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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過年。

考場布置好了,教室裏只剩下三十張書桌,比較空曠。

每到考試,安寧就覺得學理科真是太好了,複不複習都差不多。反觀十八班,現在很多人都在教室外面瘋狂背書。

安寧正在複習生物,聽見漢奸哥在教室後排高談闊論:

“還沒分文理科的時候,我考試剛好坐在靠後門的位置,垃圾桶放後門外,我直接把歷史書扔在垃圾桶裏。”

“漢奸哥,你他媽考個試也太拼了。”

安寧絕倒,什麽叫人才啊,這就是啊。

“中考的時候,我弄壞了幾條皮帶,小抄都夾帶在裏面了。”

“不服不行!”一群男生又跟着瞎起哄。

“以後老子要生兒子”狗哥說,“還要生三個。”

前面的安寧簡直無語,你們換話題也太突然了,而且這是什麽鬼話題?

鵬哥接到:“我要女兒。”

“鵬哥,你的小表妹呢?”候聰擠眉弄眼地說。

绉鵬有一個表妹在普通班,不知道怎麽就被這些人發現了,天天“小表妹”長“小表妹”短,把她挂在嘴邊開玩笑。

绉鵬趕緊轉移話題:“話說姜哥年輕時候……”

姜哥是生物老師,他們總喜歡亂編排他。

考試只需要兩天,很快就結束了。

最後考的是英語,題很簡單,安寧提前了半個小時交了卷子,拿着一支簽字筆和2B鉛筆走出考室。

她走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打算回教室收拾回家要看的書本。

旁邊考室的走廊上放了一盆杜鵑花,根莖很粗。安寧看見一部黑色的手機赫然靠放在花的根莖上。

這是誰把手機放在這兒啊,還真是心大,也不怕丢了。

就在這時,前門出來一個人,安寧回頭,發現是林東。他把筆順手放進兜裏,就朝安寧走過來。

他伸手過來,安寧心砰砰直跳,卻發現他的手直接越過她,拿起了那部黑色手機。

他好像猜到安寧在想什麽,輕笑起來,安寧覺得很尴尬。

他也沒再多說,只說了句:“一起回教室吧。”

說着邁開步子走了,安寧鬼使神差地跟上,林東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加深了。

安寧和林東的教室裏也有人考試,他們就站在十六班和十七班交界的走廊上。

北風呼嘯,安寧打量林東只穿了一件體恤,外加一件薄薄的夾克,下面一條牛仔褲。

安寧說:“你不冷嗎?”

“不冷啊。關心我?”他笑意盈盈。

“嗯。”安寧大方承認了,這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林東饒有興致地深深看了安寧一眼,覺得她總是出人意料。不愧是我喜歡的人,他自戀地想。

“你要是心疼我,就給我織一條圍巾吧。”林東笑道。

安寧噗嗤一聲笑了:“你臺灣偶像劇看多了吧,不要以為每個女生都會織圍巾,我壓根就不會。”她竟然覺得他有點……可愛,還是傻得可愛的那種。

林東摸摸鼻子,也笑了。

“你家在哪啊?”林東問道。

“平湖鎮,肯定沒聽說過了吧?”

“我知道啊,以前還和我爸去釣過魚。”林東說,“我家就在……學校對面。”

“依江苑?”

“嗯。沒事可以去我家看看。”林東戲谑地說。

安寧說:“我才不去。”

“那我寒假去找你總行了吧?”

“看情況吧。”安寧沒有拒絕。

林東覺得勝利在望:“好。”

安寧說:“你覺得這次考試考得怎麽樣?”

林東欠揍地說:“就那樣呗,沒什麽難度。”

安寧想這句話讓多少人想揍他啊。

她一直覺得每個人天生就是不公平的,比如林東和宋青楚,前者天天玩手機、打游戲,後者恨不得一天24小時全部用來學習。可是林東光是理綜和數學就甩了宋青楚一百多分。

安寧看着遠處,半晌沒說話。

林東又說:“我發現你上次月考的作文寫得很好。”

安寧認真地回憶:“哦,你說那篇《遇見》,多謝誇獎。”

《遇見》寫的是她喜歡的男明星張國榮的事,這篇作文她寫得很走心,不像平時的應試作文,固定的格式:舉例子,講道理,湊夠八百字就行。毫不誇張的說,那種作文她二十分鐘就可以寫完一篇。上次月考,她審完題後覺得可以寫哥哥,就寫了。沒想拿多高的分,畢竟不是主流,沒想到成績不錯。黃老師最後挑了三篇作文印出來貼在教室外面的窗戶上,《遇見》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沒想到林東會去看。

“說實話,真沒想到你還這麽文藝。”安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林東說:“多和我接觸,你會發現我是本市最值得交往的十佳青年。”

“是本市臉皮最厚青年還差不多。”

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了,走廊上熱鬧起來。安寧低頭看表,還有五分鐘考試結束。

“林東。”

林東笑看着安寧。

“再見。”

林東說:“知道了。”

看着安寧略顯毛躁的頭發,林東特別想摸一把。

他剛把手擡起來,伸向安寧的頭,就看見姜哥從辦公室走出來。他及時調整姿勢,把手收回去撓撓自己的頭。

安寧低頭偷笑。

姜哥狐疑地看着他們兩個。

“林東,這次年級第一有信心嗎?”姜哥問林東。

安寧發現林東又恢複了痞痞的模樣,不複剛才的“可愛”。

他淡淡道:“随便吧。”

姜哥倒也不介意他這副絲毫不尊重老師的樣子,說:“你小子,別仗着腦袋瓜聰明就不好好學習,安寧她們班上的王淩江、劉迦不比你差,寒假別光顧着玩。”

林東不耐煩地看着姜哥,眼神就在說:“真啰嗦。”

嘴上應了一句:“嗯。”

姜哥拍拍林東的肩膀,進教室去了。

安寧在旁邊看得傻眼,大神就是不一樣啊,換成安寧,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跟文姥爺這麽說話。

“我走了。”安寧看教室裏考生已經走光了。

“安寧”林東叫她,“……沒事,再見。”

安寧點頭。

安寧班上的同學們自發地把堆在外面的書桌搬回教室,黃老師的資料和語文試卷的講義已經開始下發。

文姥爺這才悠悠地走進教室。

“許願,你帶幾個男生去把寒假作業抱過來。”

班長許願辦事效率就是高,分分鐘搞定文姥爺交代的任務。

文姥爺站起來掃視一遍全班,見人差不多來齊了。

“考完了不要以為就可以好好玩了,這是高中第一個長假,別的高中都在補課,我們學校是很人性化地放過你們了,回家別一天到晚只知道玩,這三年累過去那都是為了以後,明白了嗎?

“化學沒有多餘的作業,就把這本《寒假生活》上面的題做完就行。其他老師的我不清楚,課代表自己去問清楚。”

安寧看着發下來那本厚厚的《寒假生活》,心說這寒假生活也太慘了,就這一本,更比六本強啊!

周圍也是一片怨聲載道。

黴哥豪邁地說:“給老子來幾斤卷子!”

衆人絕倒。

後來梁胖子、黑妞、黃老師、小明都來布置了額外的作業。

沒有最坑,只有更坑。相比之下,文姥爺和姜哥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安寧,我們下午最後一班車再回平湖鎮吧。”羅玉笑眯眯地說。

安寧說:“二娃啊,又想幹啥了?說吧。”

“新開了一家特別大的超市,聽說那裏的糯米糕特別好吃,我們去逛逛吧,反正回去那麽早也沒什麽事,去嘛去嘛。”羅玉撒嬌道。

安寧最怕羅玉撒嬌,抖抖一身的雞皮疙瘩,趕忙答應:“去去去!”

兩人先去車站把行李寄放了,在車站外邊坐公交車去了那家超市附近。

“安寧,別攔着我,我要買買買!”羅玉一看見好吃的就走不動道。

安寧賜了她一個白眼:“誰要攔着你了。”

後來,推車裏裝滿了零食,幾乎全是羅玉買的。

羅玉還拉着安寧去賣巧克力的區域。

“你是想長膘好過冬嗎?別買了……”話音未落就看見溫陽和一個很嬌小的女生在挑巧克力。

羅玉聽安寧沒動靜了,從各色巧克力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咋咋呼呼地叫開了:“好啊,溫陽,有女朋友了還敢瞞着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溫陽也很震驚,他臉色發紅,說:“淩冉旭,我女朋友。”又對淩冉旭說,“安寧、羅玉,初中同學。”

安寧還是很難過,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笑,要笑!

其實安寧已經不那麽喜歡他了,很神奇的一點是,她最難過的竟然不是他有女朋友了,而是他有女朋友了,卻不是張一一。

如果是張一一,她覺得自己是輸給了愛情,這是她當初決定放下他時最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可是事實卻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淩冉旭和他在一起了,那兩年,他的搖擺不定和猶豫不決只是一個笑話嗎?

接下來她自己說了什麽打趣的玩笑話她一點印象都沒了,他們三個人說了什麽她也不知道。

直到坐上回家的汽車,冰冷的風從洞開的窗戶灌進來她才清醒過來。

安寧伸手關上車窗。

她很佩服自己,竟然能演得這麽好,羅玉和溫陽是一點沒看出來。

她想再怎麽裝,肯定還是有破綻的,只是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太大大咧咧了,一個是根本不在乎她。

羅玉還在說:“安寧,沒想到溫陽居然談戀愛了,那個女生好嬌小啊,和張一一完全不是一種類型。”

的确,張一一身材高挑,标準的冰山美人,初中時的班花。

安寧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随意,說:“哎,可能人家涉獵廣泛吧。”

羅玉已經興奮了一個下午,這會兒也累了,說:“我靠着你睡會兒,到家叫我。”

“睡吧。”

兩個小時的車程已經過半,“睡神”安寧卻沒有絲毫睡意。

安寧隔着車窗看着窗外熟悉的風景,一條江靜靜地流淌,美得就像一幅油畫。

那是青江,美麗、悠久、安靜,不知已經已經流淌了多少年,無論多麽缺水的年份也不曾幹涸過。

安寧陰郁的心情漸漸轉晴,煩惱漸漸消失了,大自然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

安寧長達兩年多的暗戀在這個冬日的午後,向流水那樣一去不返。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是一條短信進來了。

短短一行字,不用解鎖也能看完:

“到家給我打電話。”

陌生的號碼,安寧的腦海卻在第一時間浮現出林東的臉。

安寧內心寧靜,就這樣吧,這樣也很好。

她拿起手機回複,順便把號碼存起來。

林東沒想到安寧這麽快就回複了:

“知道了,東哥。”

他啞然一笑。

旁邊的座位上的大易叫他:“東哥!我們快頂不住了,這時候玩什麽手機啊!”

今天十七班幾乎一半男生都在“有間網吧”打游戲。

林東心情特別好,熟練地操作,兩下就解了圍。

“東哥,你太厲害了!”大易是真心佩服林東。

“還行吧。”

作者有話要說: 加油碼字!

☆、柳街

平湖鎮。

臘月二十六。

安寧抱出一個大箱子,招呼羅玉吃杏仁:“這是我媽新疆的網友給她寄的,又大又香脆,你前幾天不是鬧着要吃堅果嗎?快吃吧。”

羅玉裹得結結實實的,聞言高興地說:“阿姨真是太好了!”

安寧精準地評價她:“吃貨!”

“吃貨怎麽了,我是吃貨我驕傲。”羅玉說,“對了,叔叔阿姨上班去了?”

“嗯,中午不回來吃飯。再過兩天就放假了。”

安寧的父母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工廠——陶瓷廠工作,爸爸是車間主任,她家也算是小康之家了。

“作業做得怎麽樣了?”羅玉口齒不清地問。

安寧答道:“數學還剩一半。”

“安學霸,可以啊,物理借我抄一抄。”羅玉狗腿道。

安寧一笑,小樣兒,姐姐就在這等你呢:“沒問題,剩下的數學抄你的。”

“安寧,你怎麽這麽精呢?”羅玉無奈,“成交!”

安寧随便把剩菜熱了熱,兩人就湊合着吃了午飯。

安寧提議:“看一集《名偵探柯南》的劇場版吧。”

羅玉誇張地舉起雙手,說:“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羅玉和安寧誇張地學着小蘭叫新一:“工藤——洗衣機!”笑成一團。

日語“新一”的發音很像“洗衣機”。安寧他們已經吐槽了無數次,每次看《名偵探柯南》,她們還是樂此不疲地說着。

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兇手又是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那個人。

“這個套路我都學會了,”羅玉發表觀後感,“看上去越無辜的往往就是真正的兇手。”

安寧表示有同感。

“對了,你跟林東怎麽樣了?”羅玉笑嘻嘻地問。

安寧心虛:“什麽怎麽樣,沒怎麽樣好吧?”

羅玉擺明了不信:“你就逗我吧,林東同學看你那小眼神兒,當我瞎啊。”

“哎呦,我們心寬體胖的羅玉同學都注意到人家的小眼神兒了?”安寧說。

羅玉不上當:“說誰心寬體胖呢?!我那是關心你,安寧小盆友,轉移注意力是沒有用滴。”

安寧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就是看對眼了。”

“你終于承認了!在一起了嗎?居然敢不告訴我!”羅玉大聲說。

安寧趕忙拉住她:“二娃,你能小聲點嗎?我爸媽快下班了。”

“好吧好吧,有新進展一點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安寧沒應。

“寧寧~你就答應人家嘛。”羅玉使出撒手锏。

一聲“寧寧”叫得安寧直起雞皮疙瘩:“真是服了你了,好說好說。”

羅玉這才滿意了。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安寧是班上第五,年級第九,雖然比上次考得差,安寧也不覺得難過,還不錯,爸媽也挺滿意的,可以安安心心過大年了。

羅玉是班上十五,年級四十,比上次月考進步了,羅玉特別高興,拉着安寧去逛街慶賀。

安寧還特意打電話問了大伯,前幾名的情況。

王淩江還是穩居年級第一的寶座,林東是第二名,劉迦第三,小葉第四。安寧發現自己居然是女生裏分最高的。一直考第二的李陽卻掉到了年級第十。

林東理綜滿分,英語卻只有一百三十多,這個分數相對于他的其他成績就算很差了。安寧想起來那天他和自己一樣提前了半個小時交卷,不由失笑,大神也有考差的時候。

接下來幾天,安寧都挺忙的,幫媽媽收拾屋子,置辦年貨。趕在臘月三十以前把過年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安爸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每年四家人都回老家過年,然後正月裏就是走親串戶,全國都一樣。

年年如此。

除夕之夜,合家歡聚。

安寧和堂哥堂姐以及表妹在客廳看春晚,奶奶、嬸嬸、小姑和媽媽在廚房忙裏忙外的,爸爸和叔叔在外面貼春聯,爺爺身體不好只能卧床休息。

吃團圓飯,發壓歲錢……安寧幾乎每年都要守歲。

“春晚真是越來越難看了,困死我了。”安寧堂姐安心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堂哥安定提議道:“我們四個去打麻将吧。”

表妹楊舒婷說:“我不會。”

“沒事兒,哥教你。”

安寧說:“哥,你能不能不要帶壞小學生。”

楊舒婷今年才六年級。

安定抓抓頭發:“無聊到爆啊!”

安寧提議:“出去放煙花怎麽樣?”

安心和楊舒婷都沒意見,安定明顯不感興趣,撇撇嘴說:“你們去吧,哥哥還是去殺幾局游戲。”

終于等到十二點,那個瞬間天空被各式各樣、五彩斑斓的煙花占據,鞭炮聲不絕于耳。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安寧的手機屏幕亮起來,四個字,沒有标點符號,最土最經典的祝福:

“新年快樂”

安寧站在漫天煙花下回了兩個字:

“同樂”

林東站在江邊大堤上,看着兩岸的煙火,看看安寧發過來的兩個字,眉眼含笑。

他腳邊是是一堆化為灰燼的紙錢。除夕,是萬家團圓的日子,對林家父子來說,卻是林媽媽去世的日子。

林東和媽媽感情特別好,三年前的今天,林媽媽因為白血病的去世了,那時候他才念初一,特別接受不了,一段時間都不開口說話。

後來終于開口了,性格大變:以前的林東特別聽話,後來就變得叛逆、不愛搭理人。初中時候做了很多荒唐事。

旁邊的林爸爸見他笑了,詫異地說:“怎麽了?”

林東揚揚手機,說:“我給你找了個兒媳婦兒。”

林爸不屑地說:“你小子啊,別耽誤人家姑娘。”

林東往家的方向走去。

林爸見他走了,喃喃道:“小琴,你放心吧,林東他終于走出來了。”

正月初五,安寧正在吃早飯,手機開始震動。

她看了看屏幕,不動聲色地走向洗手間,關門,接聽。

“安寧,”林東特有的低沉悅耳的聲音傳過來,“我到平湖鎮車站了,你家在哪啊?”

安寧驚訝地說:“你到我們這兒了?”她莫名地就開心起來。

“你要來我家?你确定要現在到我家來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檢閱嗎?”安寧開玩笑道。

沒想到林東不怯場,說:“完全沒問題。”

安寧想林東還真敢來。

她說:“你等我十五分鐘,我過來找你。”

“好。”

安寧換上一件安媽給她新買的短款白色羽絨服,一條毛呢的格子裙,把黑順的頭發散下來,腳上套了一雙白色的短靴。

她皮膚白皙細膩,穿白色襯得唇紅膚白,清純有加。

她對着鏡子轉了一個圈,滿意地看着自己的裝扮,準備出門。

安寧面不改色地撒謊:“媽,我們班齊初雪來我們這邊走親戚,我去陪她玩半天。”

安寧一向乖巧,安媽不疑有他,只說:“那你去吧,早點回來。待會兒你姑婆一家要來做客。”

安寧乖巧地答應,出門後才露出狡黠的笑容。

安寧急匆匆跑到車站,十分鐘的路程,她今天只花了一半的時間,安寧沒見到林東,正打算給他打電話。

有人輕拍了她的肩膀,她舉着手機回頭就看見林東,他還是穿得很少,不過很有精神的樣子。

他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楊樹,筆直、高挑、堅忍。

不用多說些什麽,也不用寒暄,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明白。

有時候,語言是最無用的表達方法。

其實平湖鎮最出名的景點是平湖,但是冬天景致不是特別好,安寧再打量林東的裝備,實在不忍心把他往北風呼嘯的湖邊帶。

安寧也不敢帶他去逛街,小地方,很多人都認識安寧,不出半天,安寧和“男朋友”逛街的新聞就要不胫而走傳遍整個鎮子了。

“去看電影吧!”安寧福至心靈,突然想起羅玉吵着要去看的《讓子彈飛》,“怎麽樣?”

林東很爽快地答應了。

土生土長的安寧帶着初來乍到的林東抄近道。

那是一條窄窄的街,兩邊人行道上栽着柳樹,冬天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上面綁着彩燈,高一些的地方還挂着紅燈籠,頗有幾分年味。

兩邊的房子已經很陳舊了,有些還是木頭做的,不少老人坐在屋檐下面抽旱煙,打量着這兩個年輕人。

路面凹凸不平,一截子是水泥的,一截子是石板路,有些石板已經翻起來,有些布滿綠色的青苔,處處透露着古街的氣息。

安寧看着林東,說:“小心青苔……”安寧話音未落,腳下一滑差點就摔了,林東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安寧的白衣服才躲過一劫。

林東笑笑:“安寧同學,看路啊,雖然我秀色可餐。”

安寧臉羞得通紅:“誰看你了!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貧啊。”

林東不還嘴,手順着安寧的胳膊往下,牽住她的小手。

安寧先是以為他只是扶着她,後來走了兩步發現他還沒有放手。

安寧明白過來他的意圖,沒有掙開。

林東小心翼翼地牽着他的手,在正月的寒風中,兩人的手心裏卻出了一層薄汗。

就這樣牽着手走過那條古老的長街。

沒人說話,都希望這條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不知走了多久,安寧才開口說:“看見這些柳樹了吧,這條街就叫柳街。這是鎮上最老的一條街了,民國時期就有了。”

“知道了,安導游,導得不錯,繼續保持。”

穿出柳街就能看見一個新修的廣場,繁華現代。

安寧說:“是不是像穿越回到現代了一樣?”

旁邊有一個商場,電影院在商場四樓。

街口有賣氫氣球的,林東說:“要不要給你買一個喜羊羊來拴在手上。”

林東大有要上前買氣球的沖動,安寧簡直無語,趕緊拉住他。

一個小妹妹,拿着氣球,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們,安寧覺得不好意思,拉着林東走了。

到了電影院,人還挺多,大多數是學生。安寧選好了位置買好票。

林東要了大桶的爆米花,安寧說:“你喜歡吃爆米花?”

林東搖頭:“給你買的啊,女生不是都喜歡吃零食?”

安寧一瞪眼:“很有經驗啊,東哥。”

林東無語。

“我是真不喜歡吃甜的,不要浪費,待會兒看完電影請我吃烤串吧。”安寧說。

林東摸摸她的頭,說:“知道了,安寧大人。”

電影意外地好看,根據經驗,一般賀歲檔的國産片都沒什麽好片子,也許是他們人品爆發了吧。

多年以後,安寧早已想不起來那部電影都講了些什麽內容,只記得那些麻将面具,但她一直記得林東全程牽着她的手。

初戀就是即使你已經忘了那個人的模樣,但每當想起他的時候,那種感覺卻不會變。

那天他們看完電影,一起吃了很多烤串,安寧和林東都是嗜辣如命,自诩難逢敵手,沒想到對方也是。

安寧嘴唇通紅,還直呼過瘾,林東也辣出了汗,兩人吃得很痛快。

安寧說:“即使我的味蕾受得了,胃也受不了了。”這才鳴金收兵。

安寧送林東去坐最後一班車回江城。

走在柳街上,林東突然停住腳步,他一個轉身,他把安寧困在一棵樹幹和他的懷抱之間。距離很近,鼻息相聞。

?!?!

傳說中的“樹咚”?

“安寧,做我女朋友。”

“好。”幹脆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他輕輕笑着,安寧能感覺到他胸壁的震動。安寧眼神清亮,宛若小鹿。

他輕輕輕輕地在她頰邊印上一吻,說不出的纏綿悱恻。

安寧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怕驚擾了這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嗎?有人在看嗎?

☆、又到了玉蘭花開的時候

正月初十,安寧和羅玉就從家裏出發去學校了。

安寧在車上時,手機震動起來,她按了接聽。

“安寧,你什麽時候到?我去接你。”林東的聲音傳過來。

“不用了,我自己過來吧,羅玉和我一起。”安寧說。

又說了幾句,兩人才挂斷電話。

羅玉的八婆之心早已躍躍欲試:“安寧,快說是哪個帥哥打的電話!!!”

“二娃,你要冷靜一點。”安寧停頓了幾秒才說,“好吧,我和林東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羅玉激動了,“安寧,你怎麽能抛下我跟別的男人跑了啊!”

這話說的……

接下來的路上,安寧把事情輕描淡寫簡明扼要地跟羅玉彙報了一遍。

羅玉聽完後,就說了一句:“早戀有風險,安寧你要小心了。”

說實話,安寧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各色老師耳提面命絕對禁止早戀,理由無非就是早戀影響學習。為此,他們還說早戀是不會有結果的,以後上了大學會有更多的選擇……

但安寧覺得談戀愛并不會有什麽影響,說是因為早戀使學習成績下降的,都是借口。

她做了選擇就不會後悔,林東和她都不是那種會因為戀愛而耽誤學習的人,她對他們太有信心了。

安寧下車,走出去的時候,就看見林東站在候車大廳的門口,笑看着她,她也笑。

羅玉直呼:“我就是個巨大的電燈泡!”

林東幫她們提了幾個大袋子。

“安寧,你有男朋友就是好啊!”羅玉活動活動手腕,“林東同學,一定要讨好小姨子,知不知道?”

“羅玉!”安寧覺得害羞了。

“那是肯定的。”林東看着面色緋紅的安寧,心情大好。

林東一直把她們送到桂苑門口。

林東對安寧說:“我在這等你,待會兒一起去教室。”

會不會太高調了?不過安寧還是說:“好。”

張美麗和宋青楚在寝室裏,羅玉這個八婆就把消息告訴了她們,三個人不顧當事人的感受直接讨論起來。

“怎麽樣?我沒看錯吧。”羅玉特別自豪。

張美麗說:“安寧,你實在是太悶騷了。”

安寧避之不及,趕緊逃了:“我先去教室了。”

丢下這句話就推門出去了。

“不忍心讓人家等太久了吧。”羅玉還補刀。

安寧看見站在門口的大樹下,他背對着她,安寧順着他的目光,越過操場看向遠山。

北門山。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回頭說:“走吧。”

他們并排走在林蔭道上,玉蘭花已經結着花苞,空氣冷冽。

他們沒有牽手,因為今天開學,路上有不少老師和家長。

即使這樣,安寧也很緊張,緊張中透着欣喜。

她問:“作業做完了沒?”

“我就做了物理,其他的太簡單了,昨天直接抄吳昊然的。”

安寧撲哧一笑。

“笑什麽?”林東不解地問,他發現她很喜歡笑,第一次在食堂看見她,她和幾個女生坐在一起吃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低頭偷笑,笑得像一只小狐貍。

他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她敏感地發現了,還回看他。明明就很害羞,卻死活不轉開目光,硬要和他拼個高低,他當時覺得這女生也太執拗了,不過她瞪大眼睛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後來就不知不覺地關注她,不知什麽時候就喜歡上了。

“我以為你會直接不做,”安寧想起他平時拽得不要不要的樣子,“沒想到你也會抄作業。”

林東刮刮她的鼻子:“安寧同學,你真是想太多。”

安寧愣住,好像太親密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又趕緊擡頭看看周圍有沒有老師。

林東卻絲毫不在意。

他們的教室在萬卷樓二樓,很快就到了。

“再見。”安寧道別。

“再見。”林東回應。

安寧看見漢奸哥正在前面推門而入,安寧快走兩步,趕在他後面進了門。

漢奸哥一進門,後三排的男生全在跟他打招呼,此起彼伏的“漢奸哥好!”“哎!奸哥來了!”……

漢奸哥一點都不怯場,大手一揮:“好!”

安寧瞧這陣勢,覺得漢奸哥很像大哥大,那些都是他的小弟。

跟在他後面的安寧就像他的跟班。

今天演的是《上海灘》的戲碼?

安寧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沒過多久,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不少同學都在狂抄着作業。

安寧發現不少同學都明顯圓潤了一圈,果然是每逢過年胖十斤啊。

劉迦還是一如既往地蒼白細瘦。

他拿着《寒假生活》,“這道題,你算出來是多少?”劉迦用筆圈了一道數學題指給安寧看。

安寧簡直要懷疑自己幻聽了,要不就是過了一個年,劉迦性情大變。

劉迦坐在安寧旁邊也三個月了,這是他說過的最有建設性的話。

其實第三次月考後,他是班上第二名,以他的成績是可以随便換個座位的。

全班同學在教室外面等着被文姥爺叫到名字,進去選座位。

劉迦在安寧前一個進去,當時他懶懶地看一眼安寧,進教室後直接坐在原位上。

安寧也選了原來的座位,一是她喜歡她的“度假區”座位,二是嫌懶得搬。

她想劉大神肯定也是這個原因吧。

安寧還在神游天外。

劉迦不耐煩地說:“安寧!”

安寧趕緊翻開自己的《寒假生活》,找到那道題。

“哦,是……”這道題她和羅玉當時也算了很久,最後還問了“度娘”才解出來。

不過劉大神不應該不會啊。

大神一句話就把原因解釋清楚了:“昨天才開始做作業,這道題不好算,我就跳過了。”

一天就做完了?!太打擊人了!好想看看大神的腦回路長什麽樣!

看着劉大神安靜地算題,安寧感慨着,人與人之間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劉迦把安寧的作業還給她:“謝謝。”

“不用謝。”安寧簡直受寵若驚。

劉迦又說了一句:“你的思路很清晰。”

“嗯。”安寧真心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劉大神居然一次說了這麽多話,居然還誇她了。

文姥爺還沒來,安寧閑得無聊,就拿起一本《青年文摘》看。

劉迦指着安寧的一本《讀者》說:“借我看看?”

安寧連忙點頭。

今天這是怎麽了?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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