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岑念在九點整的時候抵達別墅。

家中除了傭人們, 只有她一人, 其他人的拖鞋都好好放在鞋櫃裏。

張嫂看見她也當沒看見,腳尖一拐就進了她自己的卧室。

岑念知道今晚又沒晚餐吃了,雖然她對一日三餐沒有執念, 但為了身體健康, 她也該想個辦法保證自己的營養攝入。

求助岑筠連是沒有必要的,她不會為了幾粒米的事情向岑筠連或者侯婉低頭。

岑念走到一樓的大廚房, 打開冰箱後只看見了沒有處理的食材,在自己做飯和不吃之間, 沒有感到饑餓的岑念選擇了不吃。

她從廚房離開後, 走向室內電梯, 中途因為瞥見不遠處緊閉的琴房大門而停下腳步。

她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了過去, 打開沒有上鎖的房門。

整個琴房都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下,中央有着一架美麗的乳白色三角鋼琴,在月光下,流暢光滑的烤漆邊緣閃動着耀眼的光芒。

她走到鋼琴旁靜站半晌後,伸手支起了鋼琴的頂板蓋,鋼琴內部的琴弦看得出經過精心保養,岑念伸手輕輕拂過一根根堅硬光滑的琴弦,被她按在記憶海最深處的記憶翻湧着叫嚣着, 想要噴發出來。

她撫過琴弦, 繞到鋼琴正面, 垂下的五指向着光澤的白色琴鍵蓋而去。

在距離琴鍵蓋只有寸芒之遙的時候, 她停了下來。

她垂着長長的眼睫,臉上面無波瀾。片刻後,她收回手,将鋼琴複原,安靜地走出岑琰珠的琴房。

就在她走出琴房,正要關門時,玄關傳來一聲關門聲。

身穿藍黑色西裝的岑溪回來了。

他看見手握在琴房門把上的岑念,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岑念若無其事地關上了房門。

張嫂像是聞到腥的貓一樣,誰也沒叫她,一轉眼就從屋子裏蹿到了客廳中。

“少爺回來了?吃飯沒有?要不要我給你做點什麽?”她滿臉熱情地說。

“謝謝,我吃過了。”岑溪說。

張嫂的積極性一點沒受到打擊,她在拍馬屁的道路上堅韌不拔地前進着:“要是少爺晚上餓了,随時打聲招呼!”

岑溪應了後,在岑念之後走上打開的室內電梯。

“謝謝。”他對岑念笑道。

今天他的笑有些疲态。

岑念沒說話,松開按在開門鍵上的手指。

“你會彈琴?”岑溪問。

“會一些。”她說。

“琰珠和候阿姨去參加晚宴了,十一點之前都不會回來。”岑溪說:“你可以用她的鋼琴。”

岑念面不改色,說:

“她在琴鍵蓋裏夾了一根頭發。”

岑溪笑了笑,不再說話。

兩人在房間門口分別,各回各的卧室。

和前幾天不同,月考結束後,岑念現在多了一個每日作業,她把今天收到的九本習題冊拿出,拿起最上面一本數學開始做了起來。

任課老師布置的作業是一結,岑念做起來就剎不住筆,回過神來,已經把一整本習題冊都做完了。

太簡單了,一道能打的都沒有,就像算1 1等于幾一樣,回過神時,她已經把答案全部寫完了。

既然做完一本,按照岑念的習慣,她就不會只做一本。

其他科目同樣,岑念一本接一本的做下去。

手機上計時器的時間在緩緩流逝。

當時間走到11:59時,計時器響起了提示音,岑念關掉聲音,拿着手機走出了卧室。

她站在走廊上,靜靜看着秒表走完最後的一分鐘。

5、4、3、2、1——

黑暗降臨。

坐在小木屋的書桌前,岑念漫不經心地轉着筆,窗外是刺目的炎炎烈日。

同樣是在卧室外,昨天時停世界沒有來,今天來了,唯一的區別是現場有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岑念握住白金色的鋼筆——這是她上輩子最愛的鋼筆,全球僅此一支,由匠人全手工制作,她一直用了六年,用到再也拿不起筆。

桌面上浮現出白紙,她在上面寫下一個個人名——岑念、岑溪、岑筠連、侯婉……

每一個字,都和原身留在試卷上的字跡完全相同,岑念有把握,她的這手模仿能騙過幾乎所有的字跡鑒定。

在這次的時停世界中,岑念最後一次練習了原身的字跡模仿。

時停結束後,岑念肚子裏發出一聲響亮的叫聲。

她從空無一物的書桌前站起,拿着水杯打算下樓喝點水。

又一次,她在門口偶遇同樣開門的岑溪。

巧到這種程度,她都快以為是岑溪貼着門縫專等這種時機了。

岑溪端着水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說:“你還沒休息?”

“馬上。”岑念剛說完,肚子又叫了起來。

岑溪笑了起來:“餓了?”

“……沒有。”岑念轉身往小客廳走去。

“要吃東西嗎?”岑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岑念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問:“吃什麽?”

三分鐘後,岑念跟着岑溪來到一樓的大廚房,他像岑念之前那樣,打開了只有沒處理食材的冰箱。

他看了幾秒鐘,問:“吃方便面嗎?”

“……吃。”

岑念對沒有試過的東西都飽含興趣。

岑溪從頭頂的儲藏櫃裏拿出一盒泡面,他轉到泡面桶背面,看着上面的生産日期,說:“這還是上一次我回國買的……還好,沒過期。海鮮口味——可以嗎?”

“可以。”

岑溪把泡面桶遞給岑念,随口問了一句:“會泡嗎?”

“怎麽泡?”岑念接過。

“……你沒吃過泡面?”岑溪看了她一眼。

岑念有個毛病,太過好強——無論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

“吃過。”她睜眼說瞎話。

她的表情引起岑溪更多的擔心,他問:“……要我幫忙嗎?”

“不用。”

岑念背過岑溪,拿起泡面桶尋找上面的食用方法。

“撕開蓋子後,往裏面倒冷水就行了。”岑溪說。

經過幾天相處,岑念對岑溪的話已經有了條件反射的信任,她放棄了在泡面桶上尋找備注,轉而如他所言,撕開蓋子,随手拿起臺面上的濾水壺往裏面倒去——

一只手拉住了水壺。

岑溪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你還真的沒做過泡面啊。”

岑念終于明白被耍了,她看着岑溪,臉色沉了下來。

“對不起,別生氣。”岑溪笑着說:“我示範給你看。”

岑溪拿過她手裏的泡面,他先在一旁的水龍頭下洗了手,然後拿出桶裏的面餅,岑念這才看見下面居然還藏着幾個塑料裝的調味包。

岑溪把這些小包裝裏的東西加進泡面桶後,又用開水沖泡面餅,最後,他用泡面桶附帶的塑料叉子穿過蓋子和面桶,起到一個鏈接封閉的效果。

“三分鐘後就能吃了。”岑溪說:“你在哪裏吃?我給你端過去。”

岑念和岑溪轉移到了四樓的小客廳裏,有岑溪替她端着發燙的面桶,岑念一路走得輕松。

在客廳坐下後,三分鐘也差不多到了。

岑念取下塑料叉,揭開蓋子後,小心地攪拌着卷卷的油炸面條,拌勻後,她拿出手機對着泡面面拍了一張。

第一次吃泡面,值得紀念。

“小心燙。”岑溪坐在她對面,單手撐腮,眼含淡淡的笑意。

岑念吹了又吹,總算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口泡面。

“味道怎麽樣?”岑溪問。

“好吃。”岑念誠實地回答。

和普通面條比起來,方便面有種特殊的口感,清爽Q彈,海鮮湯雖然不是真的海鮮湯,但味道很是逼真,岑念忍不住端起面碗小小喝了一口。

“你要怎麽感謝我?”岑溪說。

岑念擡頭望了他一眼,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也挺厚臉皮的?

“你要怎麽感謝?”

“我想想,嗯……幫我削個蘋果?”

“……”

岑溪望着她笑了起來,那雙黝黑深沉的眼睛彎成兩條柔情款款的月牙。

“開玩笑的。”

岑念白了他一眼。

“客廳裏有水果,怎麽沒吃?”岑溪問。

“那是侯婉買過岑琰珠的。”岑念面無波瀾地說。

岑溪垂眼看向她手中的泡面桶。

她往胸前護了護,警惕地看着他:“……這是你請我的。”

“對。”岑溪笑了起來:“我請你的。”

岑念放下心來,繼續吃起泡面。

“宋思琪侵犯你名譽的民事訴訟将在一個月後開庭。”岑溪說:“判決時需要你出一次庭。”

“好。”岑念說。

岑念吃完泡面後,按照岑溪的指示将東西和桌面收拾幹淨,此時已經快一點,兩人簡短告別後,各自回到了卧室。

她洗漱完畢後躺上床,發現手機上有一條微信提示。

岑念在昏暗的光線中拿起手機解鎖,看見岑溪給她轉來了一萬元。

備注是“好好吃飯”。

岑念鎖上手機放到一旁,當做無事發生。

她如果真的缺錢,有很多方式可以得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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