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舛與不舛

程央跟黃明請的假是兩天,盡管醫生讓他多待在家裏休息,到第三天他還是來學校了,并且是一早先送了程櫻和程樂之後再過來的。

遲嶼昨天晚上把他們倆送回來,寫作業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到吃晚飯,他在廚房裏忙,兩個人站在門邊看着,不知道想到什麽,小臉一皺就哭了起來。

程央猜是從小到大沒離開過他,一下子被放到陌生人家裏三天有些不習慣,他哄了一晚上,最後是讓他們跟着他一起睡才安撫下來。

早讀課上,程央奇跡般的坐着在背單詞,一副明顯我睡飽了有力氣的狀态。

相比之下遲嶼就萎靡多了,他前天在他家裏沒睡好,昨天晚上十點就上床了,挺到淩晨三點才迷迷糊糊有點睡意。

這中間不知道哪裏有股勁一直在跟他較着,怎麽也倒不過來似的。

他想靠在後面桌子上,桌子是空的,承受不住他完全放松下來的重量,只能往窗口那邊歪一歪。

他看了眼來回巡視的英語老師,右手從胳膊肘下面穿過去,偷偷給程央遞了塊巧克力,等了半天沒反映,正想往桌上放,手裏一空,被人接走了。

下課後他看到程央把他一半的東西,無論是抽屜裏的還是外面的,都放到了旁邊桌上。

“好徹底了嗎?”昨天一天他在家裏休息,晚上替他接了弟弟妹妹送過去,還擔心他會不會去打工,還好人在家,而且看着确實已經正常了。

“嗯。”程央在補卷子,遲嶼把自己的給他抄。

語文英語就算了,幾張物理,抄他的正确率或許還沒他自己寫的高,就這樣程央還抄的很愉快,有些解題步驟幹脆都省了,直接一個答案貼過去,看到他有粗心的地方還會提醒一句。

傳說中的抄作業還帶檢查功能。

英語已經講完了,猜到他可能不會給,程央問旁邊李入江要了卷子,圖任務似的把正确答案全寫上去了。

付進前兩天一直盯着遲嶼問程央的情況,讓他自己去看,又總支支吾吾的說有事情,現在人都來學校了,反而一眼沒來看過。

遲嶼覺得這小子怪怪的,前段時間還鬥志昂揚的要把人拿下,眼下這麽好的機會突然又慫了,有些不像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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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期末考還剩下不到兩個禮拜,課間操取消了,将近二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大部分同學都選擇待在教室裏複習,走廊上人不多,遲嶼去找付進,看到他正坐在崔佳傑的位子上跟人聊天。

他注意看了眼蔣明陽,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坐回了付進旁邊。

如果付進位子沒動的話。

“你換座位了?”遲嶼喊他出來,兩個人站在陽臺上,付進手撐着欄杆,下巴沒什麽力氣的擱在上面。

“沒有啊,不還是老地方。”他說。

“那他什麽時候坐過來的?”遲嶼下巴點點裏面。

“昨天。”

遲嶼笑了笑,“你們班座位挺自由啊,想換就換。”

“想換就換的不是你們嗎?”付進瞪着他,“我們老李是不可能有你們阿黃開明的,全部座位都是他一手排的,沒特殊情況換不了。”

“那現在呢,算特殊情況?”

“我不知道。”付進皺着眉,不怎麽耐煩的往裏看了一眼,“一開始是我同桌要換,說是周末去驗光度數深了,不想坐那麽後面,跟老李提了個申請,本來是一個女生要坐過來的,不知道後面怎麽就換成他了,我也很郁悶。”

“你沒去找你們老李說?”

“我找了啊,他問我對他的安排有什麽意見,我能說什麽意見。”付進操了聲,“你說那姓蔣的是不是故意的?”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昨天老李報名字時他的震驚,還以為他聽錯了,直到蔣明陽什麽話都沒說,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他才回過神他是又要坐回來了。

而且看不出情願還是不情願,反正一天到晚都是那張沒什麽表情修飾的臉。

起初他沒懷疑,以為他會先忍不住去跟老李說的,但坐了一天了,沒見他有什麽動靜,才想起來是不是他故意的,為了監視他?

遲嶼看着他,笑,“我早說過他對你……”

“別說了。”付進毫不猶豫的制止他,“說多少遍我都不會信的,什麽套路我沒見過。”

作為從小被人喜歡到大的人,付進熟知所有包括但不限于單刀直入暗送秋波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等追人手段,你可以說他單純,但不能說他傻。

他要喜歡女的,舉一反三分分鐘能把自己活成個大渣男。

所以蔣明陽一直以來的态度,按付進的理解,就是看不慣他,他安靜如雞沒事,他要有點動作,他必然要以他強大的三觀出來反對并碾壓他。

遲嶼笑笑不說話,從口袋裏摸了塊巧克力遞給他,昨天給程櫻他們買的,還剩了幾塊。

付進剝開來塞嘴裏,低頭折包裝紙,小聲說:“而且我又不是你,沒喜歡過人,怎麽樣算喜歡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像你對程央那樣?”遲嶼看着外面,挑了下眉。

想到程央,付進更郁悶了,“他今天過來了是嗎?”

“嗯。”

“你幫我拿點東西給他吧,我看他好像又瘦了。”付進準備進去,遲嶼拉住他,“你自己怎麽不去?”

付進低下頭深吸了口氣,過了會才說:“蔣明陽看出來了。”

“看出什麽?”遲嶼知道他這句話什麽意思,但他是因為付進明确的跟他說了,才知道他對程央有想法,蔣明陽呢,這麽容易就判斷的依據是什麽?

“你或者程央?我不知道,我感覺他猜到了。”

“所以你才一直躲着他?”

“跟你我心裏沒鬼,就算他說我也不會認的,跟程央我才剛接觸,他就問我和他什麽關系,現在想,是不是我做太明顯了。”付進嘆了口氣。

“可你這樣躲着不更加證實了?”明明看不出的事,被他這麽一避,傻子猜不出是誰。

“面都不見了證實什麽。”付進忍不住提高聲音,“特麽總不能連暗戀也管吧。”

他還暗戀過學長呢,蔣明陽除了換位子,能把他怎麽樣,只要他不再帶着照片,把它們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總不能掘地三尺就為了那點事。

說起來可能有些逃避問題,但主觀意圖在付諸實施前,誰又能真把它當成定罪标準。

剩下五分鐘打鈴,付進進去拿吃的,這次終于不是膨化食品了。

“你哪來這麽多?”好像從小他身上就零食不斷,關鍵也沒看他吃多少。

“別人給的。”付進說:“趁我不在的時候放我桌上,或者讓其他人送過來,我也不知道是誰。”

作為區草,這一項福利有時候多了他也很煩惱,

遲嶼:“……”

遲嶼接過來,“收不收不保證。”

付進:“你跟他說是不認識的人送的,不吃也是扔掉,不行讓他帶給程樂他們。”

遲嶼:“中午一起吃飯嗎?”

付進:“和程央?”

遲嶼:“嗯。”

付進:“過兩天吧。”

遲嶼回去把那兩袋奶片放程央桌上,不出他所料,果然不肯收,聽說是付進給的,這次沒讓他傳話,說等見了他,他自己還回去。

中午吃飯唐曉偉還問區草這兩天怎麽沒過來,遲嶼說是老師拖堂,唐曉偉點點頭沒再問,和一群男生走在前面。

遲嶼和程央走在後面,食堂裏人多,沒一起的位子了,他們兩個後到的,只能随便找個坐下。

遲嶼打了兩個炸雞腿,夾了一個往程央碗裏丢過去。

程央一把架住了他的筷子,看着他。

“你吃太少了。”遲嶼說:“醫生說你營養不良,你以前的飲食習慣要改改。”

他今天打的菜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還是兩個素的。

“這麽多我夠了。”程央絲毫不松筷。

遲嶼也不松,兩個人一口飯沒吃,四只筷子先較了會勁,眼看着雞腿往他這邊越來越過來,程央轉了轉手腕,往遲嶼那邊又推過去一點。

雞腿因為兩個人用力的角度,吊在中間搖搖欲墜,僵持了一會,程央沒推的過他,最後掉在了他碗裏。

遲嶼目的達到,開始吃飯。

程央:“……”

程央:“油炸的吃多了不好。”

遲嶼:“劣勢的胖對你來說也是實惠的胖。”

你身上哪一塊肉有資格嫌棄。

程央夾起餐盤裏的菜吃了一口,把雞腿挪到一邊,“謝謝。”

“不客氣。”遲嶼說完擡起頭,“你能不每次都說嗎?”

“那你能不每次都回答嗎?”

“定個規矩吧。”他說。

“什麽規矩?”

“你以後都別說,我以後也都不回,但你要說了我肯定會回的。”

程央被他說的一愣,微微笑了笑,“這什麽規矩?”

遲嶼看着他,“我遲嶼和你程央的規矩。”

下午第四節課上完,遲嶼被數學老師叫去辦公室訂正卷子,等回來程央已經走了,書包什麽的都不在,看來又不上晚自習。

是回去休息了,還是去打工了?

他想給他家裏打了電話,不知道號碼,去三班找付進,人不在,問崔佳傑說下課就走了。

付進今天又是跟程央一起回去的。

以往路上程央不說話,他和程櫻程樂逗逗笑也能高興上一路,今天卻不知道怎麽了,從出校門開始,付進始終一言不發,程央難得的問他是不是被老師批評了,還是沒考好,他也回的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等到了程央家樓下,他讓程櫻和程樂先上去,付進看他有話要說,沒急着走。

“你其實不跟我順路吧。”程央說。

付進看向他,程央目光裏的平靜與肯定,讓他懷疑他一早就知道了,而這個時候他也沒什麽好反駁的,索性沒有說話。

程央把他今天給的東西放他後座上,“回去吧,再晚要遲到了。”

“程央。”付進看他轉身,喊住他,“你……能當我是朋友嗎?”

程央看着他,點頭,“以後不用特意跑這一趟。”

付進能确定自己問這問題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他不确定程央的點頭和他說的話是不是一樣沒有。

是朋友,朋友之間不需要他這樣單方面的付出。

還是只是朋友,其他多餘的事情一概不要做?

付進等他上去了,在樓下又站了一會,不知怎麽的就冒出了點獨孤的想法,聯想到之前蔣明陽對他的威脅,突然就覺得命運多舛前途未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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