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針鋒相對

雷振宇一句“老雷家好像不缺男人”簡直捅了馬蜂窩。

用雷大媽日後的解釋是：你這話可戳了你二大爺的痛腳了。

老雷家在鎮子上是大家族，幾個村連成片雷姓占了一大半。除了正常嫁娶，還有很多當地的和當地的通婚，這就出現了一家子爸爸姓雷媽媽也姓雷，生了孩子還姓雷的有趣現象。

雷振宇他們家也是這種情況。她奶奶是本地雷姓的，爺爺也是，她媽本地嫁給他爸，加上他一家子五口都姓雷。最初虞筝和雷振宇交朋友那會經常把一句玩笑挂嘴邊上：“面對這一家五雷轟頂，我特麽亞歷山大啊！”後來生了一個兒女，就她一個外姓，這一大家子剛好湊成非常六加一。

關于二大爺的痛腳其實本不是大事，真要說起來完全是他的心病。雷大爺這輩人家裏男孩居多，不管一胎兩胎的大部分都是男孩，就算有了女孩家裏也還會有個男孩。老輩人思想還停留在家裏沒男孩出門腰都直不起來的階段。

那個年代，誰家有兒子誰家腰杆就是硬。

這位二大爺是個特殊的存在。他是雷大爺的堂哥，其實并不是大老太爺的親兒子，大老太爺一輩子沒孩子，人過中年就從鄰村抱養一個回來，好在都是本家姓，一筆寫不出兩個雷字。

二大爺的年紀原本比雷大爺也就大了兩歲，不過結婚比較晚，婚後好幾年又沒生出個一兒半女，兩口子臉上就挂不住了。鄰裏街坊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麽的都有，夫妻倆檢查一通是二人溶血問題導致懷孕幾率幾乎為0，迫不得已就離了。沒過一年二大爺再婚後很快有了一個女孩，二大爺相當失望，不過家裏都勸，反正夫妻倆都是遠郊農戶可以再要，再生一個不就得了。

有些事說來也怪，用雷大媽的話說不信命也不行。二大爺一心想要個兒子，覺得将來要沒兒子給自己摔盆，恐怕死都不瞑目。等媳婦懷了就帶着去黑診所照B超，讓他賭着了還真是男孩。不過那孩子沒能生下來，沒多久就胎死腹中。當時二大爺也沒多想，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曾經有過總比沒有希望強。如此就一直努力要兒子，這些年也怪了，他照B超是男孩的根本養不過五個月。最後還是大老太爺想開了，反過來勸別太強求了，命裏是什麽就算什麽吧。于是在他們家老大都滿十二了，才有了一個二姑娘。

這事聽着很奇怪，二大爺求兒不得，凡是女孩只要他肯生，保證瓜熟蒂落。後來大家就都傳，二大爺年輕時在山裏總打野物，殺生太多，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斷了他的子孫脈。

後來虞筝曾和梁言提過一句子孫脈，梁大醫生無語了，“他們信你也信啊！這不是什麽殺生絕後的原因，哎呀給你專業解釋恐怕你也聽不明白，其實還是他基因的問題。他不是和前妻因為溶血不孕嗎，恐怕和二婚妻子也存在這個問題，不過沒有和前妻那麽嚴重就是了。這個問題不複雜，簡單解釋就是優勝略汰，說明他妻子孕育男胎受基因溶血等問題影響無法正常發育，既然無法繼續發育的胚胎自然就胎死腹中嘛。”

這件事成了哽在二大爺喉嚨的一根刺，拔不出來只會越紮越深。

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缺什麽就越在意什麽。

看着人家兒子茁壯成長，恨不得自己老當益壯再啪啪出一個帶把的來。可是有心無力啊，他媳婦渾身上下哪個部件都不太好，據說就是年輕時堕胎太多根本沒休養過來。

出門直不起腰的二大爺一聽說老雷家不缺男人可不是被戳了痛腳嘛，因為他家就缺啊！

今天雷振宇顯然抱着豁出去的心思要和他大爺剛一把，他表弟要勸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雷家真不缺男人，可是二大爺擺明了沖着他嫂子去的，那話說得太牙碜擱誰也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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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嫂子真就一聲不吭的去做了，也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這讓雷春曉當場對虞筝刮目相看，總覺得他姑家過去說人家的話有待考量。

“我說大爺，正根兒兒子在這兒呢。”雷振宇用手指頭戳戳自己心口，“我爸我來看天經地義。真要是工作忙不開，我們也請得起護工。來的時候我們就商量好了，這手術不大術後住一兩天也就出院了，護工錢花不了多少。請護工也不是為的別的，是我媳婦好意心疼我媽怕她累着。您侄媳婦說了，她加幾個小時班這個錢就都有了，累不着別人的。”

二大爺并沒在第一時間明白這話裏有話，繼續垂死掙紮道：“你怎麽說話，哪挨哪啊？請什麽護工，有錢給外人花？掙得多也不能這麽造，要不這樣吧，你給我，我看着你爸，咱自己人也放心，你就不回來也還有你大爺我呢！”

虞筝收拾完試管洗了手，出來就聽見二大爺的話，心想我錯過了什麽嗎？事實證明她沒錯過什麽，因為生活就是處處充滿驚喜,沒有你錯過的,只有更精彩的在後面等着你。

二號病房瞬間變成沒有硝煙的戰場,劍拔弩張，一屋子□□味。

雷春曉把姑姑拉到門外找地說話。最慘是那位金龜婿，按說他是被準岳父拉來的，可是岳父和未來的大舅哥交上了火，他幫誰也不是而且也不敢幫，人還沒認熟呢，萬一人家一急給他一句“你還沒結婚呢算哪根蔥”，那就丢臉丢到姥姥家了。到底人家都姓雷，是打是和都是一家人。可是裝小透明也不是辦法，于是步了雷春曉後塵，在他給他姑講事情經過時，客觀的保持了一下公正公立的态度。

雷春曉白了他一眼，心說就你丫的最賊！

那天中午大家都沒心情吃飯。

好在一場針鋒相對後，二病房終于安靜下來。

雷大爺訓了兒子，但其實難堪的是他二哥。不過雷大爺并沒有表示什麽。

所有人都是味同嚼蠟，沒吃幾口再也下不去筷子。雷振宇幫着虞筝收拾了餐盒筷子，倆人一起去扔垃圾，順便借機出去透透氣。

雷振宇有點不好意思，雖然他有時也有點大男子主義，也喜歡偶爾享受一下當着一家子人的面指使媳婦做這做那，好體現他在小家的一家之主地位，可是沒人知道過後他被關小黑屋跪搓衣板的經歷。

但今天媳婦給他留足了面子，一時感動得喇叭花流鼻涕，再往後感動之餘就只剩下內疚了。倆人在樓前小廣場坐了一會，其實也沒說話，氣氛一度非常尴尬。後來實在繃不住了，又沒話找話：“那個，你別往心裏去。那老頭心理有病！”

虞筝被他逗樂了，“有病也還是你大爺，你能攔住你爸不和他走動嗎？攔不住就別和他沖突，人家那二大爺身份又不是買來的，不然後面大家都得說你不懂事，信不信由你。”

事後證明虞筝所言不假，那時雷振宇就一個念頭，卧槽，媳婦真乃神人也！

下午檢查結果一出來，雷大媽二話不說就轟兒子走，讓他們別耽誤上班了。二大爺又要嘚瑟一下，發現弟妹态度堅決也就沒多嘴。雷振宇看在眼裏，心裏冷笑，看來中午癟還沒吃夠！

回來路上雷振宇就簡單給虞筝說了一下他是如何集中炮火，把攢了多年的怨念一股腦噴出去的。

不過雷振宇畢竟是成年人了，早已不是當年二十出頭的愣頭青，被人引一句就怒火勃發，最後落得被一家子集中火力滅的下場。這次他聰明的選擇避開正面鋒芒，但是又扼住要點，不着痕跡表達了對二大爺長期在他們家事情上指手畫腳的厭惡。

這位二大爺貪得無厭是出了名的，雷振宇今天避開這個大家都知道的主題，選擇針對他摻和別人家事而不自覺，也算另辟蹊徑了。

長輩間的事情雷振宇沒發表任何看法，但是和自己有關的，今天總算找到了發洩口。我雷振宇就小心眼了，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從懂事起聽見他大爺不讓家裏給他買吃的，什麽男孩子就得窮着養穿什麽新衣服，到中考說他成績不行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學，再到後來關于就業。自己成長過程中的每一段經歷，都有他這位大爺在摻和，憑什麽，我又不是你兒子！

二大爺當時就一個反應，“小混蛋，你怎麽說你大爺呢！”你小丫還他媽挺記仇兒的！

雷振宇沒理他，把大波攢到了當初他和虞筝結婚這件事上。當初依着雷大媽的意思，家裏條件擺在這兒呢，給不了太講究的，不過大面還是要說得過去。女方家沒特別強調彩禮的事，但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按說這是雷大爺的家事，他二哥上趕着來給出主意。大概意思就是這裏是首都，咱這沒這講究，你說要是聘個外地媳婦攔不住人家那邊的習俗咱還得砍砍價呢，都是北京人可不能助長這種歪風，不然親家也太不懂事了。

這事原本和二大爺沒一毛錢關系，叫二大爺攪合了一棍子，雷大爺夫妻被成功洗了腦，居然也覺得有道理，竟然真的就聽他的了。

懂事的親家自然沒多說什麽，态度決定一切，虞筝和劉姨當天把已經定了的家電退了，連定金都不要了。這讓婚禮前一天等了一天女方家嫁妝的人白白在老雷家喝了一天的茶，成了村裏最被津津樂道的談資。雷振宇根本不敢給媳婦打電話，心說姑奶奶明天肯上車我就燒了高香了。

這事被重提，挂不住的不止二大爺，包括雷大爺。但是雷振宇沒有給他爸說話的機會，上來補了致命一擊：“大爺，小傑前陣子訂婚了，您老夠狠啊，獅子大開口和人家要來了二十萬，心情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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