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醋壇子破了

奶白的湯鍋裏咕嚕嚕地冒着泡泡,鹵好的小排骨放在竈臺一側,油光鮮亮。

花月将拉好的細面放進鍋裏,用長長的竹筷輕輕攪動,神情專注,動作熟練。

廚房裏的幾個廚娘都站去了庭院裏,伸長脖子往裏看一眼,然後縮回去繼續嘀嘀咕咕。

“不是已經是妾室了嗎?怎麽還做下人的活兒?”

“殷掌事這妾室,一沒下定二沒納禮的,就是個近水樓臺先得月,趁着公子年輕氣盛攪合那麽一回,不就有了嘛,也算不得正經主子。”

“可我聽說三公子還挺寵着她的。”

“三公子什麽德行,新到東院裏的東西,他都要熱乎一段時候的,等這春去秋來,誰還把她當回事。”

聲音不大,花月卻還是聽了個清楚,要在平時,她必定出去訓斥,将軍府裏向來不容嘴碎的下人。

可眼下,她覺得沒意思。

竹筷将煮好的面條挑了出來,花月澆上小排骨,打算往外端,就聽得外頭突然安靜了下來。

“霜降姑娘。”有人小聲喚了一句。

霜降氣得雙眼微紅,上前來就罵:“這院子裏哪個主子寵誰不寵誰,輪得着你們來議論?她殷花月就算不做東院的主子,也是你們頭頂的掌事,月錢不想拿就走人,別擱這兒礙人眼!”

幾個廚娘被吼得紛紛低頭,縮成一團。

霜降猶覺不解氣,大步跨進廚房,看見她就沉了臉道:“我當你是聾了呢,聽不見外頭的熱鬧。”

花月朝她笑了笑,笑意難得地進了眼底:“我趕着去給表小姐送面呢。”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霜降氣急,口不擇言,“他們護着你活下來,是讓你在這兒給人罵、給人做面條的?與其就這麽茍活度日,你還不如學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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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花月飛快地打斷她,皺眉。

将那忌諱的名字咽了回去,霜降咬牙,一臉不服。

輕嘆一口氣,花月帶着她往外走,越過那群噤聲的廚娘,踩在鋪着青石板的小道上。

“我現在只是個下人。”

托盤裏的碗冒着熱氣,花月望着前頭,輕聲同她道:“下人能做的只有這些事,我做不了常歸,也變不成沈知落,你要是真的很失望,可以裝作不認識我。”

嘴唇幾乎咬出血,霜降惱道:“你這麽自暴自棄,他們只會越來越看不起你。”

“他們看得起我,我也只是将軍府的下人。”

“撒謊。”她擡眼看向這人的側臉,眼底灼灼有火,“誰家的下人有這通天的本事,讓薛吉死得悄無聲息。”

步伐一頓,花月下意識地掃視四周,确定無人能聽見這低語,才黑了臉道:“你不要命了?”

“我就是不明白。”指節捏得泛白,霜降悶聲道,“你有本事拿自己當餌誘殺薛吉,為什麽還任由這些狗東西踩在頭上欺負。”

薛吉是周和朔的心腹,他一死,禁衛軍少說也得亂上幾個月,這能給他們極大的空子,原本停滞的幾件事,也能因此順暢進行。

若霜降是今日收到的消息,她也會以為薛吉的死只是個意外,是恰好撞上了。

但她是在昨日殷花月上車離開的時候聽見的。

這人踩在車轅上,雲淡風輕地同她說:“你早些準備,一旦東宮禁衛有所松動,就将人送進去。”

彼時她還不明白,好端端的東宮禁衛,為什麽會松動,直到剛才順利地将他們的人安插進東宮,她才發現,殷花月是蓄謀已久。

哪怕三公子不去那一趟,薛吉也是必死無疑。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的?霜降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殷花月不是孫耀祖嘴裏的百無一用,她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早已經開始了她的算計。

這些算計連她也沒有告訴。

喉嚨發緊,霜降紅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什麽,只狠狠地瞪着她。

托盤裏的面條吹不得太多風,花月拿了盤子将碗口扣上,突然騰出一只手來,捏着他的拇指,輕輕晃了晃。

“這些年欺負我的人少了不成?”她睨着她,笑得狡黠又坦然,“讓他們說兩句又怎麽了,日子還是要過。”

霜降板着臉,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見不得曾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西宮小主,變成一個任人碎嘴的奴婢。”她軟了語調,柔聲道,“可人家也沒說錯什麽,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的。”

“你不跟那三公子好上,就什麽事也沒有。”霜降鼻音濃重地嘟囔,“泯然衆人分明是最周全的,你偏要同他攪合,你知道韓家那小姐暗地裏來打探了多少回了嗎?”

指尖微微一頓,花月別開頭:“我說過了,那是逼不得已。”

“當真是逼不得已,還是你順水推舟?”霜降咬牙,“我不信你要真不想跟他攪合,還能沒有別的辦法!”

“……”

步子加快,她繞過月門,略微倉皇地想跨進表小姐的院子。

霜降在院門外就停了下來,她不會跟着進去,但她站在原地,還是沉聲道:“沈大人沒有說錯,你偏執在這一個人身上,會吃苦頭的。”

聲音從後頭飄上來,被風一吹就聽不見了。花月閉眼,穩住心神,重新挂上笑意推開了主屋的門。

蘇妙睡着了,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李景允轉頭朝她看過來。

放輕了腳步,花月将碗放在桌上,困惑地低聲問:“表小姐不吃面了?”

“睡着了怎麽吃?”掃一眼她端來的面,李景允冷哼,“糊的。”

“端過來的路上難免糊住些。”她掀開盤子,拿筷子拌了拌,“也沒糊太厲害,妾身揉了許久的面,很是勁道。”

輕蔑地別開臉,李景允不以為然:“看着就不好吃。”

也不是給您吃的啊。花月腹诽,扁了扁嘴,端起碗就要往外走。

“做什麽去?”他問。

“把面送回廚房,看有沒有旁人要吃。”花月道,“表小姐反正也吃不了。”

不太自在地輕咳一聲,李景允叩了叩桌面:“東西放着,你先回東院看看那白鹿喂了沒。”

白鹿不是一直讓八鬥在喂嗎?花月心裏納悶,倒也沒多說,應了一聲就放了碗出去了。

霜降沒有要堵着她的意思,院子門口已經沒人了。

輕舒一口氣,花月低頭往東院走,一邊走一邊想,薛吉死了,沈知落和常歸最近一定也會忙碌,東宮眼下正與中宮争執掌事院之事,孫耀祖和尹茹也忙着奪權,一時半會的,壓根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那她可以再找幾個人的麻煩。

心裏有幾個名字,她反複念叨,眼底微微滲着血光。

“殷姨娘。”八鬥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擔憂地喊了她一聲。

花月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東院門口,八鬥捏着掃帚,見她終于擡眼,連忙道:“您二位昨夜沒回來,可把人急壞了。”

“出什麽事了?”她問。

八鬥撓着後腦勺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聽說……韓家那小姐昨兒上吊了。”

哦,上吊。

花月點點頭,平靜地繼續往裏走。

“等會。”走了兩步,她停住步子,突然猛地回頭,“你說什麽?上吊?!”

八鬥點頭,杵着掃帚柄道:“就昨兒夜裏子時的事,有人來咱們這兒傳過話,但公子和您都不在。”

倒吸一口涼氣,花月急匆匆地就要走,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想想不妥,又去換了一身淺白色的。

“姨娘。”八鬥笑道,“您聽奴才說完,上吊歸上吊,人沒事,已經救過來了。”

心裏微松,花月問他:“有說是為什麽嗎?”

“這還能為什麽呀?”八鬥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主屋。

花月沉默。

如果說蘇妙喜歡一個人是熱烈奔放不顧一切,那韓霜喜歡一個人就是癫狂癡醉,不死不休。上回她給她到底設了怎樣的一個局,花月尚窺不得全貌,但這一回,花月知道,她是拿命在跟自己搏了。

貴門小姐企圖尋死,那是要轟動半個京華的,換做別的人家,定是要将消息壓住,以防人猜測。可韓家沒有,他們甚至主動告知了另外半個京華。

于是,“李家三公子始亂終棄,韓家大小姐尋死覓活”的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成為京華當日最火熱的飯後談資。

花月以為李景允會生氣,會拒絕去看她,亦或者對這種女兒家的做派嗤之以鼻。

結果沒有,李景允帶着她一起去了韓府,坐在韓霜的床邊,任由她哭濕了自己的半幅衣袖。

“我真的……真的沒有騙你。”韓霜雙眼通紅,上氣不接下氣,“你什麽時候才能原諒我?”

李景允靜靜地坐着,目光掃過她的眼眶和蒼白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許久才問:“你真的想死?”

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韓霜吸着鼻子,突然露出一個淚盈盈的笑來。她眼神飄忽,似乎回憶起什麽好事,喃喃道:“我的命是你的,我不該沒告訴你一聲,就尋短見。”

說着說着,眼淚又往下掉:“可是,你都不理我,娶了別人,同別人在一起,我活着有什麽意思。”

花月站在旁邊,略微有些不自在,她看了李景允一眼,發現他抿着唇角專心致志地看着韓霜,好像有些……心疼?

看清他眼裏的這一抹情緒,花月怔了怔,幾乎是狼狽地收回目光,垂眼看向自己的鞋尖。

還以為這人對韓霜只有厭惡和抵觸呢,沒想到真出了事,也是會心疼的。這人還真是,嘴硬心軟。

“小嫂子。”溫故知在門外站着,突然喊了她一聲。

花月回神,低頭朝李景允告退。李景允沒看她,只擺了擺手,一雙眼依舊定在韓霜身上。

微微抿唇,她退出房間,替這兩人帶上了門。

“小嫂子。”溫故知将她拉去庭院裏,別有深意地笑,“那屋子裏待着不好受,我救你出來。”

花月溫和地笑了笑,捏着手道:“也沒什麽不好受的。”

溫故知挑眉,眼裏滿是不信。

她若無其事地理了理裙擺:“公子爺是何等貴人,身邊和心頭的人都不會少,要是說兩句話我就要難受,那早在似水與他私會的時候,我這日子就不消過了。”

“似水?”溫故知想了好一會兒,恍然,“啊,你說那個太子身邊來的歌姬,那姑娘三爺是不會動的,就算在房裏過夜,肯定也什麽都沒有。”

疑惑地擡眼,花月覺得好笑:“男人還能不吃送到嘴邊的肉?”

“這倒不是肉不肉的問題。”溫故知道,“三爺這個人有分寸,帶着目的來的女人,他一貫不碰的,再喜歡也不會有肌膚之親,以免惹出什麽麻煩。”

他說着,竟是回頭看了一眼韓霜閨房的方向,努嘴道:“這位也一樣。”

“一樣?”花月輕笑,笑得露出一排貝齒來,“溫禦醫想是沒看見方才三爺跟韓小姐怎麽說話的,那模樣,似水姑娘可是拍馬也追不上。”

溫故知滿眼揶揄地瞧着她,輕笑出聲。

“您別誤會。”她抿了抿耳發,氣息清冷地道,“我只是在說看見的事實。”

歪着腦袋想了想,溫故知點頭:“他倆相識那麽多年,難免比外人更親近些。只是中間誤會挺多,三爺待她也不會太過親密。三爺說不想娶她,那便是真的不想,小嫂子也不必太擔心。”

她有什麽好擔心的?花月心裏嗤笑。

自個兒不過是他随便诓來的擋箭牌,他将來要娶誰不娶誰,都不是她該操心的事。

不過說起來,三公子這人也真是別扭,能豁出命去東宮救韓霜,也分明是心裏惦記着人家,可偏生冷臉以待,半分溫柔也不給人。

“溫禦醫。”她忍不住開口問,“你若是有心悅的姑娘,是會晾着她,還是早些把人娶回來?”

溫故知聽得挑眉,腦海裏飛快劃過去一個人影。

他摸着下巴笑了:“晾着。”

“為什麽?”花月不解,“當真心悅,不會想厮守?”

“若這是什麽太平盛世,那我定是将她八擡大轎迎過門。可現在不是啊。”溫故知搖頭,望向遠方聲音極輕地道,“別看咱們這些錦衣玉食的人,瞧着鮮亮,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刀光劍影。就眼下這局勢,我娶她,不是害了她麽。”

“……”

心口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刺了一下,花月無意識地抓緊了衣袖,呼吸跟着一輕。

溫故知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意識到聽這話的人會怎麽想。他吧砸了一下嘴唇,喃喃道:“那小丫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懂。”

昨兒還跟他鬧脾氣,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來着,特別不好哄。

唏噓感嘆了片刻,溫故知擡頭想與花月再說,卻發現面前這人不知什麽時候走了。

庭院裏沐浴着驕陽暖光,一片好春色,可就他一人站着,左右看看,瞧不見人影。

溫故知撇嘴,繼續回藥房去熬藥。

李景允聽韓霜哭訴完了之後,發現身邊的小狗子一直沒回來。

他納悶地出門找了一圈,問藥房裏的溫故知:“看見你小嫂子了麽?”

溫故知正扇着火,聞言頭也不擡地道:“先前還在庭院裏,後來不知道走哪兒去了。”

還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李景允皺眉轉去別處,心想這人之前還挺有分寸,今日在別人的地盤上,怎麽還亂跑起來了。

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心裏跟着一緊。

這是韓府的地盤,韓霜尋死,韓家人心裏都不好受,別是把火氣撒在殷花月頭上了吧?

步子加快,他在韓霜繡樓附近找了兩個來回。

沒人。

臉色越來越難看,李景允一把抓過韓府的管事,冷聲問:“我帶來的那個人呢?”

管事被他吓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道:“方才從側門離開了。”

走了?自己一個人?李景允聽着就笑了:“不掰斷你兩根骨頭,你是不是不會說實話?”

管家哀嚎連連:“三公子,當真是走了,您要不回去看看。”

這糊弄人的話,他自個兒都說了千百回了,哪裏肯信,直接扭着管事去找韓霜。

韓霜本來都睡了過去,被他這吵醒一問,哭着就又往床柱子上撞。下人急忙去請韓府的老爺夫人,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就鬧騰了起來。

沒管韓家夫婦的怒罵和譴責,李景允渾身戾氣地搜了大半個韓府,确定找不到人,才打道回府。他想過了,若是将軍府裏也沒人,他就帶人回去把韓府拆了。

結果一下馬車,他就看見殷花月好端端地站在将軍府東側門邊。

還在笑着與人說話。

滿心的擔憂凍成了一塊寒冰,李景允在原地站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大步上前,将她扯了個趔趄。

“誰給你慣出來的毛病。”他掐着她的肩,眼裏刮起了夾着冰刺的暴風,“走了也不會跟爺說一聲?!”

花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聲吼得沒反應過來,擡眼看向他,無辜又茫然。

李景允是真氣壞了,看着她這副模樣,他覺得自個兒方才那大鬧韓府的舉動就是一個純傻子,被她耍得團團轉。

“你故意的是吧?想看爺為你緊張一回,為你怒發沖冠,着急得上蹿下跳才滿意。”他喘了一口粗氣,捏着她肩頭的手漸漸收緊,“你們女人這點心思,什麽時候能收幹淨些,非要無理取鬧來宣洩自己的不滿?韓霜上吊,你玩消失,爺欠你們的是不是?”

花月被罵懵了,呆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聽見最後一句話,才慢慢回過味來。

她想笑,嘴角卻揚不起來,只能尴尬地抿了抿。

喉嚨裏堵着一團東西,咽了兩回終于咽了下去,花月清了清嗓子,聲音卻還是沙啞:“妾……奴婢沒有那個意思。”

給他看了看手裏抱着的藥包,她一字一句地解釋:“方才是霜降來傳話,說夫人舊疾複發,她找不到方子,讓奴婢來看看藥材。”

一邊的霜降已經被他吓得臉色發白,聞言跟着點了點頭。

花月想了想,還是将笑意挂了上來,溫軟地道:“沒知會一聲就走了是奴婢不對,奴婢給公子認錯,奴婢以為公子會多陪韓小姐片刻,也不好打擾,想着抓了藥材就立刻回去的。”

她交疊好雙手,恭恭敬敬地給他屈膝行禮:“奴婢知錯,請公子寬恕。”

一口氣提在心口,沒能舒出去就被堵在了這裏。李景允捏着她的肩,罵也不是,不罵好像情緒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來。

他就這麽瞪着她,喘着粗氣。

霜降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氣将花月護去身後,皺眉道:“三公子,她也不是故意的,您罵也罵了,消消氣。”

原本也沒覺得有什麽,被人這麽一護,花月倒是有些眼熱。

這人吶,什麽委屈都能受,最怕的就是受了委屈有人護着你,越護哭得會越兇。霜降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還跟老母雞護崽子似的半抱着她,輕輕拍了拍。

她不太想在李景允面前哭出來,那屬實太過丢人,所以花月推開了她,拿出自己殷掌事的氣勢,笑道:“公子若還不消氣,待會兒罰了奴婢便是,眼下先讓她去給夫人送藥,奴婢陪您回韓府去吧?”

“不用了。”他閉眼,拂袖跨進門去,冷聲道,“韓府那邊暫時不必再去,你随我過來。”

“是。”

長這麽大,李景允還沒跟誰服過軟道過歉,但是吧,他現在冷靜下來一想,方才吼人好像是吼得過了些,小丫頭眼睛都紅了。

人家也沒恃寵而驕,是事出有因。

進主屋去倒了杯茶,他摸着杯沿猶豫,這話該怎麽開口,才能既不掉面子,又讓人知道他在認錯。

還沒想明白呢,面前就又遞來了一杯茶。

殷花月雙手舉着茶杯,低着頭給他遞了上來,輕聲細語地道:“這杯是剛沏的。”

态度好像比之前還好了不少?李景允很納悶,小姑娘受委屈了不是該鬧脾氣麽,她怎麽更乖順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伸手接過茶,心想狗子就是不能太寵,偶爾發發火,也讓她知道不能任意妄為。

于是他就把話給吞了回去,心安理得地抿了一口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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