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好戲
聽見胡爹的問話, 吳氏冷冷一笑:“誰算計誰?來來來, 我的好二叔,今個大嫂我就告訴你,好叫你也明白明白你這老娘大哥都是個什麽貨色!”
吳氏說完這話便竹筒倒豆子似得把這前前後後的事都說了一通,她正是氣頭上, 誰都攔不住, 有啥說啥, 聽得胡甜笑的肚子打跌。
末了還道:“二叔,你如今曉得了吧, 還當你這老娘真想同你和好?人家是看上你家最近的兩樁生意, 想扒拉到自己手裏呦!不但如此, 還不想叫齊氏進門, 想用這張寡婦把你跟齊氏拆散喽!”
胡爹聽完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老娘劉氏道:“阿娘,這這,大嫂說的可是真的?”
屋子裏吳氏張牙舞爪像個鬥士, 胡家老大和張寡婦一人一邊低頭的低頭, 抹淚的抹淚。胡家老二跟閨女胡甜的倒是站在中間像是沒沾上啥事似得。
劉氏一進屋還沒鬧明白咋回事,就叫大兒媳婦劈頭蓋臉一頓罵,連先頭那點見不得人的算計都嚷了出來,心裏又羞又惱!
可她除了會撒潑, 口舌向來不大利索, 此時被大兒媳婦扒了臉皮, 也搞不清是甚個情況, 只覺得臉皮發脹, 對着自家二兒子的問話,神色不由得心虛閃躲,一張老臉不知道往哪擱更不知道如何答話,只得指着大兒媳婦嚎叫:“你這婆娘胡說八道,爛了心肝了你!”
吳氏不甘示弱地罵回去:“你這老貨,誰爛心肝誰知道!”
劉氏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背過氣去。
還是杜氏見勢不對,上前替劉氏撐住道:“老大媳婦像什麽樣子!有你這樣當人媳婦的這麽罵婆母的嗎?還有沒有孝道了?”一上來就罵,亂的一鍋粥似得,杜氏比劉氏腦子清楚點,打眼一掃,看着坐在一邊的胡家老大跟張寡婦,心裏一個咯噔,問道:“老大,你說,這是咋回事?就聽着你媳婦在這渾說污蔑你娘,你一個男人連屁都不放,像什麽樣子,自己婆娘不知道管管?”
杜氏這話一說,吳氏就炸起來了:“你這老不休的說誰渾說?”吳氏現在心裏肚裏都是火,看誰都不順眼,尤其出這主意的劉氏跟杜氏兩個,這杜氏一說話,吳氏就又把矛頭沖向了杜氏。
她掃了一眼杜氏,皮笑肉不笑地對胡爹道:“哦,二叔,差點忘了,這好主意可就是這位好表姨給出的。她家孫子看上你家甜丫頭了,想等着把齊氏趕跑了,沒了娘給甜丫頭做主,正好毫不費力的讨回去哩!”
胡爹先頭看見老娘劉氏心虛閃躲,心裏就像兜頭淋了一盆冰水似得,把這幾日熱起來的心澆了個透心涼,此時再聽吳氏說出這麽個事,頓時那涼透的心又像扔進了冰窖似得,冰冷滲寒。
杜氏可不像劉氏那般沒腦子,見胡爹臉色不對,立馬否認:“你這個婆娘莫不是瘋了,逮誰咬誰不成?這樣的瘋婆子怎麽當人媳婦,老大,我看你還是趁早把這個婆娘休了!”
杜氏這話一說,吳氏就像被人戳了死穴般,一蹦三尺高,指着劉氏和杜氏兩人顫抖道:“我就說是這樣,你們可算是把目的說出來了,我看你們不光是想攆走齊氏,也早看我不順眼了吧!”
然後又指着一邊一直悶不吭聲的胡家老大和張寡婦道:“胡青柏你說,你跟這個爛貨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塊了,就等着這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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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這一問,一時間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胡家老大,劉氏和杜氏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連忙也開口:“老大,你快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
不是合計好的,張寡婦是跟胡家老二麽,現在咋瞧着是跟胡家老大不清不楚的樣子,這一團亂的呦,都叫人糊塗了!
胡家老大心裏頭也是亂糟糟的,知道跟張寡婦成事的是自己不是二弟,又竊喜又害怕。吳氏那個樣半點女人味都沒,哪裏能跟嬌嬌嫩嫩二十來歲的張寡婦比的?他忍吳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得這樣忍過去了,可沒想到發生了這樁意外。
雖然是意外,但也讓胡家老大忍不住心神蕩漾。只是有一點胡家老大也不确定,畢竟先頭算計人的也有他一份,這張寡婦心裏頭咋想的,他真不知道。
衆目睽睽之下,胡家老大忍不住問張寡婦:“你以後咋辦?跟着我不?”
張寡婦聞言,擡頭看了胡家老大一眼,小聲怯怯地喊了一聲:“胡郎。”
只這一聲便叫胡家老大腦子一熱,站起來沖着一屋子人道:“阿爹阿娘,兒子要休了吳氏這個惡婆娘!”
休了吳氏他就跟張寡婦過日子去,雖然開頭不夠光明正緊,但白得一個年輕媳婦,誰不幹?他也不怕這張寡婦以後有別的想頭,女人嘛,看緊點就是了。
屋裏人都被胡家老大這話震的回不過神,只有吳氏氣的操起裝茶的粗瓷盞兜頭朝胡家老大砸過去:“胡青柏你敢!我要把你們這對奸-夫-淫-婦送官!讓你們坐牢去!”
茶盞擦過胡家老大的額角,立時破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把劉氏心疼的嗷嗷直叫。
要擱平時,這傷早就有人叫着找大夫了,不過了這會卻是沒人顧得上,不但別人顧不上,胡家老大自己都不管。
十來年的夫妻,向來只有吳氏壓着胡家老大罵的,但今個胡家老大就是叫東西打破了頭也不在乎,硬氣道:“你去!你這個惡婆娘,老子早就受不了你了。你敢見官,老子就告你謀殺親夫!不光這些,老子還要告你跟你娘家算計我家橡子豆腐的方子!這店是你家大哥定的,酒是你家大哥灌的,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還去燈籠巷裏費銀子買藥,可不是打算害人的?到了官老爺面前,也是你們的錯!”
胡家老大情緒激動,額角青筋直跳,傷口血流如注漫過眼角流的半邊臉都是,看着極為駭人,說吳氏“謀殺親夫”可不也挺有說服力的。
而且胡家老大這話是又往大家心頭上扔了一個重錘,這可真是一團掰扯不清的好戲了。
劉氏可不知道原來還有這一出,聽了這話本就心疼兒子被砸傷的劉氏立馬同仇敵忾:“好啊,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幫着娘家人算計婆家,我胡家不要你這樣的媳婦!”
吳氏當然不能認!
在一旁原本懶得管自己妹子這事的吳家大哥,眼看着自己也被牽扯進來,哪還能袖手旁觀,急忙道:“妹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生意場上最忌諱見不得人的手段,這要是傳出去,影響他家的生意怎麽辦?
想着跟他家往同一間飯鋪裏送豆腐的胡老二家,吳家大哥忙來解釋:“胡家二弟別聽他們夫妻說氣話,真沒有的事!”
劉氏其實也一直關注自己這個二兒子,畢竟是虧心的事,一被人揭出來就覺得心頭不安,她現在可是等着自家這個二兒子回來,她跟着一起過好日子哩,此時聽見吳家大哥對胡爹解釋,便也跟着露出個笑臉:“老二啊,确實沒有的事,別聽你大嫂這個婆娘胡說八道。”
說到這,她看着胡家老大跟張寡婦,一咬牙:“你大哥跟張寡婦好了,你大嫂嫉妒哩,就是這麽回事!”
要說事情變成這樣,這張寡婦,劉氏心裏也是膈應的慌,但是不管咋辦,她都得認一樁,這事鬧的呦劉氏心裏忒憋屈!
胡家父女倆早聽得麻木了。胡甜還好,早有心理準備,可憐胡爹,一顆心被這家裏人傷的透透的。
雖然大家說的不一致,但總之,胡爹是聽明白了,這所有算計裏都有他,再想想最近反常的事情,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胡爹心裏已經信了,根本不是吳家大哥跟劉氏這一兩句蒼白的解釋能混過去的。
想着這些人打着讓他夫妻離散,閨女婚事身不由己的主意,胡爹就覺得難以忍受。
胡爹擺擺手,語氣冷硬道:“阿娘,從今後,兒子該有的孝敬不會少,但兒子自家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從前兒子跟齊氏惹您不快,以後兒子跟齊氏若沒必要,斷不會去礙您的眼了。”
這就是變相的斷絕往來哩,要不是孝道大過天,胡甜覺得沒準真能斷絕往來。可惜這時候誰都不敢不孝,那是犯法的,胡爹能有這個決斷,已經讓胡甜萬分,滿足了。
胡爹說完對劉氏跟胡家阿翁行了一個大禮,便準備回去,這裏一攤子爛事,他是不想管了。
劉氏看着胡爹這一連串的動作,不可思議道:“咋,這是不認你老子娘了?”想着杜氏提醒她的話,臉色一沉:“老二,這家可沒分哩!你想随随便便不認爹娘,門都沒有!”
事情都這樣了,要是胡甜早覺得沒臉見人了,但沒想到劉氏竟然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吼胡爹,這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可胡爹也不能跟劉氏對着吼不是,胡甜上前道:“阿爹,我們先回去吧。”
不是有句話叫人至賤則無敵,劉氏要是無理取鬧起來,他們做小輩的也不能怎麽滴。
胡甜想着胡爹估計跟她一樣無法,誰知道胡爹盡然開口道:“阿娘,當初兒子跟齊氏是被趕出來的,若阿娘硬要說沒有分家,兒子回去便請族叔和鄉鄰作證,請求分家。”
劉氏指着胡爹道:“你……”
正在這時,屋裏的桌子被敲的砰砰砰作響,大家尋聲望去,見一直在一旁不曾說話的胡家阿翁敲着那杆旱煙袋道:“都別說了,聽我的。老二你老大先去把頭上的傷處理了,張家媳婦先找個地方避一避,老大媳婦親家大郎,老婆子還有表妹大家留下來把事說清楚,一個一個來。”
胡家阿翁平日裏不咋說話,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胡爹依言帶着胡家老大出去找大夫處理傷口,幸好就在城裏,去醫館也方便。
胡甜和阿祥一起跟着,胡甜看着跟在一邊的阿祥,心想幸虧今個亂成一團,胡爹心力交瘁,才沒人注意阿祥的出現。
這邊屋裏,胡爹一行人走後,張寡婦也避了出去,胡家阿翁敲着煙袋說:“現在人走了,都是自家人了,大家都來掰扯掰扯,老頭子人老了,心還沒瞎,誰也別想混過去。”他一雙老眼一一掃過去:“誰先來?”
劉氏被自家老頭子一盯首先低了頭,年輕時候,胡家阿翁脾氣不好愛打人,劉氏對自家老頭是有些怕的。後來大孫子胡慶出生以後,老頭子疼孫子,脾氣漸漸好起來,家裏日子也慢慢好了。因此劉氏一直覺得胡慶是她的福星,這才對大孫子偏疼了一點。
吳氏則閃躲着去瞧自家大哥,吳家大哥才不想把自己搞下水,警告地看了一眼吳氏,難得對胡家阿翁行了個禮:“叔,這就是一個誤會,侄兒昨個就是巧遇了大郎二郎一起喝了個酒,沒別的啥事。侄兒其實也是個外人,就不參合胡家家事了,這就先告辭了。”
胡家阿翁也不留他。
杜氏見狀,趁勢道:“表姐夫,這也不管我的事,我就陪着表姐過來看看的,那個,我也先回了。”
胡家阿翁對妻子這個表妹還是很了解的,當年的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既是因為大孫子,也是想保住自家婆娘和這位表妹的面子,但現在,胡家阿翁就當沒聽到似得,待吳家大哥一走,便又一個個瞧了一遍問:“咋?都不說?不說,老頭子我說說?”
胡家阿翁将前前後後聽來的串了一遍,別說,大差不差,反正是想算計胡家老二是沒跑了。至于最後咋弄成胡家老大跟張寡婦這個岔子的,他也沒多問。
胡家阿翁道:“是這樣吧?只是出了差錯,你們這才互相埋怨起來。”
這一通争吵,早就話趕話,漏洞百出了,想否認也沒啥有力的說法,幾個人臉上俱都讪讪的。
胡家阿翁忍不住點着了旱煙,吧嗒吧嗒,半天也沒吭聲,屋子裏都是旱煙味,幾個人被熏得夠嗆也沒人敢反駁。
沒一會胡爹帶着胡家老大回來,胡家阿翁放了煙袋對胡爹道:“老二你先回去準備請你幾個族叔吧,咱分家。”
不分也是沒臉了,這整個事裏最對不起的就是老二一家,既老二提了出來,分了也是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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