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話說雲鬟不期看見坐在公堂上那人,心神動蕩之際,竟被門檻絆了一跤,頓時便往前跌了過去。
林嬷嬷跟陳叔雖在身側,卻也沒提防如此,要去搶扶已是遲了,當即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天昏地旋一般,動彈不得。
衆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了,除了林嬷嬷跟陳叔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搶上前來,眼疾手快地握住肩頭,将人半扶半抱着起身。
雲鬟膝頭劇痛,手掌也有些蹭破,得虧并未碰壞了臉額等要害處,卻聽跟前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問道:“大小姐怎麽樣了?”
“姑娘如何這般不小心?”
“這手跌破了,要不要先上些藥……”
三個聲音,卻分別是陳叔,林嬷嬷跟秦捕頭。原來方才是秦晨見她往前跌倒,便急忙過來要拉着她,誰知到底遲了一步。
這會子兩邊衙差們都望着她,有驚詫的,有暗笑的,也有覺着女孩兒跌壞了可惜而擔憂的,連上面兒的黃知縣也驚得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看着雲鬟:不知她傷的如何。
可雲鬟卻并未在意自個兒身上的傷,她只是擡頭,略有些慌亂地看了出去。
終于在雜亂的人影之中,看見了那個人——他仍坐在椅上,面上有些許意外之色,四目相對瞬間,便微微含笑地向着她略一挑眉。
這個動作,越發有些神似了。
被他這般注視着,雲鬟竟有種艱于呼吸之感,此刻秦晨三人兀自圍着噓寒問暖,雲鬟只得垂眸,小聲道:“我無事,很不必驚慌。”
依照林嬷嬷的意思,是立刻帶她回去敷藥,連秦晨也是不忍:這樣雪團兒似的孩子,極嬌嫩的手掌上透出些血絲來,看着像是揉碎了花瓣灑出了紅汁子似的。
雲鬟咬着唇,微微搖頭,這會兒黃知縣反應過來,便重又落座。
待衆人安定,黃知縣道:“今日因素閑莊青玫身死一案,傳請了鄜州大營的趙六來問話,趙六,你且将那日的情形向着衆人通說一遍。”
趙六仍是坐着未起,聞言朝上拱手道:“大人有命,我自然不敢隐瞞。那日,我追蹤一名囚犯,因跟他交手,便受了傷,他自逃後,我沿路欲回營中,誰知來到了那柳槐樹林子裏,忽然間聽見男女說話的聲響……”
Advertisement
此刻他的聲音仍是偏帶些稚氣的,且這容貌身段也只是個小小少年罷了,但偏偏流露出十足老成的神情态度,衆衙差看着,想笑,卻又知道這“小少年”是不能小觑的,于是均又不敢笑。
衆人都凝神聽着,唯獨雲鬟心中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憂疑于“趙六”其人,另一方,因聽到他說什麽“男女說話聲響”,雲鬟心頭震動,便想到青玫的那“心上人”。
倘若趙六所說是真,多半就是他正撞見兩人相會這一幕了,難道青玫縱然身死,也終究不得保全聲名?
雲鬟聽到這裏,便擡眸又看向趙六,眸中難免略有憂慮之意。
誰知趙六竟正也看向她,那幾明澈的眼底閃閃爍爍,似乎在琢磨什麽……雲鬟見狀,那微張的唇便又緊閉起來,只蹙眉看他。
堂上黃誠便問:“你聽見了男女說話聲響,是說的什麽?”
雲鬟眉尖一動,咬了咬唇,縱然有心要攔阻,然而這畢竟是在大堂上,何況這“趙六”的性情,縱然她攔阻,難道他就能被乖乖地攔下?
雲鬟不由閉了雙眸,心頭輕輕一嘆:果然,該來的終究要來,昔日青玫在這大堂上時,雲鬟曾教導她仔細瞞住這一節,誰知道她終究又喪在這上頭,終究要揭露出來……果然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
雲鬟心底無奈喟嘆之時,卻聽趙六道:“因隔得有些遠,我聽見那男子說什麽謝二、素閑莊、報仇之類的言語……”
雲鬟大為意外,複擡頭看向趙六,趙六此刻已經轉頭看向黃知縣,道:“那丫頭好像是個不肯聽從的模樣,那男子便說什麽‘你若是不肯幫我害了那小主子,今日便難跑出這林子’等話,顯是要挾之意……不料那丫頭聞聽就跑,那人趕上一步……當時我因有傷在身,那人動手又快,竟然攔阻不及,被他殺了那丫頭。”
此刻堂內堂外,自然聽得分明,堂下那些百姓嗡地一聲,議論紛紛。
陳叔也忍不住驚怒交加,嚷道:“難道又是謝二爺一夥兒的人過來報複?”
黃知縣一拍驚堂木道:“肅靜。”又問趙六:“你且繼續說,後來如何?”
趙六道:“後來我因現了身,那人看見我,心虛便跑了。”說完之後,輕輕地掃了雲鬟一眼。
黃知縣沉吟不語,雲鬟心中怦然而跳:謝二跟老程張奎三人來到,如今三個死的死,關的關,傷的傷,哪裏還又冒出個黨羽來?分明不真……
可趙六為何要這樣說?——難道他是故意要保全青玫的名聲?然而這人又哪裏像是個會為別人着想、甚至想的如此體貼細微的?
此刻,黃知縣道:“先前仵作查驗過,青玫丫頭是被人掐死的,頸間留下青痕,乃是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故而殺死青玫的真兇并不是趙六。”
此話一出,衆人都恍然大悟,黃知縣又道:“而按照趙六所說,此案乃是謝二的同黨,想要串聯青玫丫頭暗害謝鳳哥兒,不料青玫丫頭乃是忠仆,不肯屈從歹人,故而被那人懷憤殺害。”
底下的百姓們聽得明白,又是轟動起來,有人道:“怪道呢,原來是這樣……這青玫姑娘,可也算是個忠義烈女了。”
也有素閑莊的莊客道:“青玫姑娘原本就跟小主子情同姊妹的,又怎麽肯出賣主子呢?可惜竟如此身死了……”
因謝二的案子前幾日才審過,衆人多半知道前因後果,因此聽了這一場,都十分感慨,均都贊揚青玫忠義節烈。
黃誠又問雲鬟跟陳管事:“你們可有何異議?”
雲鬟垂着眼皮,微微搖頭。
陳叔懷着悲憤,拱手朝上行禮道:“多謝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還請快快将殺人兇犯緝拿歸案,給青玫丫頭報仇。”底下的衆人也都一片鼓噪。
黃知縣點頭,當下發下海捕簽子,又命人繪影圖形,四處張貼。
此案倒是審的極為順利,黃知縣判定後,趙六方起身道:“大人若沒其他話要問,我便告退了。”
黃誠道:“請自便。”
趙六轉過身,往外而行,此刻雲鬟站在旁側,不由擡眼看他,卻見趙六旁若無人地自出門去了。
堂上黃知縣見雲鬟兀自站在地下,便站起身來,似是個想要跟她說話的模樣,不料還未來得及開口,雲鬟已轉過身,竟也跟着走了出去。
且說趙六出了人群,兩個随行小兵上前來接着,便引他上轎子,誰知迎面忽地有個青年快步過來,不由分說撲上前,口中厲聲叫道:“殺人兇手!”
趙六見他來的兇猛,眼睛微微眯起,身形一閃,腳下卻輕輕一勾,用了個“四兩撥千斤”,頓時把對方絆了個筋鬥,倒在地上。
趙六順勢上前,一腳踩在心口上,腳尖微微用力,沉聲道:“別動,不然就廢了你。”
這挾怒而來的青年自然正是來福,他因青玫之死,傷懷之情無法言說,雖被老爹打了一頓關在屋內,但他年青氣盛,哪裏關的住,到底尋機跑了出來。
又聽路人說那什麽六爺上了縣衙,來福便一路而來,先前還拿了一把鐮刀想要拼命的,只是看趙六走出縣衙,竟是這樣身量未足的一個孩子,來福不欲占人便宜,便丢了鐮刀,赤手空拳沖了上來。
誰知一照面,便給制服了,此刻被踩中心頭,正是個要害地方,竟然掙紮不得。
來福憋得滿臉通紅,便死死地怒視着趙六,道:“殺人兇手!我、我就算做了鬼也不肯放過你。”
趙六聞言,便笑說:“你做人尚且奈何不了我,做鬼莫非便能反了天?敢冒犯你六爺,我如今就送你去……”腳下又添幾分力道,來福吃痛,連喘氣都覺困難,臉越發憋得通紅,但他竟硬氣,一聲兒也不肯求饒。
趙六本是故意折磨這莽漢,見他如此倔性,倒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正在此刻,便聽身後有人道:“請放開他。”
趙六聽了,便回過頭來,正見雲鬟站在身後不遠處,今日她被林嬷嬷刻意拾掇了一番,正是女孩兒的裝扮了,梳着兩個吉祥髻,發端各簪朵雪白的栀子花,通體素色,連臉兒也是雪色,不染纖塵,清淨靈秀。
趙六睥睨着她:“你說什麽?”
雲鬟對上這雙光華同鋒芒交織的眼睛,心頭仍有些窒息,只得移開目光,口中說道:“六爺,煩請放開我來福哥哥。”
趙六挑了挑眉,道:“來福哥哥?他方才想殺了我呢,我如何能輕易放了他?”
此刻跟随趙六的小兵輕聲道:“六爺,你身上的傷要緊……監軍吩咐了的,務必要……”
趙六道:“啰嗦,誰要你說話來着?”那小兵滿臉苦色,卻果然不敢做聲。
雲鬟靜靜道:“來福哥哥是因青姐、因青姐之事……故而誤會了六爺,六爺本不是兇手,彼此說清楚就是了,我代他向六爺致歉。”
趙六看看來福,又看向雲鬟,若有所思想了會兒,才撇嘴道:“致歉不必了,不過,先前我承過你的情,六爺不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如今,就當還你也罷了。”說着,忽地一笑,便撤了腳。
來福兀自眼前發黑,渾身脫力,站也站不起身,恰這會兒陳叔等也趕了出來,忙合力将他扶起來。
雲鬟向着趙六道了個萬福:“多謝六爺。”
趙六正轉身要上轎,聞言回頭看她,忽道:“不必謝我,你只回答我一個問題便是了。”
雲鬟不解,卻聽趙六問:“你跟那姓白的……到底有何幹系?”他一擡眸,長睫閃爍,看定雲鬟。
一瞬間,竟仿佛是趙黼在耳畔問:那人到底是誰……是王振……還是白……
分明是兩個不同的聲音,卻竟像是要重合似的!
雲鬟盯着趙六,生生咽了口唾沫,幸而她原本臉色便不好,此刻倒也看不出什麽來。
這會子圍觀的人漸多,口多眼雜,雲鬟只當無事般,平靜垂眸道:“我并不懂六爺的意思。”
趙六聞言一笑:“也罷。”竟不再多問,自顧自上轎,揚長而去。
趙六去後,素閑莊的車也過來,雲鬟同林嬷嬷上車,陳叔扶着來福坐在外頭,一并回轉。
一路上,車內林嬷嬷因問:“鳳哥兒,那個什麽六爺,方才問的那句,是何意思?他說的必是白四爺呢?他又怎知四爺來過素閑莊?”
誰知雲鬟口中發幹,竟不能答,被林嬷嬷連問兩次,才低聲說道:“這‘六爺’行事古怪的很,我也不明白是怎麽樣。”
林嬷嬷不以為意,只自顧自道:“倒也罷了,走這一遭兒也不枉費,橫豎青玫的事兒真相大白了,——可憐那丫頭,原來竟是這樣忠心屈死了的,我先前很不該總是責罵她。”趙六的話,林嬷嬷自是全信了。
雲鬟聽着林嬷嬷感傷自責,也不言語,此刻滿心底所思所忖,竟全是趙六。
他也姓“趙”,雖說這并不算什麽,可是在林子裏跟他相見、那時候尚未見到他長相之時,只聞其聲已經心頭不快。
方才進衙門,看清楚那張臉,更覺驚魂……雖不能說跟趙黼十足相似,可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附骨之疽,令人難受的緊。
但據雲鬟所知,此刻的趙黼,應該是在錦州,于晏王跟王妃跟前兒,逍遙地做他的晏王世子才對……又怎會跑來這鄜州地方,厮混的如此狼狽不羁的模樣?
然而既然她并不知道白樘曾經來過鄜州之事,若說對于“趙黼”此人也有不知道的種種,自也有可能。
認真回想“前世”,她自問跟趙黼的緣起——只是在那“大名鼎鼎”的江夏王忽然派人來到崔侯府提親,莫名地要納她為側妃開始。
而她見趙黼的第一面,也不過是在兩個人那不堪回首的新婚夜罷了……
雲鬟忙止住那如雲湧而至的回憶,擡手扶額,強令自己回到現實。
一直到這時她才忽然發現:她對趙黼此人、以及他的過去,竟然知之甚少……
按理說,她本該是極了解他的才是。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