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翩翩少年

這是陸離過的最輕松的一個新年。

他只需要享受伏霜澤給予他的所有偏心和寵愛就夠了，旁的什麽都不用管，每日只是吃吃喝喝，順便習字練刀就可以，宛若被人精心養護着的金絲雀，他的存在讓主人開心就夠了。

不過伏霜澤倒也沒有把他看作金絲雀，他對陸離，更像是對待戀人。

有些人的新年卻過的很不輕松。

“十宗的門主都來上書求見宗主，右尊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陸子萸執着一份文函，眉頭輕蹙，很是慌亂。

美人就算是蹙眉也是好看的，如陸子萸這般的，更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風情，可惜此刻無人欣賞，下屬們不敢，而阜蘭延承則是個沒有任何情緒的冰冷木頭。

他道：“慌什麽？年節之後想來青冥宮探消息的人只會更多。”

“那怎麽辦？”陸子萸急道，“照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端倪的，必須盡快把他找回來。”

阜蘭延承擦拭着通體雪白的玉乙劍，淡淡道：“找回來又怎樣？不是一樣要鎖着？到如今這個地步，你敢讓他見那些人嗎？”

“我……”她咬了咬牙，“右尊大人如此無動于衷，是想看鳳凰天都大亂嗎？”

阜蘭延承擡首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後悔了？”

陸子萸不答，扣着朝玄令壓在玉乙劍身上，道：“現如今只有你有辦法讓那些人退回去，你是阜蘭尊主，應該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吧？”

阜蘭延承的目光便又落到那令牌上，神色不變，劍身卻動了，他手輕輕一擡，陸子萸就被掀開了，他道：“你算什麽東西？竟敢來威脅我？”

聲音極冷，卻也極淡。

“你！”陸子萸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卻再不敢多說什麽了。

“別忘記我們一開始的約定，”阜蘭延承道，“況且你那朝玄令連擎持衛都約束不了，如何能命令的了我？”

“可是……問題總要解決的，我是怕他們……”

阜蘭延承收了劍，起身：“若是遇到這種問題，他會怎麽做？”

“什麽？”陸子萸不明白。

阜蘭延承道：“他在閉關，到了關鍵時期，卻有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非要在這個時候打擾，他會很生氣。”

頓了頓，他接着道：“你只需把宗主的怒火傳達給他們就夠了，他們會擔心宗主真的動怒，從而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就行了？”陸子萸不太放心。

阜蘭延承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繞過她離開了這裏。

陸子萸回想着他的話，覺得有道理，心裏不由松了一口氣，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卻抱着那塊令牌蹲在了地上，絕美的臉上滑過了一滴淚水。

“宗主，你在哪裏？我好想你啊……”

“倘若此刻有人思念着我，一定不是什麽真情流露，大概是受了別人的欺負，卻又無人可說吧……”陸離念完這句話，立馬“呸”了一聲，嫌棄的看着段紫蕭，“你從哪裏找來的酸詞爛調？”

“不爛啊，”段紫蕭反過來嫌棄他道，“你這個人忒沒品味，這可是洗華先生新寫的話本子裏頭的詞，講的是一對男女愛恨癡纏的故事，別人都看的感動落淚，怎麽到你這裏就是這種評價？”

陸離一言難盡的看着他：“你還看話本？”

“是啊怎麽了？”

陸離：“……還看男女愛情故事？”

段紫蕭根本沒明白他疑惑的點兒，道：“怎麽了？難道還看男男愛情故事？”

說着上下打量起陸離。

身邊就有現成的，還看什麽話本子？

陸離連忙躲開他的視線，轉身回到內室書案前，鋪開宣紙，拿起狼毫寫起字來：“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段紫蕭跟着他走進內室：“其實我現在後悔了，你也是個沒文化的，我不該來找你。”

陸離一指門口：“出去。”

“別別別！”段紫蕭挨到他身邊，“勝冰不在，整個斮行世裏頭還算有意趣的人就剩你了啊，快幫幫我！”

說着把一張淺褐色的花箋紙遞到了陸離面前，那紙上繪着幾朵紅梅，看起來頗為精致，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只是……怎麽看都不像是段紫蕭這種人會用的。

他好奇的接過來看了看，随口問：“勝冰去哪兒了？”他個大內總管不在斮行世裏頭招呼雞毛蒜皮怎麽又跑出去了？

“不知道，聽說伏宗主派他出去跑腿了，嘿嘿是不是你做的？”段紫蕭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伏宗主最近總是給他派活兒，快把那家夥累死了，是不是你吹的枕邊風？”

陸離白了他一眼：“段大俠，不是誰都像你這麽龌龊。”就勝冰那小雜碎要報複他那些歪心眼還用不上給伏霜澤告狀。

段紫蕭愣住了，怎麽說呢，他感覺陸離剛剛那一眼……有點勾人。

但陸離明顯不是要勾他的意思，而且人家已經有主了……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段紫蕭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陸離沒注意他，目光落在花箋上，那上面寫了一句詩：

“翩翩潇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是什麽？”陸離饒有興味的看了眼段紫蕭，“怎麽？春心萌動了？這寫的誰啊？”

段紫蕭抱住手臂，高傲的拿眼尾看着他道：“反正不是你。”

“誰啊？”陸離好奇了。

他這一問，段紫蕭的表情可就豐富多彩起來了，他那眼裏含着三分高傲四分狂氣五分激動，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朝、玄、茗、之！”

陸離手一顫，把那花箋捏皺了。

“哎哎哎！”段紫蕭忙奪了過來，着急道，“這可是要往幕州文史明家寄過去的，蒼雲城裏賣這種紙的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弄壞了怎麽辦？”

陸離回過神來，問道：“你整的到底是什麽幺蛾子？”

段紫蕭拿着紙離他遠了一點兒，道：“江山明冊聽說過吧？”

“知道啊。”

“江山明冊上有很多榜單，正冊和輔冊一大堆的那些，你也知道吧？”他用一種看小土鼈的眼神瞅着陸離道。

陸離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

段紫蕭小心翼翼的把那花箋鋪開展好：“江山明冊各類榜單的排名标準不一樣，不過基本上都是每年一更新，有些榜單是需要投票的，比如輔冊轶聞錄上的最想嫁的大人物排行榜就需要投票，這不是剛過完年嗎？那榜要重新排定了，我得趕緊給朝玄茗之投上一票。”

陸離的表情一言難盡，頭一次語塞了，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據我所知，那榜不是叫‘少女們最想嫁的大人物排行榜’嗎？”

段紫蕭：“這正是我想批評江山明冊的地方，為什麽要限定是少女？男的不行嗎？男的也想投啊！”

陸離：“所以說你一個男的……想嫁給……？”

“這你就看扁我了！”段紫蕭突然嚴肅正經了起來，“我對朝玄茗之是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的崇敬之情敬仰之心，絕對沒有摻雜旁的什麽暧昧心思！”

陸離：“……”

怕他不信，段紫蕭又義正辭嚴道：“天地可鑒！”

“那你……”還投票？

段紫蕭：“我投票不代表我想嫁給他，而是想讓他在所有榜單上都排名第一，朝玄茗之是什麽人？他當然哪個方面都要是第一！”

陸離：“這怕是不容易。”

畢竟江山明冊上還有宗國美人榜、最想娶的大人物等女性榜單，朝玄茗之再牛掰也上不了這種榜單。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排除一些客觀因素，我覺得江山明冊的很多排名都有問題，就那個宗國公子榜，憑什麽古江寒排第一？他是什麽絕世美男子嗎？什麽出塵脫俗、清逸絕世，不就是整天冷着一張臉？我沒覺得他帥到哪兒去了，要我來看朝玄茗之的臉才應該排第一！”他憤憤不平的把那花箋又遞給了陸離，“快幫我再寫幾句贊美朝玄茗之的詩句。”

據勝冰的情報，這貨就是因為沖撞了古江寒才被古江晴趕出風影閣的。

陸離總算知道為什麽一些野冊子上把朝玄茗之編排成宗國公子榜第一了，就是因為有段紫蕭這樣的人存在，不是第一也要把他當作第一……不過在他看來這些東西都沒什麽用，江山明冊真正有價值的榜單只有一個。

“寫詩幹什麽？”

“江山明冊的規矩，大意是你支持一個人得說出支持他的理由。”

陸離卻盯着前一句詩道：“據我所知，那誰……他不是少年了。”

“這有什麽？他在我心裏永遠是少年！”段紫蕭好肉麻的回了他一句，他自己并不覺得肉麻，還從袖子裏掏了掏，掏出了一個五寸寬的小卷軸，小心翼翼的展開給陸離，像是讓別人看自己萬分珍重的寶藏一樣，生怕弄壞了，“怕你沒見識不知道他長什麽樣，給你看看，這可是我找鳳啓國最好的畫師幫我畫的。”

那上面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俊美倜傥，意氣風發，對着某個方向睥睨一笑，好似天下都盡在其掌握之中。

“怎麽樣？帥吧？我見過他與我師祖比劍，他本人比這畫像要帥上一萬倍！”

陸離臉上沒有了表情。

段紫蕭沒注意到他的變化，注意力都在畫像上，催着陸離道：“快點寫啊，我腦袋空空想不起來還有什麽好詞了，就靠你幫我了。”

陸離：“寫不出來。”

“什麽？”段紫蕭怒了，“你不早說？我真是高看你了！”

陸離嘴一扁，指着段紫蕭道：“他欺負我！”

段紫蕭渾身一僵，僵着脖子轉過身去，看到了門口面無表情的伏霜澤。

“宗、宗主。”

伏霜澤：“你在這裏做什麽？”

陸離告狀：“他逼我寫詩，宗主知道的，我明明連字都寫不好。”

段紫蕭：“……”

伏霜澤不悅道：“去做你該做的事。”

“好的，遵命。”段紫蕭回頭瞪了陸離一眼，收拾了那花箋和畫卷慌慌忙忙的走了。

“哈哈哈哈……”陸離被他那慫裏慫氣的模樣逗笑，捧着肚子彎腰笑了起來。

笑的時候卻沒有任何舒暢的感覺，反而有一股郁氣萦繞上心頭。

“陸離？”伏霜澤走過來，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隐隐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陸離的情緒已經完全收拾好了，順勢把另一條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笑道：“宗主幹嘛抱我那麽緊？這還大白天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伏霜澤臉紅了，這人就是這樣，床/上比較野，其他時候卻純/情的要命，不過他的野和純/情表現在臉上時其實都不甚明顯。

“那是什麽事啊？”陸離一臉純潔的問道。

“今日是上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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