神有幾分不認同,還有幾分異樣的心虛。

“沈小姐該出價了。”那女人傲慢地擡了擡自己的下颚,看向沈望舒的眼神露出幾分不屑。

沈望舒的目光,落在她身邊一塊漆黑的石頭上,那石頭不小,漆黑的表面全是裂縫,可是卻在邊角的兩處,露出巴掌大的兩塊綠色。

水意盎然,碧綠清透,仿佛一層淡淡的薄冰。

只看水頭,只怕已經到了冰種了。

沈望舒的眼裏露出淡淡的笑意,掃過了那色厲內荏的女人,含笑問道,“之前又有哪位出價呢?”

“高小姐出價三千萬。”一旁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笑眯眯地說道。

他的目光在沈望舒和那對男女之間逡巡,顯然賭石的魅力,遠遠不及兩女一男的八卦。

這兩位小姐競争一塊毛料,那價格飛漲得叫作為賭石店老板的他心花怒放。

“三千萬?”沈望舒戲谑地笑了笑,看了看那塊毛料,挑眉說道,“恭喜你,這賭石歸你了。”

“什麽?!”那女人沒有想到沈望舒竟然不再和自己賭氣競争,本是想叫她吃個厲害的大虧,卻沒有想到結局不對,尖聲叫道,“為什麽?!你不是為了歐陽公子……”她下意識地看向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的俊美青年。

“這有什麽為什麽。”沈望舒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個男人,能值三千萬麽?你當他鑲了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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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